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398
  四阿哥一癟眼,敲了蘇偉一個腦嘣兒,“整天胡思亂想什麽呢?”

  蘇偉撓撓頭,又舉起袖子聞了聞,“要不奴才去換身衣服吧?”

  “不用了,”四阿哥舒口氣躺回枕頭上,“奶裏奶氣的也挺好聞的。”

  延禧宮

  惠妃靠在榻子上繡花樣,銀柳匆匆而入,“娘娘,明珠大人傳來消息,說是皇上病了。”

  “病了?”惠妃抬起頭,“什麽病,重不重?”

  銀柳搖搖頭,“明珠大人的信上沒有細說,隻說怕是不能親征了。”

  惠妃放下繡品,思索了片刻,“你吩咐下去,太子那兒要早做安排,皇上若是回鑾,必定會招太子接駕。”

  銀柳微皺起眉頭,“咱們的人剛插進毓慶宮沒幾天,這次若是行動,估計都留不住了。”

  惠妃一笑,“留不住就留不住,左了也不是些能辦大事的……要想動搖太子之位,這三尺的冰就得早早埋下。”

  禦花園

  李氏與大阿哥格格郭氏、三阿哥格格完顏氏坐在一起賞景。

  郭氏執起李氏的腕子一聲嬌笑,“喲,這鐲子質地清潤,觸手生涼,可是好東西呢。”

  李氏笑笑,“這是四阿哥賞的,說是上好的和田玉,天然飄花。”

  郭氏搖搖頭,長歎一口氣道,“你真是個有福氣的啊,攤上個懂得憐香惜玉的阿哥,哪像我喲—”

  完顏氏輕輕拍了郭氏一下,“這兒人多眼雜的,別亂說話。”

  郭氏苦澀一笑,完顏氏輕聲道,“你也別總唉聲歎氣了,大福晉對你們不是很好嘛。咱們做妾的,攤上一個好夫君未必好過攤上一位好主母。這寵妾滅妻,可不是好名聲。”

  郭氏點點頭,李氏從旁道,“姐姐這話,確有幾分道理。不過妹妹還是以為,咱們雖為妾侍,也不能一味地柔弱可欺。說到底,想要過得好,得到夫君的寵愛才是關鍵。”

  完顏氏笑笑,沒有搭話。

  七月十一,聖駕回鑾,召太子、三阿哥出古北口接駕。

  太子與三阿哥率軍出了皇宮後,四阿哥幾乎就是住在了內閣裏,隨時打聽邊境的戰況和皇上的病情。

  蘇偉陪著四阿哥待到七月十八,擔任內閣學士的年遐齡與四阿哥交談頗多。

  七月十八晚,蘇偉正在內閣偏廳裏收拾床鋪,忽聽外麵腳步匆匆。

  “主子?”

  四阿哥腳步淩亂地走進屋子裏,先是坐到桌前,後又坐到床上,勉強鎮定的臉色幾乎擋不住慌亂的眼神。蘇偉沒敢說話,一直在旁邊站到梆子聲響。

  四阿哥忽然站起身,嚇了蘇偉一跳,“收拾收拾,咱們回阿哥所。”

  毓慶宮

  太子一連陰鬱地坐在床上,院子裏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德柱跪在床邊,“爺,都是奴才疏忽了,讓那些匪人有機可乘。您打我也行,罵我也行。別生悶氣,熬壞了身子怎麽辦啊?”

  太子閉著眼睛,聲音冰冷,“這事兒與你無關,是那些巴望著太子之位的人做下的。姨母說的沒錯,這偌大的後宮裏,哪個人都不能小看。”

  德柱跪著往前蹭了蹭,抓住太子冰涼的手,“殿下,皇上一向疼您,不會因為一頓飯的小事兒就怪責您的。讓您先行回宮,也是一時的氣話。等皇上回來了,您表表孝心,皇上肯定會原諒您的。”

  太子睜開眼睛,伸手輕撫了撫德柱的臉,“爺知道,爺當了十多年的的太子,也不是那幫人說拉下來就拉下來的。”

  德柱低下頭,臉色依然發白,“爺,您說這事兒是誰做的,是延禧宮,還是三阿哥?”

  太子抬起頭看向窗外,“不論是誰做的,以後的日子,都不會消停了。”

  鍾粹宮

  溫僖貴妃坐在鏡子前,如玉輕輕地梳理著貴妃的長發,“娘娘,太子的事兒跟咱們沒關係,是太子浮躁了。”

  溫僖貴妃冷冷一笑,“太子入主東宮十幾年了,自幼就在皇上身邊,皇上的脾氣秉性沒有哪個阿哥比太子更了解。他能在皇上因病返程時浮躁?他能在阿瑪生病時大魚大肉,毫無憂戚神色?”

  如玉的手頓了頓,“娘娘是說,有人誤導了太子?”

  溫僖貴妃目光冷冷地望著鏡子,“本宮也有兒子,在十阿哥沒長起來前,本宮就算比不了皇貴妃的雷霆手段,也要拚了性命保住太子。”

  正三所

  四阿哥在床邊坐到天亮,蘇偉坐在腳榻上,靠著四阿哥的腿昏昏欲睡。

  無眠的一夜在晨起的陽光中度過,四阿哥長長地歎了口氣。

  蘇偉坐正身子,揉揉眼睛,見四阿哥麵色和緩了些,悄聲問道,“主子,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四阿哥低頭沉默了片刻道,“昨晚,太子回宮了。”

  “那皇上呢?”

  “皇阿瑪還在關外養病,太子……是被先行遣回來的。”

  蘇偉心裏咯噔一下,“先行遣回來?為什麽?”

  四阿哥抿了抿唇,“聽下人說,皇阿瑪生病,太子卻在皇帳大魚大肉,絲毫不見憂戚神色。皇阿瑪見了生氣,就把太子趕回來了。”

  蘇偉沒有說話,這經過聽起來簡單,細想起來就問題重重了。

  四阿哥歎了口氣,“二哥出生不久即被封為太子,自小就格外尊貴。即便是大哥見到他,也要行兩跪六叩的大禮。這麽多年來,太子的身份,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眾兄弟之上。可昨晚……有那麽一刻,我的心裏,好像一下子少了什麽,又好像多了什麽……”

  蘇偉抱著膝蓋,心下暗沉,他對康熙朝的曆史雖然不盡了解,但也依稀記得,所謂的九子奪嫡正是在太子被廢之後開始的。

  七月末,聖駕回宮,皇上並未對太子多加責怪,關外一事似乎不了了之。然,毓慶宮卻接連打殺了一堆奴才,太監、宮女都包含其中。

  鹹福宮

  榮妃靠在床頭,頭轉向床內,一眼也不看跪在屋子當中的三阿哥。

  “額娘……”胤祉不知該如何出聲,隻能默默地跪著。

  半刻後,榮妃幽幽開口道,“你回去吧,以後也別來了。你大了,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吧。”

  “額娘!”胤祉膝行至床邊,抓著榮妃的手,“額娘,太子的事兒真不是兒子設計的,給太子上菜的是他自己的奴才——”

  “他自己的奴才?”榮妃轉過頭,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紅的發亮,“你以為額娘是傻子?你別忘了,你是我生的!你肚子裏的小九九瞞得了別人瞞得了我?是,這事兒不會是你策劃的,你沒那麽大本事,也沒那麽大膽子!可你絕對在背後參與了,你袖手旁觀了,甚至……落井下石!”

  “額娘,”胤祉一個頭扣在地上,“兒子隻是一時糊塗,沒有及時規勸太子,兒子沒有落井下石……”

  榮妃看著連連磕頭的三阿哥,深深地歎了口氣,“罷了,你長大了,額娘的話左不了你的心思。你回去吧,讓額娘靜靜。”

  胤祉抬起頭,看著榮妃越發蒼白的臉色,緩緩地站起身,“是,額娘多休息,兒子過兩天再來看您。”

  榮妃默然地看著床帳,三阿哥低下頭向門口走去,“胤祉!”榮妃突然開口,三阿哥回過頭,榮妃還是看著床裏,聲音暗沉“你記著,就算有一天,太子不在了,登上那個位子的也決不會是你。你要是真的有些孝心,就適可而止吧。”

  胤祉沒有答話,最後看了一眼月黃的床帳,轉身走出了房間。

  八月初一

  鍾粹宮

  眾妃拜見貴妃,一連缺席兩個月的榮妃此次也來了,在屋子當中給溫僖貴妃福了一禮。

  溫僖貴妃連忙讓宮女扶起來,“你身子不好,何必這麽多禮,快坐下吧。”

  榮妃微微頷首,坐在了椅子上。

  惠妃看著榮妃微微一笑,“妹妹看起來臉色好多了,想是三阿哥回到了身邊,人也精神了。”

  “惠妃娘娘說笑了,我這身子病了幾個月,三阿哥統共也沒離開多久,如今是這病氣過去了,得虧皇上和貴妃的福德才行。”榮妃柔聲道。

  成嬪以帕掩嘴一笑,“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三阿哥一人伴著聖上回鑾,得是多大的榮光啊。”

  宜妃冷冷看向成嬪,輕蔑一笑,“是啊,這也就是一向聰明穩重的三阿哥,要是換了哪個身子不好的,可就不是這幅光景了。”

  “你!”成嬪瞪向宜妃,卻到了沒敢反駁。

  “好啦,”溫僖貴妃柔聲道,“榮妃身子康複是好事兒,如今皇上剛回宮,咱們後宮就安穩點兒,別出幺蛾子了。”

  惠妃笑著接話道,“娘娘說得有理,隻是臣妾聽說毓慶宮打殺了不少奴才,連八旗的宮女都有。如今邊境在打仗,皇上身體也不好,這般大動血腥不知是為了什麽啊?”

  溫僖貴妃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幾個奴才罷了,惹得太子不高興已經是死罪了,打殺了就打殺了,有什麽為什麽的。”

  坐在門口的赫舍裏氏冷冷一笑,“這滿皇宮裏還就咱們惠妃娘娘心地好,心疼奴才都心疼到太子身邊去了?”

  惠妃看向赫舍裏氏,麵色森冷。

  溫僖貴妃放下茶碗道,“行了,多大的事兒。不過本宮倒是由此想起來,太子年歲也不小了,這太子妃一時半刻進不了門,多進幾個格格還是可以的。”

  德妃柔柔一笑道,“娘娘可是有相中的了?”

  溫僖貴妃微微點點頭,“沒錯,本宮看中了輕車都尉舒爾德庫之女,還有雲騎尉雷文之女,兩個都屬李佳氏,個個都是端莊嫻淑,有名的大家閨秀。”

  “這……”惠妃和成嬪互相看了兩眼,惠妃開口道“兩家女兒都是滿八旗,父親還都是帶著爵位的,這般一起進宮做格格,會不會太張揚了,畢竟太子妃還是漢軍旗的。”

  溫僖貴妃笑笑,“惠妃多慮了,能給太子做格格是她們的福分,若是命好有了一男半女,以後太子妃進門封個側福晉也就是了。至於這身份背景嘛,太子妃的父親是正白旗漢軍都統,手握實權的官宦。兩門李佳氏的父親都隻是空有個爵位,有名無實,壓不住太子妃的。”

  “可——”惠妃還想說什麽,卻被赫舍裏氏公然打斷,“貴妃思慮周全,想必皇上也是極為滿意的,這太子的事兒關乎國祚,格格們身份再高貴都應該。”

  溫僖貴妃笑著點點頭,惠妃沒有再說話。

  八月初二,前線傳來軍報,七月末,噶爾丹率部南下,已進入烏蘭布通。

  噶爾丹部隊“覓山林深塹,倚險結營”,布陣於山上林內,用上萬頭駱駝,縛住駝蹄臥於地麵,駝背上加裝箱垛,然後用毛氈漬水蓋於箱垛之上,環繞烏蘭布通山擺成一條防線,稱為“駝城”。

  裕親王福全所率軍隊對峙。率軍在烏蘭布通40裏開外紮營,凡營盤四十座,連營六十餘裏,闊二十餘裏,“首尾聯絡,屹如山立。”

  八月初三,軍報以白布紮之,奏稱兩軍與駝城交戰,裕親王帥軍正麵突襲,吸引大部兵力,以兩翼騎兵繞後方偵查偷襲。右翼被河岸沼澤所阻,左翼成功突入。然左翼將領,鑲黃旗都統、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綱以身犯險,親自率部衝擊,在密林中被敵火槍擊中,不治身亡。其弟議政大臣佟國維繼續率軍前行,為我軍火炮營摸清地點,與裕親王前後夾擊,大敗噶爾丹。

  噶爾丹大敗,聖上一時大喜,跟著看軍報的阿哥們也很是開心。佟國綱英勇就義,佟佳氏一族接連受賞。

  然第二天,隨著新一輪軍報到來的還有一封密奏,皇上看了兩番後,大發雷霆。

  傍晚

  延禧宮

  一個小太監由內廳匆匆而出,銀柳站在惠妃身旁,攆走了要進來掌燈的宮女。

  惠妃坐在黑暗中,沉著臉。

  銀柳思量了片刻道,“娘娘,大阿哥畢竟還年輕。”

  惠妃沉沉地歎了口氣,“是本宮不好,千般囑咐、萬般安排,還是沒按住胤禔那冒進的性子。”

  銀柳走到惠妃身旁,輕聲道,“娘娘,大阿哥越級參奏裕親王,未必全是壞事兒,最起碼咱們能看看皇上對大阿哥的態度。再說,大阿哥本就年輕氣盛,皇上未必會放在心裏。”

  惠妃閉上眼睛,揉揉眉心,“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