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福晉猛地睜開眼睛,“真的嗎?”
“是真的,”詩瑤笑了笑,“奴才就說吳全的話不可信,您看四阿哥還是在乎您的,連李氏都罰了,何況一個奴才呢。”
福晉微微舒了口氣,“即便這樣,咱們以後也要小心了,那個蘇培盛還是精心點兒對待吧。”
詩瑤福了福身,“主子說的有理,咱們以後注意點兒就是了。”
福晉點了點頭,麵色和緩起來,詩瑤轉頭衝外道,“進來掌燈!”
入夜,中庭西廂房
宋氏在燈下繡著帕子,碧兒神采飛揚地在旁邊講述院子裏這一天的事跡,宋氏輕輕絞斷繡線,未發一語。
碧兒皺了皺眉,往宋氏旁邊湊了湊,“小主,您怎麽不說話啊?”
宋氏抬頭看了看她,“背後嚼人家舌根,有什麽好說的,你以後老實點兒呆著,別四處亂跑。”
碧兒嘟了嘟嘴,“奴婢也是為小主著急嘛,這時候福晉、李格格都得罪了四阿哥,不正是小主的好時機嘛。”
“什麽好時機?”宋氏頭也不抬地穿上新的繡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來又有什麽意思?”
碧兒剛想開口,小宮女匆匆而入,向宋氏行了一禮道,“小主,快收拾收拾吧,四阿哥往咱們這兒來了。”
四阿哥在宋格格那兒過了一夜,第二天讓人給宋格格搬了一扇清泉石流的屏風,院子裏的奴才們背地裏是議論紛紛,要不說主子的心最難揣測,李格格受寵這麽久,都沒有得過如此大的賞賜。
不過,李格格如何想的,大家是難以看到了。倒是中庭正殿的主子,一連幾天吃不了多少東西。
內廳裏,福晉坐在榻子上,麵色黯然。
詩瑤站在一旁,輕聲道,“主子,您要保重身體啊,四阿哥說不定隻是一時興起,未必就是針對您。”
福晉微微搖了搖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宮裏的日子,終究,還得靠自己。”
第72章 小蘇子的春天
康熙三十一年年節剛過
京城城隍廟街口,懸燈結彩,還帶著過年的喜氣。
人群中一個錦藍色綢緞長袍,紫黑色裘皮褂子的少年頗為引人注意。墨色毛領上白皙微紅的臉頰正被一顆糖葫蘆塞得鼓鼓的,過往的小販見到這位少年,及他懷裏抱著的碩大紙袋,都會亮著嗓子吆喝兩聲。
蘇偉哢嚓哢嚓地咬碎糖葫蘆,探著腦袋到一個賣繩結的小攤前,要說這冰糖葫蘆放到現代,倒搭錢他都不會吃的。被蟲蛀過的山楂,甜到齁死人的糖衣,一咬下去粘得嘴都張不開。
可放到古代,蘇偉才驚覺,原來自己上輩子吃的都是殘次品。不薄不厚的糖皮,甜淡適口、一咬即碎,糖片在口中與酸酸的山裏紅混合,滿嘴都是果子的清香味。蘇偉頗為幸福地哢嚓掉一整串,打了個酸酸的飽嗝。
正三所
蕭二格坐在廊下,懶懶地打個哈欠,忙活了一個多月,年節總算過去了。四阿哥恢複了上朝、讀書的規律日子,他們奴才也能偷偷懶了。這不,蘇公公就趁著今天不當班的日子,跑出宮玩去了。
“福晉吉祥。”
蕭二格一愣,轉頭一瞅,趕緊站起身行禮,“奴才參加福晉。”
“起來吧,”福晉輕輕地應了一聲,由著宮女扶著出了偏門。
蕭二格看門外停著轎輦,想是福晉要去永和宮請安了。
要說福晉進門後,後院規矩多了不少,但好歹多出的人口都沒有什麽亂子,蕭二格還是挺敬服的。
年前,福晉莫名其妙地罰了蘇公公一通,四阿哥看似生了大氣,最後也沒把福晉怎麽著,還罰了一向受寵的李格格,蕭二格暗暗想來這大概就是女主子的分量了。
“蕭公公,蕭公公,”有小太監跑過來,急急忙忙地給蕭二格打了個千兒道,“蕭公公,四阿哥到處找蘇公公呢。”
蕭二格一呆,咽了口唾沫,頗有些僵硬地站起身,他就說出宮這事兒不靠譜,蘇公公偏不信,他也不想想,四阿哥有哪一天能不叫一聲蘇培盛的?
永和宮
福晉給德妃請了安,德妃擺了擺手,“快坐下吧,這外麵的雪都沒淨呢,你還大老遠地跑這一趟。”
福晉緩緩走到椅子前坐下,“給額娘請安是兒媳的本份,再說兒媳也想來跟額娘聊聊天,有機會能學上幾分額娘的雍容氣度,就是兒媳的福分了。”
“你這孩子,”德妃往後靠了靠,聲音溫和地道,“胤禛最近開始讀書了吧?這孩子一鑽進學問裏就什麽都不顧了,他這院子裏啊,你還得多操心。”
“額娘放心,”福晉輕聲細語,“兒媳也明白些事理,四阿哥上朝、讀書都是大事兒,兒媳一定料理好後院,不讓四阿哥分心。”
德妃笑笑,“你是個懂事兒的,那兩個格格怎麽樣?”
福晉低下頭,“宋格格懂規矩,四阿哥也喜歡。李格格活潑了點兒,年前被四阿哥禁足,最近也出來走動了,看起來是安靜了不少。”
“那李氏是小門小戶出身,”德妃端起茶碗泯了一口,“當初就是為了給四阿哥解悶送進去的,你多管著點兒也就是了。”
“是,”福晉微一躬身。
德妃笑了笑,“說到底,這格格都是湊門子的,你這兒才是大事。如今阿哥中成婚的也不少了,可一個有嫡子的都沒有。你也努努力,別一味地守著規矩,錯過了好年頭。”
福晉一愣,臉頰微紅,輕輕地點了點頭。
聊了半晌,福晉告退。
看著福晉走出宮門,清菊到德妃邊,低聲道,“娘娘,這福晉——”
“是個挺聰明的孩子,隻是以後的日子誰也不好說,”德妃站起身,向屋裏走去,“咱們靜等著看吧……”
蘇偉捧著東西樂嗬嗬地進了正三所,門口幾個小太監向他行禮,他高興地分了一包酥糖給大家。
推開小屋的門,蘇偉還哼著“今兒個老百姓,真呀真高興……”,等見到屋裏端坐在床上那人時,瞬間想唱小白菜了。
“主子……”蘇偉縮著脖子,湊過去,不是他膽子小,實在是四阿哥臉色太不好。
“主子,你吃糖不?”蘇偉頗有進貢意味地遞上一包酥糖。
四阿哥沒接,靜坐著不動,蘇偉縮回手,又低頭翻了翻,“還有牛肉幹兒,老福記的,可香了……”
“玩的挺高興吧?”四阿哥揚揚眉,聲音沉到穀底。
蘇偉毛毛地把自己的大袋子放的遠了點兒,低頭斂目地磨蹭過去,“還行……也不是很高興……”
四阿哥往床柱一靠,聲音揚了起來“哦?怎麽不高興了?我是一點兒沒看出來啊,跟爺出去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哼著小曲呢?”
蘇偉撓撓頭,“人太多……不好意思……”
“蘇培盛!”四阿哥一聲嗬斥,門口偷聽的蕭二格嚇了一跳,不會要出事兒吧。
一顆黑乎乎的腦袋由後湊上來,苦惱中的蕭二格一個激靈,“張公公,您要嚇死人了!”
“噓!”張起麟比劃著,壓著聲音道,“你聽什麽呢?讓我也聽聽。”蕭二格扁了扁眼,側側身子。
然,當兩人往門口一貼,屋裏卻一片沉寂。
片刻後,蘇公公一聲尖叫嚇得兩人一蹦,四目相對後,張起麟拍了拍袖子“茶房還熱著水,我去看看。”
蕭二格愣了一下,“後院兔子還沒喂,我去瞅瞅。”
不理這沒義氣的兩人,小屋裏此時是劍拔弩張。
蘇偉半躺在床上,手裏死死抓著令牌,四阿哥拽著繩子,也不管另一邊還連著蘇培盛的腰帶,就開始往後拉,“你個沒規矩的,竟然敢背著我自己出去玩!你把令牌給我摘下來!”
“不要,”蘇偉半側著身子,壓著手臂用力,“這令牌都賞給奴才了,不能拿回去!”
“你說不能拿就不能拿?”四阿哥半懸著身子向後,“本阿哥現在要收回來!你給我鬆手!”
蘇偉一腿蹬上床柱,歪著身子使勁,“不行,主子說話不算話!”
“鬆手!”
“不鬆!”
“鬆不鬆?”
“不鬆!”
半個時辰後,床頭床尾坐著兩個氣喘籲籲的人,蘇偉衣服皺成一團,以及其扭曲的姿勢盤踞在床頭。四阿哥還算瀟灑,背靠床柱,一隻腳踏在床板上,兩雙手扯繩子扯得紅紅的。
蘇偉捧著令牌爬起來,辮子亂糟糟的纏在脖子上,蹭著往四阿哥那邊靠靠,“主子,你別生氣了,奴才給你買禮物了。”
四阿哥斜著眼看看他,“什麽禮物?”
蘇偉一樂,光著腳下地到自己的大袋子裏一頓翻,最後拿了一頗為精美的錦盒出來。
四阿哥接過盒子打開,裏麵躺著一枚玉佩,玉質尚佳,在宮中算不得名貴,但在民間絕對是好東西了。最關鍵的是,玉環中央不是福壽的圖案,而是一個“禛”字。
蘇偉坐在旁邊,兩眼冒著光,這枚玉佩要價二百兩銀子,但在他見到中間那個字時還是毅然決然地買了下來。
四阿哥把玉佩放在手中把玩了了一會兒,小小地“切”了一聲,“一塊玉佩就想收買爺啊?把其他東西也拿來看看!”
蘇偉扁著嘴,把袋子拿到床上,四阿哥在裏麵挑挑揀揀,拿走了一袋茶葉、兩袋糖耳朵、半斤牛肉幹,連蘇偉打包回來的燒鵝都少了兩個腿。
傍晚
四阿哥由射獵場回來,換了衣服準備用膳,庫魁進來稟報說,“福晉那兒派人來請了,說是福晉親自下廚做的菜。”
四阿哥坐在桌前,拿筷子捅了捅那兩個鴨腿,最後歎口氣站起身道,“去後麵吧。”
中庭正殿,福晉與四阿哥麵對麵坐著,四阿哥看了看桌上六道菜,有葷有素、色澤淡雅。
福晉抿了抿唇,微抬起頭道,“和靜剛到四爺身邊,也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就做了幾樣還算拿手的,您嚐嚐看,要是不喜歡,再讓膳房上菜。”
“不用了,”四阿哥執起筷子,“我看著挺好的,爺不挑食。”
劉裕由後挨樣地給四阿哥夾了一份,四阿哥先嚐了素鮰魚,點點頭道,“不錯,酸味適中,很可口。”
福晉微微笑笑,又給四阿哥夾了一塊兒,“爺喜歡,下次和靜再做。”
“你是福晉,這些小事兒交給下人來做就好,”四阿哥吃了魚肉。
福晉低下頭,“妻以夫為天,您的事兒都不是小事兒。”
四阿哥愣了一下,沒說什麽,低下頭繼續吃飯。
碟子空了後,劉裕又給四阿哥夾了一塊魚肉,福晉見了轉身衝宮女道,“這道菜拿下去吧。”
四阿哥抬頭看著福晉,福晉轉過頭微笑著道,“這菜爺吃了三匙了,貪多犯忌,放在桌子上還惹人惦記,等明天再給爺上吧。”
四阿哥微微地點了點頭,“也好。”
入夜,
四阿哥留在了福晉屋裏,打了二更的梆子聲後,四阿哥睡得沉了。
福晉悄悄地下床,走到內廳,值夜的詩瑤連忙起身道,“福晉,您怎麽起來了?”
福晉笑笑,麵色帶著紅暈,“我睡不著,總是翻身,怕吵到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