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025
  德妃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流轉“有主見未必就是好事兒,也得看她到底是不是個聰明的。”

  十一月初九晚

  正三所四阿哥書房

  蘇偉懸著胳膊寫李白的《登金陵鳳凰台》,四阿哥背著手在一旁看著。這毛筆字,蘇偉是有一陣子沒練了,那一首《小二郎》的坑爹影響好不容易過去,他才沒那個自覺繼續古代應試教育呢。

  不過偉大的曆史證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狀元的奴才不是好奴才。這不,四阿哥又一時心血來潮了。

  蘇偉故作瀟灑地寫完最後一句,“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咧著嘴回頭衝四阿哥一笑,其實他覺得自己能寫成這樣很不錯了,平時對賬時,吳全、王欽他們都沒有自己寫字漂亮。

  可四阿哥顯然是不滿意的,一開始的興致衝衝到最後已是一臉木然了,標準的冰塊臉碰到蘇偉的傻笑瞬間有爆發的傾向,蘇偉連忙垂下腦袋,做虛心聽講狀。

  現場沉默了半天,四阿哥深深地歎了口氣,拿起蘇偉的作品仔細瞅了瞅道“你真是‘使人愁’啊。”

  張起麟在正殿門口來回踱著步子,這眼看入夜了,四阿哥還在書房裏,福晉剛進宮第二天,總不能就獨守空房吧。可是,今兒個值守的太監告訴他,四阿哥和福晉貌似在外鬧了不愉快,此時自己進去,不是找不自在嘛。

  “張公公,”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打斷張起麟的糾結,張起麟轉頭一看,吳全。

  “喲,吳總管,”張起麟拱拱手。

  “不敢,不敢,”吳全回了禮,上前兩步道,“張公公是來請四阿哥去後院的?”

  “額……”張起麟猶豫了一下,“我就是來問問主子的意思。”

  吳全一笑,“那正好,我也有事要跟四阿哥稟報,張公公不如一起進去?”

  張起麟縮著腦袋看了看吳全,他怎麽覺得這人笑裏藏刀呢。

  書房裏

  蘇偉正探著頭,看四阿哥在他的大字上勾勾畫畫,值守的庫魁進屋稟報道,“主子,吳總管、張公公求見。”

  四阿哥畫完最後一筆,把紙拿起來吹一吹遞給蘇偉道,“回去照著這個,臨摹二十張,回頭寫完了,爺再寫新的給你。”

  “是,”蘇偉啞著嗓子接過,眼睛裏泛著淚光。

  四阿哥瞥了一眼蘇偉的可憐樣,回頭衝庫魁道,“讓他們兩個進來吧。”

  吳全、張起麟一先一後進到書房,行了禮後,吳全首先開口道“四阿哥,奴才來請令,如今後院主子也多了,這各屋的太監宮女是不是也得立個管事了?”

  四阿哥拿了布巾擦擦手,回身坐到椅子上,“沒錯,不過如今後院的事兒由福晉做主,你去問問,讓福晉立個單子出來。張起麟是爺暫時放在中院的管事,福晉若是用不著就撤回來。”

  張起麟一呆,吳全俯身道,“是,四阿哥容稟,奴才還有一事。”

  “說,”四阿哥回身捅了捅沉浸在哀傷中的蘇偉,蘇偉轉身端了杯茶過來。

  “奴才自到阿哥所,就承蒙主子不嫌棄,一直任總管一職。隻是如今,奴才歲數漸大,管著整個院子漸漸力不從心。奴才擔心,會因為自己給主子們添麻煩,是以冒死請阿哥恩準,將奴才調離,為有能者讓出位置。”

  四阿哥刮了刮茶沫,抬頭看了一眼吳全,“你管了正三所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爺自不會虧待你。你既有此意,就先去福晉那問問,看能不能頂了張起麟的差事,若是不能,爺再安排你。”

  “嗻,”吳全一臉感動,撲通跪下衝四阿哥磕了個響頭,“謝主子恩典,奴才這幅老骨頭雖不中用,但也一定肝腦塗地、鞠躬盡瘁地報答主子大恩。”

  蘇偉摸了摸胳膊上被惡心出來的雞皮疙瘩。四阿哥轉頭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碗,清了清喉嚨道,“知道你忠心,這就下去吧。”

  “是,”吳全弓著身子退下,張起麟目送著他離開,回頭正與雙手交握地靠在椅背上的四阿哥麵對麵。

  “你又什麽事啊?”四阿哥眯著眼睛問道。

  張起麟背上一寒,正看到蘇培盛輕輕搖晃的腦袋,心裏猛地一清,對啊,吳全來這一出,他中院首領太監的位置十有八九地就沒了。他都不管中院了,還來操這個心幹什麽?

  “額……”張起麟眨眨眼睛開口道,“奴才就是來問問您……用夜宵不?”

  蘇偉腦袋上掛著大大的汗珠,心裏默默地發誓,以後一定離張起麟遠點,最近自己智商越發下降了,肯定是這人傳染的。

  中院正殿

  福晉坐在內廳榻子上,詩瑤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回身走到福晉身邊輕聲道,“主子,奴婢看前院的燈都關了,估計四阿哥不會過來了,咱們先睡吧。”

  福晉微微地點點頭,起身時卻腳下一軟,好在被詩瑤及時扶住,“主子,您沒事兒吧?”

  福晉搖搖頭,向屋裏緩緩走去。

  還記得,她進宮的前一夜,額娘拉著她的手,哭得眼淚汪汪。一遍遍叮囑她,讓她凡事讓一分、忍三分,皇家不比尋常,一步走不好就是萬劫不複。

  她就懷著那樣的惶恐,那樣的恐懼,一步步走向花轎。伴轎的女官扶著她的手,輕聲笑,“四福晉,您別緊張,抬頭看看。”

  她聽話地微微抬起頭,迎親的儀仗前,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背脊挺得直直的。周圍人聲煊赫,那人卻似遺世獨立。她雖離得遠,卻仍能感到那一身的風流氣度,滿腹的八麵威風。

  這個人,就是她要依靠一生的人。

  隻一瞬間,一股陌生的情緒就湧進她的心頭,臉龐熱得發燙,她隻能匆匆地低下頭,跟隨女官們上了花轎。

  洞房花燭夜的一晚,是自她出生來最幸福的一晚,盡管四阿哥似乎心事重重,她還是在他的溫語柔言中漸漸沉淪。

  可誰又能想到,那如夢一樣的美好,竟隻持續了那短短的一夜。

  西廂房

  宋格格放下繡品,揉了揉眼睛。

  碧兒興衝衝地進來道,“小主,四阿哥沒有到後院來。”

  “什麽?”宋格格抬起頭,“福晉才進院一天。”

  “是啊,”碧兒笑眯眯地道,“奴婢聽說,今兒個福晉去拜禮時,得罪了四阿哥,四阿哥回來後就直接回了前院,午膳也沒跟福晉一起吃。”

  宋格格若有所思,向窗外看了看,正殿剛好熄了燈,遂歎了口氣道,“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們也睡吧。”

  “是,”碧兒一躬身,轉身去端水盆。

  宋氏看著碧兒格外歡快的背影,皺了皺眉。

  前院臥房

  蘇偉坐在腳榻上,心裏滿是矛盾,四阿哥在床上翻了身,蘇偉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主子,您真不去後麵啦?福晉剛進宮,因著白天的事兒被冷落,萬一傳到了永和宮怎麽辦啊?”

  一隻手“啪”地拍到蘇偉後腦勺,四阿哥聲音低沉,“傳到永和宮又怎麽樣?孝懿皇後是我的養母,滿後宮都知道,她是我的福晉,不聽我的話是不賢,不拜皇額娘是不孝,爺冷落她幾天已經是網開一麵了。!”

  “爺,你真小心眼,”蘇偉小聲嘟囔一句,結果辮子被猛地一拉。

  “主子!”蘇偉拉著辮子,四阿哥現在是越來越壞了,總是各種欺負人。

  “讓你亂說話,”四阿哥拽著蘇偉的辮子,毛絨絨得手感還挺好,往臉上掃了掃,竟還帶著點香氣,“恩,你拿什麽洗頭發的,還挺好聞。”

  蘇偉扁扁眼,“豬苓”。

  其實古代人是不怎麽洗頭發的,尤其在清朝,那麽長個辮子洗起來很麻煩。但宮裏不同,即便是奴才也很重視自身衛生,否則身上帶了異味到主子前就是大不敬,被拉出去砍頭都很有可能。所以蘇偉有時還挺慶幸自己穿到宮裏的,否則他肯定受不了古時普通百姓的衛生狀況。

  床上傳來微微的鼾聲,蘇偉從大開的腦洞中醒過神,小心翼翼地從四阿哥手中搶救回自己的辮子,內心再次深深地為自己哀歎。隻不過往床邊一趴時,脖子上一聲叮鈴響,讓蘇偉心裏瞬間甜了幾分。

  第二天,中院熱鬧起來,福晉讓東西廂確定好自己的管事太監和宮女,把名冊報上來。

  如今宋氏、李氏都是格格,福晉規定每人隻能有一位管事太監,一位大宮女。下麵領兩位小太監,三名小宮女。

  福晉本人是一位管事太監,四位大宮女,下麵四名小太監,八名小宮女。另外,中院的首領太監,茶房管事等也都歸福晉調遣。

  下午,宋氏、李氏都確定了下來,宋氏的管事宮女是碧兒,管事太監叫秦瑞。李氏的管事宮女是喜兒,管事太監叫呂良丘。這小瑞子、小丘子原本都是前院的小太監,兩位格格進來後被調到後院的。

  福晉任吳全為中院首領太監兼自己屋內的管事太監,薑嬤嬤為中院宮女總管事,許忠為中院茶房管事。這許忠也是自請調到中院茶房的,前院茶房與提膳完全交給了嶽久。四位大宮女都是福晉的陪嫁丫鬟,名喚詩瑤、詩環、詩瓏、詩玥。

  中院的名單一下來,蘇偉嚇了一跳,不知什麽時候起,中院竟成了吳全的天下了。兩位格格的管事太監都是當初跟著吳全進來的,茶房管事許忠更是吳全的忠實部下。

  隨著四阿哥的成長,奴才間原本蠢蠢欲動的奪權之爭已經偃旗息鼓了很久,沒想到一時大意,竟然又冒了頭。四阿哥如今已經不把奴才的小心思放在眼裏了,但蘇偉卻不能不在意,蚍蜉撼樹,有時也是件麻煩事兒。更何況,四阿哥與福晉的關係已經埋下了隱患。

  蘇偉在屋裏轉了幾圈,最後找來了王欽,讓他找人替下掌管皇賞的楊義。楊義是僅剩的幾個承乾宮太監之一,慎刑司事件後,一直管著四阿哥屋內的皇賞,從沒出過錯,可見是個心思細膩的。

  蘇偉以吳全年紀大的緣由,將楊義調到了中院做記賬太監,專管各屋由四阿哥庫房支出的份例消耗,順便監視吳全的人。

  四阿哥倒是沒有過問,由著蘇偉調兵遣將,最後隻扔給他一句,吳全走了,這正三所的總管太監誰來當好呢?

  第70章 躺著中槍

  康熙三十年

  總管太監誰來當?這是個問題,蘇偉點點頭,咬著燒餅向後撤了撤,四阿哥眯著眼睛看向他,蘇偉一口吞下燒餅,指了指外麵,“主子,咱們院子裏有個六品的太監呢。”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蘇偉嘿嘿地笑,其實真不是他偷懶,而是他實在不適合。

  總管太監要管得事細碎繁雜,除了人要八麵玲瓏、馭下有方,還得心細如塵,有條有理才行。上輩子他跟朋友開公司時,也是朋友負責具體運營,他隻管營銷跑業務,他那大條的腦子要是管那些細碎的事兒,非得鬧出笑話不可。

  在現代鬧出笑話大不了賠點兒錢,這在古代一個弄不好,就是要掉腦袋的。

  四阿哥眯著眼睛看了蘇偉半天,歎了口氣道,“張起麟論資曆確實夠格,隻是他那個腦袋……”

  蘇偉上前兩步道,“爺讓張保去輔佐吧,兩人一個過於活分,一個過於呆板,放在一起剛好相配啊。”

  四阿哥瞥了一眼蘇偉,“這是選總管,你以為過家家呐!”

  蘇偉縮著脖子,四阿哥靠在椅背上,“張保、張起麟都是可用的奴才,就是缺少經驗。這樣吧,先讓王欽暫代總管之職,張起麟、張保任前院首領太監,等咱們出宮建府了,再行調配。”

  蘇偉撓撓腦袋,“王欽啊……”

  “怎麽?”四阿哥拄著下巴看向蘇偉,“你擔心曆史重演?”

  “哪能啊,”蘇偉一笑,“爺都這麽大塊頭了,哪個奴才能壓得住您啊?奴才隻是擔心,這些個年老的太監暗地裏搗鼓,給您添麻煩。”

  “你說的也對,”四阿哥敲敲桌子,“這前院王欽,後院吳全,爺也不是很放心,所以……”

  “所以?”蘇偉後背有點兒毛毛地。

  蘇偉拿著四阿哥擬好的名冊到院子裏宣布時,奴才們是一片嘩然,這王公公從四阿哥最不待見的奴才竟一路走到了總管的位置,果然是風水輪流轉啊。

  不過,當奴才們謝恩站起身,看向站在廊下的蘇公公時,一些新冒出的小想法頓時灰飛煙滅。

  他們蘇公公一身鵪鶉補子的宮服,腰間深藍色的錦紋腰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的是腰間垂著的一柄棕黃色的令牌。

  那是四阿哥的令牌,代表著四阿哥的身份,後宮的奴才、神武門的侍衛,甚至包括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看到這枚令牌就等於看到了四阿哥。

  這令牌與平日裏奴才們要出宮時,從總管那兒拿到的腰牌還不一樣,腰牌隻算個四阿哥賜予的通行證,沒有任何其他效力。而這枚令牌,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四阿哥下令,行使主子的權利。

  在整個皇宮裏能直接佩戴主子令牌的奴才,可說是屈指可數。一般情況下,都是在某種緊急的狀況發生時,主子才會臨時賜下令牌,讓奴才代自己辦事。皇貴妃重病時,來阿哥所通知的奴才,就是手持皇貴妃的令牌,一路敲開各個下鑰的大門。

  如今,在正三所重任總管太監時,蘇公公帶上了這樣一枚腰牌,四阿哥的屬意已經是顯而易見了。

  正三所的勢力交替,在蘇偉帶著令牌晃了兩天後除了張起麟偶爾抗議與張保共事外,基本偃旗息鼓。

  福晉的存在感,在四阿哥接連幾天的冷落後已經降到了最低點,對於蘇偉來說,除了進出的奴才多了點,好似沒有什麽其他影響。

  照規矩,福晉在進門第九天回門,四阿哥在第八天的晚上走進了福晉的屋子,這讓後院的奴才們大大鬆了口氣。第九天的回門,隻是個禮儀性的過場,兩個主子早上離開,不到中午就回來了。蘇偉掐著手指算了算,估計連杯茶都沒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