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作者:貓大夫      更新:2020-07-11 14:29      字數:4343
  查班軟件提醒喬宇頌為次日的返程做準備,也提醒喬宇頌,留在這間屋子裏的時間不多了。

  他想感受這裏的所有,但時間太短暫。

  喬宇頌沮喪地放下手機,忽然想起宋雨樵的航班將在深夜起飛,連忙給他發信息,問:你到機場了嗎?要登機了沒?

  宋雨樵:剛過安檢。你吃了嗎?

  經他問起,喬宇頌才想起自己忘了吃飯。他連忙打開冰箱,果真看見冷藏層裏放著一大盆冬陰功湯。

  湯麵上雖然浮著一層冷凝的紅油,但喬宇頌把湯從冰箱裏端出來時,已經聞到香茅和青檸檬的香味。

  喬宇頌從櫥櫃裏找出麵條,回複道:正要煮麵。飛機正點嗎?

  宋雨樵:正點。你早點兒吃,吃了睡吧。屋裏的東西你隨便用,當是自己家裏就行。

  讀罷,喬宇頌對著手機笑了起來。大抵這麽多年,宋雨樵和當年還是有些成長和變化的,起碼,他比小時候懂得客套了。

  即使知道這隻是客套的話,喬宇頌還是止不住地開心。

  喬宇頌用冬陰功湯作底,煮了一些麵條,足夠填飽肚子。

  他不能在晚間吃太多東西,年紀上來以後,如果沒有時間運動,體重很快會上漲,而且因為經常熬夜,容易出現過勞肥,他必須時刻小心。否則,體型產生變化,即使他能說服自己不減肥,也會被領導指責有損航司的形象。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宋雨樵的手藝真是一絕。

  不知不覺間,他迅速地吃完了一碗麵,吃完後明顯地覺得不夠。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說服自己,沒有再煮一碗。

  他拍下吃完的麵碗,發給宋雨樵,附言道:湯很好喝,我吃飽了。沒想到,你做飯這麽好吃!(???)

  這條信息發送出去後,許久沒有收到回複。喬宇頌忍不住又發了一句:登機了?

  他放下手機,喝光湯底,把碗洗幹淨。

  把碗放回原處後,喬宇頌猛然間想起這是宋雨樵的碗,嚇了一跳,擔心宋雨樵是不是看見他用自己的碗,所以沒回複?

  喬宇頌看著麵前的這個碗,後悔自己怎麽會這麽不小心,那麽

  輕易就得意忘形?

  麵條剛煮好的時候,喬宇頌需要一個碗。當時流理台上正好放著一副碗筷,他猜想這是宋雨樵平時用的,所以哪怕碗櫃裏還有別的碗筷,他還是偷偷地用了這一個。

  隻是一副碗筷而已,隻要洗幹淨了,應該沒關係。而且,宋雨樵不在家,他隻消在吃完以後把碗筷放回原處,宋雨樵回家後不會發現。即使沒放回原處也沒關係,他想:就算宋雨樵的記性再好,不可能連碗筷放在流理台的哪個具體位置也記得請吧?本來,碗筷就像是被隨意放置的。

  喬宇頌這麽安慰著自己,也想:他起碼沒有變態到偷宋雨樵的內褲穿的地步。

  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在吃完麵條以後,完全忘了這份吃麵以前的猶豫和興奮。

  喬宇頌惴惴不安地等著,突然聽見消息聲,嚇得整個人彈了一下。

  他連忙拿起手機,因為敏感,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字便是“碗”。他心想完了,果真被宋雨樵發現了,但還是得把整條信息讀完。

  宋雨樵:登機了,艙門還沒關。其實碗櫃裏有別的碗和筷子。

  喬宇頌的心有些發涼,卻故作不知情地回答:哈哈,是嗎?我太餓了,沒多想就用了這個碗。是你常用的吧?不好意思!希望你別介意!(????)?

  宋雨樵:不是介意。那確實是我常用的碗,但因為隻有我在用,所以不怎麽消毒。我擔心髒。

  事到如今,喬宇頌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分辨宋雨樵的客套。從他們重逢到現在,宋雨樵始終保持著兒時事事漠然的態度,可他又在某些時候,表現出令喬宇頌捉摸不透的隨意和貼心。

  喬宇頌為之害怕,因為這不是他印象裏的宋雨樵,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宋雨樵。他那麽迷戀他,迷戀到連他的碗也偷偷共用的地步,迷戀到想趁他不在家的時候,用他的洗麵奶、洗發水和沐浴液,感受宋雨樵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然而,他一點兒也不了解宋雨樵。

  他該全盤接受宋雨樵的客套和好意嗎?他要不要問,如果換做別人,宋雨樵介不介意對方用他的碗?

  喬宇頌:沒事兒!隻要你不介意就行。哦,對了,我把這副碗筷放進碗櫃裏消毒吧?會不會有點兒浪費電?

  宋雨樵:沒關係,你放著就好。我要關機了,你早點兒休息。

  得知要中斷聯係,喬宇頌來不及斟酌思考,已經將信息發送出去:到了西部城,給我發條信息吧!不管多晚。

  發送成功後,他被自己嚇了一跳,連忙點擊撤回。

  但是,消息撤回的那一刻,宋雨樵的回複已發送過來:好,晚安。

  第34章 存下來的過夜費-8

  不管多晚,落地後給個消息。

  上一次宋雨樵收到這樣的信息,是還沒有和前男友分手的時候。他隻談過那一場戀愛,所以,對他說過這句話的,曾經也隻有顧晦之一個人。

  宋雨樵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最常聽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因為你是我老公,我才這樣。”

  這句話,兩人分隔兩地時,顧晦之半夜發酒瘋之後,隔天酒醒了會說。不經他的同意,擅自用了他的牙刷會說。企圖不帶套,在前戲階段撒嬌時也會說。

  回國就職以後,宋雨樵常常乘坐這趟航班飛往西部城。那時他們還沒有分手,每次飛機起飛前,宋雨樵都會收到顧晦之發的信息,寫著:到了以後,不管多晚,告訴我一聲。

  曾經有一次,宋雨樵心想:反正發消息告訴他,他也睡著了。於是直到入住酒店,宋雨樵都沒告訴他。結果顧晦之在他睡著以後,給他打了電話,在電話裏把他罵了一通,聲音裏聽著,像是擔心得快哭起來。

  宋雨樵和顧晦之分手時,有一句話千真萬確——除此之外,他沒有談過戀愛,沒有經驗,任何事情都隻能生搬硬套。而現在,他和顧晦之結束了,那段過往則成為了宋雨樵唯一的經驗。

  如果世間所有的戀情都有共性,那麽宋雨樵或許能夠從喬宇頌的這條信息裏,提取出某些信息。

  然而他不夠了解喬宇頌,無法確認自己提取的信息是否正確。假如喬宇頌吃剩菜也好,用他的碗吃麵也好,都全因為太餓,他又怎麽證明自己收到的這條信息不隻是一條客套的話語?

  有辦法證明。

  因為,喬宇頌隨即又把信息撤回了。

  看樣子是不想讓他有所誤會。這份小心謹慎和之前表達的大大咧咧相忤,兩種態度之中,喬宇頌隻能選擇其一。

  飛往西部城的航班上,乘客寥寥無幾。

  坐在宋雨樵身邊的乘客,正在用電子書漫畫,時不時發出投入的笑聲。

  宋雨樵想起那年回家的公交車上,那幾本從喬宇頌的書包裏掉出來的耽美漫畫,還有上次喬宇頌用酒店的座機電話問他的前任是男人還是女人。他知道喬宇頌是同性戀,喜歡男人,而且不僅僅如此而已。

  他要怎麽證明,不隻是如此而已?

  憑他到目前為止唯一的經驗,生搬硬套嗎?

  許是香水的關係——喬宇頌在入睡前,往手腕和頸窩上噴了宋雨樵的香水,舊的那一瓶。喬宇頌夢到了海邊。

  那是冬日海濱城市的海岸線,湛藍、熱鬧,但是冰冷,不可觸碰。

  海鷗在堤岸上飛舞,發出愉悅的叫聲,自由而動聽。

  迎麵吹來的風,有海鹽的香味,海水的濕潤和空氣的幹燥融為一體,貼服在喬宇頌的臉上。

  他沒有看見宋雨樵,卻感覺自己被他的氣息緊緊包圍著。他被宋雨樵從身後擁抱,宋雨樵的手臂牢牢地將他擁緊。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宋雨樵,仿佛他們已經熟悉到這樣的地步。

  忽然間,蔚藍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亮閃。喬宇頌定睛望去,見有東西劃破天際,問:“那是流星嗎?”

  “不是。”宋雨樵的聲音落在他的耳畔,臉頰親昵地貼著他的臉頰。

  “那是什麽?”喬宇頌又問。

  宋雨樵沒有回答。

  隻聽遠處傳來轟隆的一聲巨響,喬宇頌朝海的盡頭望去,見到那裏燃起熊熊大火,燒得海和天,都變成了赤紅色。

  喬宇頌嚇出一身冷汗,登時睜開了眼睛。

  他喘著氣,在黑暗中呆呆地對著陌生的天花板。等回過神,他連忙從枕頭下拿出手機。

  手機的屏幕光刺痛他的眼睛,他眯起眼,艱難地適應光線,解鎖屏幕後卻沒有見到宋雨樵發的信息。已經是淩晨四點,宋雨樵的航班應該早就抵達西部城了。

  為了確認,喬宇頌又用查班軟件確認了一次那趟航班。果然,淩晨兩點二十分鍾落地。可是,宋雨樵沒有給他發信息。

  是忘記了嗎?

  喬宇頌打開他們的對話窗口,自己撤回的那條信息不在屏幕上,宋雨樵的那句“好,晚安”顯得格外突兀,前言不搭後語。

  會不會是宋雨樵後來發現他撤回了信息,所以當做沒有這件事呢?想到剛才做的夢,喬宇頌無法心安。他編輯了一條信息,發給宋雨樵,問他到了沒有。

  放下手機,重新躺下後,喬宇頌輾轉反側。

  黑暗中,他一直凝神聽著手機的動靜,哪怕閉上雙眼,也總感覺手機會在下一秒鍾亮起。

  但是,他反反複複地睜開眼,無數次地解鎖屏幕,依然沒有宋雨樵的回複。如果宋雨樵忘記,此時應該已經睡著了。現在打電話,會不會打擾了?而且……不合規矩。

  他憑什麽給宋雨樵打電話呢?

  憑什麽……喬宇頌對著通訊錄裏宋雨樵的電話號碼,手指在上方停留半晌,終於點了撥通鍵。

  因為宋雨樵之前答應了會發信息,而他沒有辦到,所以他可以打電話詢問的。他憑這個,他可以的。

  電話裏傳出的等待音讓喬宇頌心慌,直到電話接通,他忍不住先喊道:“喂?”這一聲發顫,連他自己都聽得出來。

  “喂?”那頭非常安靜,宋雨樵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醒。

  “你……”心中的大石落地,喬宇頌又有了新的緊張,他解釋道,“半夜起來喝水,見到沒有你的消息,打電話問一問。你應該到了吧?”

  “哦……”宋雨樵抱歉道,“對不起,我忘了。”

  忘了。喬宇頌的心頭一沉,窘促地笑了笑,說:“安全抵達了就好。打擾你休息了吧?繼續睡吧,晚安。”

  宋雨樵似乎沒有掛電話的意思,問:“你有半夜起來喝水的習慣?”

  聽罷,喬宇頌的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捂住眼睛,心頭有些泛酸,說:“沒,就是剛才做了一個夢。醒了。”

  “什麽夢?”宋雨樵好奇地問。

  夢境永遠是荒誕的,喬宇頌說出口前,已經很不好意思。他靦腆地笑,道:“夢見宇宙飛船墜落,掉進大海裏,著了火。我以為你在飛船裏,就被嚇醒了。”

  不知為何,宋雨樵過了一會兒才笑說:“我沒上過飛船。”

  果然,被他嘲笑了。喬宇頌犯窘,笑道:“夢裏沒想到這個。”

  “小頌。”宋雨樵忽然叫他。

  他愣了愣,應說:“什麽?”

  “我看北航有飛西部城的航線,你飛過這一段嗎?”宋雨樵問。

  預感到他想說的,喬宇頌屏住呼吸,說:“飛過。”

  “這周我回不了析津,你要是什麽時候飛西部城或者回錦蓉,我們見一麵吧。”宋雨樵道,“之前你說,有機會一起吃頓飯。”

  就算隻是回錦蓉,他也願意從西部城出來見麵嗎?喬宇頌怔怔地聽著,心中居然開始害怕起來。

  良久,宋雨樵改口說:“但恐怕隻能在西部城,因為我不一定走得開。不過沒關係,如果你還飛析津,總有機會的。”

  不是,還沒到那種程度。果然,對宋雨樵而言,他們之間還沒有到能為了吃一頓飯,特意乘一個小時的短途飛機的程度。可是,喬宇頌知道自己一定是可以的,隻要他在錦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