第72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785
  溫僖貴妃靠在榻子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如玉走到貴妃身邊道,“娘娘,那沙穆哈怎麽那般不識趣。”

  “沙穆哈是惠妃的人,”溫僖貴妃沉著聲音道,“皇上把儀注打回禮部,我就覺得不好,禮部滿是納蘭明珠的勢力,索額圖這一次冒進可算害了自己,也害了太子。”

  如玉抿了抿嘴唇道,“不會那般嚴重吧,皇上隻是罷了沙穆哈的官,這事兒也是索相自作主張的,太子日日呆在宮裏,皇上未必會聯想太多吧。”

  溫僖貴妃搖搖頭,“皇上心裏有本帳,索額圖、納蘭明珠就是太子、大阿哥在前朝的影子。本來拜褥之事,隻不過是索額圖的試探,皇上打回也就算了。可偏讓禮部的人鑽了空子,這沙穆哈肯定是得了大阿哥那邊的授意,擺出一副懼怕索額圖的樣子,甚至不惜大不敬地要求記錄與皇上的對話。大臣的實力過強本就是上位者的忌諱,更不要說是曾經風頭一時的索額圖了。”

  如玉皺著眉頭,為難地道“那,咱們該怎麽辦?”

  溫僖貴妃揉揉眉心,輕聲道,“如今,咱們能做的不多,隻能盡量地籌辦太子的婚事,讓太子早日贏取太子妃,穩固毓慶宮的地位。至於皇上那兒,聖心難測,此次就要看太子與索額圖如何應對了。”

  四月春濃,此一年皇上一直沒提往暢春園的事兒,蘇偉就總借著宮裏悶的油頭,跟四阿哥請假往外跑。

  三月的拜褥事件,以四月的祭祀結束。四阿哥告訴蘇偉,說索額圖稱病在家,推了很多等辦的事兒,連續很多天沒來上朝,隻一天往宮裏遞一遍請安折子。

  四月,小格格的滿月禮,經過一個月的調養,小格格總算有了點兒肉呼呼的樣子。四阿哥抱著小格格進宮給德妃看,德妃喜歡的不行,送了小格格一整套金打的首飾,價值連城。

  李格格平日裏百無聊賴,總是往禦花園去,蘇偉聽蕭二格說,李格格與大阿哥院子裏的郭小主多有來往。

  毓慶宮

  德柱掀簾子進來時,太子正拿著之前那張神秘紙條看。

  “殿下,”德柱到太子跟前一行禮,“給索相的禮品已經送去了,索相說他身子尚好,叫太子不要擔心,更不要過多關切。”

  太子放下紙條,輕歎口氣,“我明白索相的意思,聖心難測,毓慶宮出了這麽多事兒,如今我隻有韜光養晦的一條路可走。”

  德柱垂頭走到太子身邊,看了看桌上那張紙條,“爺猜出送信兒的人是誰了嗎?”

  太子伸手按了按那張紙條,“從看到這字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誰了。隻是等了這麽多天,他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看起來他還是沒做好決定。”

  德柱歪著頭看那副字,太子看了看他,笑了笑,“這宮裏寫董字的人不少,但能寫的如此風骨的隻有兩個,一個是我皇阿瑪,一個是胤禛。”

  蘇偉又趁著歇班出宮晃,四阿哥讓他給帶毛筆、燒鵝和牛肉脯回去,蘇偉一路嘟嘟囔囔的,給帶那麽多東西也不說意思一下,文坊齋的毛筆八十兩一隻呢。

  不過,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快,蘇偉在文坊齋拿了毛筆要交錢時,竟有人先他一步遞了銀票。

  “何公公?”蘇偉有點兒驚訝地看著麵前滿麵笑容的何舟。

  “蘇公公,”何舟拱了拱手,“咱們有緣啊,我也常到這家來給大阿哥買毛筆。”

  蘇偉笑了笑,回頭一把抽回何舟遞過去的銀票,“何公公太客氣了,八十兩不是小數,我不稟了四阿哥不敢收。”

  何舟也沒強迫,收回自己的銀票,兩手握在袖子裏道,“咱們好不容易在宮外碰到一次,怎麽,一起喝兩盅不?”

  蘇偉跟何舟進了飄香居,小二將兩人領到二樓,指著牆角的位置對蘇偉道,“這位客官,上次與您同坐的那位公子也在呢。”

  德柱一身雪青色長袍,手裏握著酒杯,衝蘇偉一笑,在看到蘇偉身後的何舟後,一雙眼睛閃了閃。

  蘇偉有點兒呆地立在原地,他隻是出宮打個醬油,怎麽突然覺得自己碉堡了呢?

  第91章 酒桌博弈

  康熙三十三年

  飄香居

  角落裏坐著三位年輕人,若是有些見識的盡可從這三人的穿著上看出,都是宮裏出來的。

  蘇偉坐在靠窗的位置,對麵是德柱,左麵是何舟。

  與德柱是第二次見麵,但蘇偉對德柱的耿直印象很好,就像現在,德柱顯然對何舟沒有那般熱絡,打了招呼後就不說話了,隻偶爾與蘇偉交談兩句。

  何舟也算是阿哥所的傳奇太監了,年紀不大,端得上是恭謹穩重、八麵玲瓏。何舟與柳絮不同,雖然是大阿哥的太監總管,但為人謙虛親和,對待粗實的小太監都沒有一句大聲。當初蘇偉跟著四阿哥遷到阿哥所,各個院子的太監們時常碰上,第一個與蘇偉打招呼的就是這位何公公。

  不過,因著四阿哥與大阿哥不算親厚,蘇偉並未與何舟交往過深,天生一副笑麵的何公公,在蘇偉眼裏總有些笑裏藏刀的滋味。

  小二端菜上來,蘇偉招呼著給兩人倒上酒。事到如此,蘇偉也不傻,何舟的出現與德柱的偶遇恐怕都不是偶然。

  “相逢即是緣分,小弟先敬兩位一杯,”蘇偉端起酒杯豪邁道,他酒量不好,所以特地要了果酒。隻要喝了兩杯上了臉,他就能借著油頭尿遁了。何舟身後是大阿哥,德柱身後是太子,這兩夥人找到他,目的肯定不單純。

  “哎,蘇哥哥如今位及七品,理當是由我敬您,”何舟端起酒杯道。

  德柱一旁未說話,隻是拿著酒杯看著蘇偉。

  “咱們如今在外麵,不講究這些,”蘇偉推辭了一番,與何舟、德柱共飲了一杯。

  何舟放下酒杯看看德柱道,“沒想到蘇哥哥相交甚廣,與德柱公子也這般相熟?”

  蘇偉咧了咧嘴,“我這人自來熟,德柱公子又是個沒有架子的,說起來也是由著文坊齋認識的,還是德柱公子告訴我那兒的毛筆好呢。這不,我家主子用了一隻,又吩咐我來買,就碰到老哥了。”

  何舟一笑,剛想接話,蘇偉卻話鋒一轉,沒有留下空隙,“不過,說起這個毛筆啊,最近內務府也不知怎的,進的湖筆是越來越糙了。那毛峰軟的不像話,一點彈力都沒有,動不動就飛毛。特別是寫大字的,沾飽了墨都寫不到最後一筆,我家主子總是生氣。要說這製筆也是個精細活,那狼嚎、紫毫的都得精挑細選,不能參假,有一根雜毛,都能看出來……”

  等蘇偉好不容易說完了將近一刻鍾的毛筆大論,何舟已經點頭點得有點暈了,見蘇偉好不容易住了口,剛想接話,蘇偉卻一拍巴掌道,“你看,淨聽我說了,喝酒吃菜啊,來咱們敬德柱公子一杯。”

  放下酒杯後,蘇偉又就蘇繡的品質、荔枝的成熟期等問題與在座兩位交換了意見,結果將近一個時辰的飯局,何舟愕然發現自己統共沒說上三十個字。

  等蘇偉紅著臉蛋被扶下樓時,何舟的笑麵已經要控製不住了,蘇偉反倒是心情很好,經過此一役再次證明他現代的主要生存能力沒有退步多少。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紀,蘇偉的主要工作就是談合作、拉客戶,這酒桌上的學問,千百年來都沒有多大變化。

  “哎呀,我沒醉,”蘇偉擺著手,被德柱搖搖晃晃地扶出了飄香居的大門。

  “蘇管家,”一個挺熟悉的人影擋住了出門的三人,蘇偉眯縫著眼,看了看,“張保?”

  “少爺在前麵等你,”張保微微躬身道。

  蘇偉歪了歪頭,晃晃蕩蕩地走到張保身邊,回頭對德柱、何舟道,“兩位請回吧,我去見我家少爺了,咱們改日再聊啊!”

  德柱微微一笑,衝張保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何舟衝前麵打了個千兒,“望張公公轉告,何舟給四爺行禮了。”

  張保點了點頭,扶著蘇偉往八珍坊去了。

  進了二樓的包房,侍衛們把守在外,張起麟給開了門讓蘇偉進屋後,就與張保退出去了。

  蘇偉繞到屏風後麵,圓桌上擺著滿滿的菜,四阿哥一人坐在桌邊兒,拿著酒杯。

  蘇偉撅著嘴,踉踉蹌蹌地走到四阿哥身邊,坐在凳子上,按了按自己的胃。

  “怎麽?空腹喝的酒?”四阿哥看了看的肚子蘇偉道。

  蘇偉嘟著嘴,自己拿起筷子,夾了個豬蹄兒啃,“情況太複雜,沒有時間吃東西墊肚子!要想在酒桌上堵住別人的嘴,抓住時機很重要,我們的基本策略是,騙他、誆他、忽悠他,黏他、纏他、煩死他!”

  四阿哥沒有說什麽,給蘇偉盛了碗粥,“剛喝完酒,別吃太油的。”

  蘇偉捧著碗喝粥,一雙紅紅的眼睛盯著四阿哥看,四阿哥穿了便裝,靛青色長袍,墨紫色立領。果然,什麽太子、大阿哥的弱爆了,還是自家主子最順眼。

  蘇偉傻傻一樂,然後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蘇偉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不過照張起麟的話說,他昨晚表現很好,一路睡到阿哥所,都沒耍什麽酒瘋。

  而昨兒個,四阿哥是在午時出的宮,到城隍廟時,蘇偉他們正在飄香居吃得歡。四阿哥站在樓梯上聽蘇偉白話了一段蘇繡的產地與品質問題,最終選擇不露麵,轉身去了八珍坊,隻吩咐了張保在門外等著。

  對此,蘇偉很不滿,四阿哥本該英雄救英雄的,怎麽就那麽輕易地扔下他自己跑去吃香喝辣呢?要知道宿醉的感覺是很不好受的,更何況自己這麽拚不還是為了四阿哥。絕了這些人從蘇偉這兒打聽消息的念頭,以後能給正三所省多少事兒啊。

  麵對蘇偉的指控,四阿哥果斷幹脆地給了蘇偉五十兩銀子做補償。蘇偉喜滋滋地捧著銀子回去了,結果晚上才反應過來,自己昨天買毛筆花了八十兩呢。

  東一所,何舟幹脆利落地告訴大阿哥,蘇培盛什麽都不懂,隻是個目關短淺,腦子愚笨的傻奴才。

  不是何舟有意誆騙主子,而是他實在沒辦法把昨天的事兒如實說了,若要大阿哥知道自己連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找到,估計自己就要離慎刑司不遠了。

  毓慶宮

  德柱一邊給太子捏著肩膀,一邊敘述了與蘇偉吃飯的事兒。

  太子笑了笑,“果然不是個普通太監,怪不得四弟如此看重他。”

  德柱抿了抿唇,也揚起了嘴角,“是啊,奴才在宮裏也是頭一回碰上這樣的人呢。說起來殿下別笑話,這蘇公公當真是一點兒公公樣都沒有。”

  太子轉頭看著微笑的德柱道,“你很喜歡他?”

  德柱愣了愣,垂下頭,“說不上喜歡,就是覺得那人挺好,挺特別的。要不是各為其主,我們說不定能做朋友。”

  太子拍拍德柱的手,“誰說各為其主就不做不了朋友了。”

  德柱眨了眨眼,“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敲扶手,“四弟已經靠向我了,隻是不確定皇阿瑪的心思不敢最終決定。隻要在適當的時候,推上他一把,一切……就都好說了。”

  第92章 蘇偉與小格格

  康熙三十三年

  鍾粹宮

  溫僖貴妃靠坐在床頭,臉色蒼白。

  皇上坐在床邊,握著貴妃的手,“你這身子不好,怎麽也不早說一聲呢,還要這番操勞?”

  溫僖貴妃笑了笑,“讓皇上費心了,臣妾隻是小病,沒大礙的。如今,這太子的婚事才是大事兒。”

  皇上微微點頭,卻沒有答話。

  溫僖貴妃垂下眼簾,輕聲道,“算起來,皇上給太子指婚已經五個年頭了,禮部一直說要重置婚儀,卻一直沒個準頭。這回皇上罷了沙穆哈的官,禮部倒是麻利起來了,這祭祀才過就把婚儀章程送上來了。”

  皇上拍拍貴妃的手,“那沙穆哈一早就是個偷懶耍滑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功臣之後,朕早就罷了他了。”

  “皇上慧眼,這禮部之事關係重大,罷了這些小人就對了。臣妾倒是好奇,這天大的膽子是誰給他的,敢那般明晃晃地跟皇上談條件,好像連命都不想要了。”

  皇上抬眼看了看貴妃,貴妃柔和地笑了笑,“欽天監已經把近三年的大吉之日都挑出來了,就等皇上來最後決斷。如今,咱們後宮成親的阿哥越來越多,連皇孫都多了起來,這毓慶宮裏是該有位主母了。有位太子妃坐鎮,孩子們的心都能定一定,也省的皇上總為家裏的事兒費心。”

  皇上兩手撐在膝蓋上,眉頭微微皺起,沉思片刻後道,“你說得對,是時候了……”

  正三所

  中庭正殿

  四阿哥與福晉坐在首座,宋格格、李格格先後進屋請安。

  福晉溫和地讓兩位坐下,吩咐詩瑤上茶。

  三位深宅婦女聚在一起,聊得無非是家常瑣事。福晉問話,宋格格作答,李格格偶爾酸上一兩句,氣氛還算和諧,就是有點兒無聊。

  蘇偉站在四阿哥身後有些犯困,雙眼迷蒙中看向自家主子,隻見他家四爺手撐著下巴,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陰影。蘇偉敢向天發誓,四阿哥絕對是睡著了。

  門口忽而一聲輕啼,乳母抱著剛喂完奶的小格格進了屋子。

  四阿哥直起身子,晃了晃脖子,伸出手道,“來,茉雅奇到阿瑪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