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作者:貓大夫      更新:2020-07-11 14:29      字數:4227
  還沒有想好電話接通後該說什麽以前,宋雨樵任由來電一直響著。可是這樣的處理方式卻讓他更加緊張,因為他總覺得這不是一個鍥而不舍的來電,他總感覺每一聲鈴聲都有可能是最後一聲。

  終於,在好幾聲“最後一聲”以後,來電鈴聲停止了。

  宋雨樵懊惱地咬住嘴唇,不小心撕破一小片死皮,血滴從小小的裂口裏溢出。他舔了舔,吞下自己的血,正打算回撥電話,手機便收到一條短信息。

  138104936xx:你好,請問你是宋雨樵嗎?

  宋雨樵讀罷一愣,把這個號碼保存為他自以為的名字。他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回撥這個電話。

  電話立即被接通了,宋雨樵的自以為成了真,喬宇頌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喂?”

  “喂?”宋雨樵忍住嘴角的笑意,“你找我?”

  喬宇頌的回答聽

  起來有點兒猶豫:“嗯,是。我媽這裏有你家的電話號碼,剛剛我打了座機。”

  宋雨樵沒想到他通過這種途徑得到他家的電話號碼,如此說來,他真該感謝喬宇頌家裏的牌局了。不過,喬宇頌的遲疑讓他不耐煩,他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他驚訝道。

  宋雨樵忍不住冷笑,道:“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知道你的電話?”

  “哦……也是。”喬宇頌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猶豫了。

  聞言,宋雨樵心中一堵,原本心頭那縷莫名其妙的喜悅也隨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因為所有的情緒都變得莫名其妙,宋雨樵煩躁地扯下頭話時沒將這份煩躁透露出來,問:“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喬宇頌應完,又沉默了幾秒鍾,語氣中帶著試探,“那個,我能借你的複習筆記看看嗎?”

  宋雨樵一愣,不解道:“複習筆記?”

  “就是,嗯,你的複習筆記。”喬宇頌吞吞吐吐地說。

  他還是沒聽明白,問:“什麽複習筆記?”

  不知為何,喬宇頌又沉默了。

  宋雨樵看了看手機,確認通話還在繼續。

  “就是複習期間做的筆記,上麵寫著複習要點、考試重點,之類的……”他仿佛是試圖說明白,仿佛又是試圖說的不明不白。

  宋雨樵聽罷啞然,他沒有這種東西。

  許是他太長時間沒說話,讓喬宇頌誤會了,後者立即改口說:“不好意思,你應該還需要的吧?是我太理所當然了,猜想你既然被保送了,應該用不上了,所以想借來看一看。你當我沒說過吧,晚安。”

  宋雨樵沒想到他說完這話立刻要掛電話,連忙挽留:“哦,不。我可以借你。”

  喬宇頌的語調一下子升高了,問:“真的嗎?不會影響你複習嗎?”

  “不會,沒什麽。”宋雨樵想了想,問,“你什麽時候要?今晚?”

  他再度猶豫了,問得很謹慎:“方便嗎?如果方便,我現在去拿。”

  聞言,不知怎麽的,宋雨樵的臉驀地熱了。他說:“還是我送過去吧,我正好想出門走走。”

  “快十一點了,你還要出門走走?”喬宇頌驚奇道。

  “嗯。你在家等我就好了,我差不多到的時候,給你打電話。”宋雨樵肯定地說。

  喬宇頌感激地說:“真是太謝謝你了!”

  沒想到白天他們發生的口角能在晚上解決,宋雨樵滿意地笑了笑,說:“不客氣。那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說著,他掛斷了電話。

  電話才掛斷,宋雨樵立刻翻出邵俊輝的電話號碼。不過,考慮到最近邵俊輝的狀態,他還是選擇撥給萬競霜。

  “喂?睡了沒?”不等好友回答,宋雨樵馬上說,“你有高考複習筆記吧?複習期間自己記的重點和考點。”

  “啥?”萬競霜仿佛被這個不應該被宋雨樵提起的話題弄得懵了。

  宋雨樵沒時間向他解釋,說:“我想看看,你借我用用。高考結束還給你。”

  “哈?!”萬競霜再次發出驚奇的聲音,其中飽含深深的質疑。

  他奇怪道:“幹嗎?你該不會告訴我,你還要用吧?”

  萬競霜哭笑不得,道:“同學,隻有你被保送了好嗎?”

  “你考靜大不是分分鍾的事情嗎?還要複習筆記幹什麽?”宋雨樵起身找出門的衣服,“我現在去你家。”

  “喂、喂?!哎,我用不上,我還有女朋友啊

  !”萬競霜叫道。

  “你倆天天黏在一起,她有你這個活體筆記還不夠嗎?”宋雨樵用腦袋和肩膀夾住手機,套上牛仔褲,“就這樣,我出門了。二十分鍾後到你家樓下。”

  說完,宋雨樵不等他再說話,掛了電話,迅速地穿好衣服和襪子,從抽屜裏翻出一支唇膏,一邊往幹燥開裂的嘴唇上抹,一邊往外走。

  周美琪和宋誌山雖然在晚飯時吵過架,不過,他們依舊能躺在一張床上睡覺。

  宋雨樵離開臥室時,他們的房門已經關上,客廳漆黑一片。

  他沒有敲門向他們打招呼,直接出了門。

  第63章 一些愚勇-5

  “你怎麽穿這麽少?”萬競霜見到宋雨樵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宋雨樵在家裏開空調,哪裏知道外麵的溫度驟降?但他這年紀正是氣血最旺、最不怕冷的時候,自認這點兒冷完全受得住,所以沒回答萬競霜的問題,而是說:“東西帶來了嗎?”

  萬競霜的眉毛彎成一個“八”字,古怪地苦笑,將手中的袋子遞給他,說:“瞧你這語氣,好像我們在做什麽街頭非法交易似的。”

  宋雨樵不覺得好笑,打開袋子一看,驚訝道:“這麽多?”

  “同學,我是正兒八經上了三年高中的‘正規軍’,和你這種‘突擊隊’完全不一樣好嗎?裝備當然齊全。”萬競霜往打開的袋口裏瞅了一眼,“英、語、數,理、化、生,全齊了。一共六本,你點點?”

  這麽一說,更像是做街頭非法交易的了。宋雨樵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別前想了想,向他確認道:“你真用不上了?”

  他瞪圓眼睛,說:“我什麽時候說過用不上?不是你非要搶嗎?”

  “哦,改天請你吃串。”宋雨樵說完,看見他把眼睛瞪得更遠,忍不住笑了。

  “不過,你為什麽突然要這些?且不說你已經被保送,你不是從來不屑於做這種程度的筆記嗎?”萬競霜好奇地問完,眼睛頓時一亮,“該不會……交男朋友了吧?!”

  當初大概因為宋雨樵的經曆比較特別,剛升上高三那會兒,萬競霜的女朋友常向萬競霜打聽他的情況。萬競霜因而一度懷疑宋雨樵要撬牆角,宋雨樵不厭其煩,索性向他說明了自己的性取向。

  宋雨樵和萬競霜本來算不上十分要好的朋友,倒是經過這件事後,因為萬競霜的“不離不棄”,宋雨樵在心中把他從“朋友”破格提拔為“死黨”了。

  “男性朋友吧,大概。”宋雨樵對人際交往實在不熟練,所以不能確定他和喬宇頌現在算不算得上朋友關係。

  萬競霜歪著腦袋問:“你的‘大概’指的是,他‘大概’是男性,還是‘大概’是朋友?”

  “嘖。”宋雨樵瞪了他一眼,引得他哈哈大笑。

  “不過,你在哪兒交到這樣的朋友?真奇怪。”萬競霜的雙手揣在口袋裏,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像確認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基因突變。

  宋雨樵擔心時間太晚,趕不上末班公交車,但聽見他這麽說,不禁問:“哪裏奇怪了?”

  “哈哈,畢竟你是一個連老師也瞧不起的人嘛。感覺你不可能交到一個連複習筆記也要借的朋友?印象中,你不會和這種人說話吧?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說完,他聳了聳肩膀。

  聞言,宋雨樵竟不知如何反駁。

  “而且能讓你這麽用心,更奇怪了,不是嗎?看樣子,並不打算隻是一般朋友的關係?所以說,本來連朋友都不可能做的人,你卻想和他成為‘不一般的朋友’,這就更奇怪了,不是嗎?”他摸著下巴。

  宋雨樵語塞片刻,道:“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話特別多嗎?”

  “哈哈,你當我沒說,我馬上閉嘴!”說完,他捏著手指,做了一個把嘴巴縫上的動作。可是,他才把嘴巴從左邊“縫”到右邊,左邊馬上裂開,瞬間變成一個“o”型,詫異道:“啊,他是不是長得特別帥?!”

  “我走了,晚安。”宋雨樵說完轉身,抬起手向後揮了揮。

  宋雨樵趕上了最後一班公交車。

  他低估了降溫的速度,他感覺自己上車前和下車後的氣溫,像是跨越了赤道和北極。

  北風把他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走在路燈下,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影子,仿佛看見了一個瘋子。

  “啊嚏!啊嚏!”宋雨樵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遠遠地,聞見了燒烤的香味。

  他循著香味飄來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個擺在巷子口的燒烤攤,生意算不上紅火,但炭火的聲音和烤串的香味似乎都能夠溫暖這個北風呼嘯的夜。

  宋雨樵三步一回頭,看了好幾回,終於還是決定加快去往喬宇頌家的腳步。

  到喬宇頌家樓下時,宋雨樵給他打電話。

  好像一直在等這個電話,喬宇頌很快就接了,問:“喂?你到了?”

  “嗯,我在你家後門。”宋雨樵說著,聽見窗戶拉開的聲音,抬頭一看,果然是喬宇頌。

  喬宇頌笑著朝他揮了揮手,說:“你等等,我馬上下樓。”

  宋雨樵蠻後悔到了樓下才打電話,因為隻穿了一件襯衣的他來說,在十幾度的北風夜裏等待實在不是一件愜意的事。

  他忍不住搓了搓起雞皮疙瘩的胳膊。

  好在喬宇頌很快就出現在他的麵前,而且,宋雨樵驚訝地看見他的手裏拿著一件棒球服。

  “你出門很急嗎?真對不起。這件外套,你穿著回去吧。”喬宇頌把棒球服遞給他。

  聽見他說“回去”,宋雨樵頓時不悅。他沒有接過外套,而是把手裏的袋子遞給他,說:“筆記,你拿著。衣服我不要,反正等會兒也是打車走。”

  聞言,喬宇頌遞外套的手僵在半空中。俄頃,他收回外套,另一隻手接過裝滿筆記的袋子,看也沒看便道謝:“太謝謝你了。希望不會耽誤你複習。”

  宋雨樵聳肩,想了想,又說:“希望能幫助你複習。”

  喬宇頌笑了,說:“我爸說,隻要我能考上析津的學校,就讓我去讀。”

  “真的嗎?”宋雨樵驚喜道。

  他肯定地點頭,說:“真的。他今天從穗灣回來了,說等到我被錄取以後再回去。”

  早在宋雨樵說完前一句時,他便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激動了。所以,等到喬宇頌再說明,宋雨樵盡管還高興著,麵上卻平靜許多,說:“那挺好的。”話畢,他心想:難怪喬宇頌突然借筆記。

  這確實是這段時間以來,最讓喬宇頌高興的事。備戰高考,他起步得太晚太晚了,原本他的基礎就不行,所以真想在短時間內提高成績,他的壓力非常大。他早已做好在本地或者在潭州上學的準備,完全沒有過出省的念頭,但是有了喬振海的話,他忽然覺得自己更應該在最後一個月奮力一搏。

  因為興趣愛好和家庭因素,喬宇頌基本沒什麽朋友,現在這份高興的心情居然可以告訴別人,而且竟然是和他有著天壤之別的宋雨樵,真是不可思議!

  正因為太超乎常理,喬宇頌在幾乎無跡可尋的心跡之中,意識到最不需要邏輯解釋的端倪。想到自己會願意告訴宋雨樵的原因,喬宇頌再麵對他麵無表情的臉,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總之,謝謝你。”喬宇頌再次說,“高考前還給你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