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作者:品豐      更新:2020-07-11 14:29      字數:7221
  顧午隻用眼角的餘光帶了帶他,顯然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他上前將江敏拎起來,往人群裏一塞,稍微活動了下手指,問被他一腳踹倒就再也沒爬起來的譚一玎:“你斷的是她哪一根手指?”

  譚一玎眼睛裏萃了毒,顯然是想一口口咬死顧午,他憤憤揮開朋友試圖攙扶的手,幾度欲自己爬起來,幾度失敗。

  顧午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也並沒有任何挑釁的動作,也並沒有加重語氣,隻是耐心而平靜地重複問:“你斷的是她哪一根手指?!”

  葛程警惕地擋在譚一玎麵前:“顧子午你要幹什麽?”

  顧午屢屢聽不到答案,再有葛程蒼蠅似的一直嗡嗡,突然就發作了。他一腳踹開葛程,抓起一旁的機械鍵盤狠狠朝譚一玎腦袋上砸去,“哢吧”一聲,價值上萬的鍵盤利落折成兩截,立刻就有細小的血珠順著譚一玎的腦門兒往下流。顧午卻還不罷手。他嫌棄地扔了不經摔的鍵盤,伸手拽住譚一玎的脖領子,直將他的腦袋往台階上磕——剛剛在譚一玎手下,江敏是個小雞仔兒,如今在顧午手下,譚一玎也是個小雞仔兒。

  一切的暴力都在電光火石間,不及人反應,所幸譚一玎自個兒在腦袋距離台階隻剩下險險兩寸的時候,突然出現了求生的本能,劇烈掙紮起來,給了他的朋友們回神及向顧午揮拳的時間。

  章章剛扶著江敏坐下,一回頭就看到三打一的局麵,他罵了句髒話,毫不猶豫返身加入戰鬥,再過一分鍾,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胖男生胡亂揮舞著棒球杆也加入戰鬥。

  最後就是顧午在警察趕來之前,當場刷了七萬塊堵上了電競館主人的嘴,然後不依不饒地拖著譚一玎一行出來,在清塘街街角無人的巷子裏繼續打,直到打得敵方三個人全都站不起來,己方也都掛了彩。顧午臨走給譚一玎撂了句格式相同的狠話:以後有我在的地方,你自覺回避下,我卡上的餘額還夠我打你十二回。

  四個人深更半夜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很長時間裏都沒有人主動開口。當下的組合搭配實在是太奇怪了,誰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半晌,全程隻會吱哇亂叫並不太會打架的胖男生——江敏的同桌“胖大海”——打破了沉默。

  “胖大海”:“額,雖然按理是應該由男生送女生回家的,但前麵我就到家了。”

  顧午、章章、江敏:“......”

  “胖大海”斂了調笑的神色,望著江敏,由衷稱讚道:“江敏,我覺得你特別勇敢,獨自熬過一些不好的事兒勇敢,獨自麵對傻.逼勇敢,獨自生活勇敢......我棒球杆掉地上你撿起來趁亂敲人的時候也勇敢。”

  江敏聞言眼眶一紅,倏地低下頭,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

  “胖大海”伸手在她胳膊肘上輕拍了拍潦作安慰。“胖大海”一直想當一個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他越長大越發現,他不給世界添堵就不錯了,拯救是輪不到他來拯救的。然後高二第一天上課,老杜將風雲人物江敏安排給他當同桌。他當然知道江敏,一高沒有人不知道江敏。他想,給江敏一個人當個英雄也不錯。但江敏幹什麽都比他強,成績全年級第一,跑步女生組裏前十,他當英雄的方式隻能是不斷示弱,在江敏麵前本色出演“慫包”,讓她知道狗屁的“絕對力量”,絕大多數人都是外強中幹的銀樣蠟槍頭。

  “胖大海”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區門口停下,切換回不正經的模式,道:“如果我也能考上B大,我真想追你,但我考不上,這事兒隻能黃了。”

  “胖大海”的追求和放棄實在太草率了,江敏有點想笑,她不自在地輕咳了咳,道:“那你也努努力,上課不要......”

  顧午突然黑著臉趕人:“喂,你趕快回家吧。”

  一頭霧水的“胖大海”和一頭霧水的江敏:“......”

  第15章

  “胖大海”大半場都在揮舞他的棒球杆,敵方近不了身,所以幾乎沒怎麽受傷,就胳膊肘蹭破了一點油皮。顧午和章章的傷就嚴重些。顧午下巴落下個斜長口子,流了不少血,章章替顧午擋了一棍子,後腦勺腫起個大包,兩人其他擦傷淤血傷不計其數。

  距離“胖大海”家小區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就有一個小診所,大約並不是二十四小時營業,隻是剛好有人的吊針沒有打完,就一直沒有歇業。在章章的堅持下,三個人在小診所裏各自做了簡單的消毒包紮,然後繼續出來壓馬路。

  ——章章是再次得到了顧午妥協的原諒,有點感動,也有點愧疚,願意陪著顧午徹夜壓馬路,直到他消失。

  ——江敏是情緒激蕩,激蕩於顧午、章章、“胖大海”的仗義出手,也激蕩於譚一玎原來不過如此,他在別人手裏,也隻有被收拾的份兒,就跟她一樣,跟條狗似。

  ——顧午隻肯承認自己不過是在配合章章和江敏。章章是個隻能聊以慰藉的朋友,江敏是個不小心殺過人的、成績比顧子午好的、免費給過他奶茶和熱狗的怪脾氣女生。

  章章跟江敏不熟,所以一開始並不太說話,隻聽著江敏和顧午說,自己偶爾附和兩句。

  顧午也不知道什麽情況,在江敏這裏笑點很低,就好像江敏口中的標點符號都是有意思的——章章聽著顧午聲音裏抑製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數次轉頭看他,一度懷疑他是第三人格。江敏也跟章章印象裏那個成績好到逆天卻整天獨來獨往的沉鬱女生形象有不小的區別。她緊握著棒球杆砰砰砰敲人,尖聲命令敵方不許打我方的模樣,居然有些可愛;顧午每每彎下眼睛笑,她遮遮掩掩看一眼又看一眼的行徑,也跟他周圍每一個生活無虞成績平平的普通女生沒有區別。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就懸掛在大道的盡頭,此時已經差不多要到市郊了,沒什麽來往車輛,隻有呼呼的風聲。三個人並肩走著,不知誰起的頭,突然聊起了恐怖故事。結果最囂張的顧午最沒有膽量。章章根據劇情翻出一個碩大的白眼,直接嚇得他倒退中“砰”地撞到江敏身上,再慘白著臉反身躲到江敏身後。

  章章很是無語:“顧午,你是個男生。”

  江敏不著痕跡地掙出自己的胳膊:“也不是多嚇人的故事。”

  章章立即不服:“那你來個。”

  江敏也沒做推辭,給講了個“鬼新娘”的故事。她的敘述能力特別好,隻是寥寥幾句就將故事的背景和場景交待的很清楚且很有畫麵感。章章和顧午很快就被帶了進去。兩人都沒留意到江敏娓娓敘述時不起眼的一些小動作,於是當聽到江敏繪聲繪色吐出“鬼新娘”那句驚悚的“嘻嘻,你回頭看看我,你認不認識我呀”時,兩人回頭往江敏麵上一掃,俱是直著嗓子“啊”地驚跳——江敏不知何時拆了馬尾,將頭發全部糊到了臉上,她桀桀一笑,自黑漆漆的頭發縫裏露出白嫩嫩的兩腮和彎彎的唇角。

  顧午心跳漏了一大拍,章章也是,兩人互相看一眼,各自藏起對自己膽量的心虛和對對方膽量的不屑。江敏惡作劇成功了,也並沒有什麽反應,她淡然將頭發別到耳後,道:“我去前麵騎車回家了。”

  顧午一愣,下意識抓了下她的胳膊,他抓得快鬆得也快,以至於江敏都不能確認他是看見她腳下有個易拉罐怕她踩上去,還是......不想跟她分開。

  章章麵不改色道:“江敏再見。”

  跟江敏剛剛分開,顧午捂著腦袋蹲到了馬路牙子上,他的情緒平穩下來了,顧子午就要回來了。很多學術期刊上寫,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的轉換,要有什麽什麽條件,但根據章章這些年的觀察,也許是個體差異,總是,似乎並不需要什麽條件,或者說,顧子午在情緒劇烈波動的情況下偶爾會轉換,在情緒沒有波動的情況下也偶爾會轉換——隻不過情緒波動下的轉換生理反應比較大,而且通常隻持續一小段時間。

  有輛小破車鳴著笛開過去,然後一腳刹車在十米開外停下,車窗刷地降下來,一個寸頭長長伸出了脖子,用山海關的口音扯著嗓門兒問:“喂,哥們兒?什麽情況?需要幫忙不?”

  章章擺了擺手,也扯著嗓門兒回:“喝多了,謝了哥們兒,不用。”

  小破車離開以後,顧子午徐徐直起了腰,他輕輕“嘶”了聲,不由伸手去碰觸下巴上的紗布,問:“什麽情況?顧午打架能輸?”

  ——顧午如果願意能知道顧子午在做什麽,但顧子午卻對顧午的行徑向來一無所知。

  章章十指交叉扣在後脖頸上,跟顧子午一起背對著大道盡頭的圓月往來時的路走,他沒有立刻回複顧子午的問題,隻輕聲感慨道:“老顧,我今天突然再明確不過地發現,顧午是一個人,是一個獨立於你之外的人。”他說著,轉身倒著走,以便能跟顧子午毫無保留地麵對麵交流,“他性格傲嬌暴躁,但比你好哄,他有自己喜歡的食物,有自己喜歡的姑娘......跟你真的是哪兒哪兒都不同。即便同樣是玩兒遊戲,你偏好手機遊戲,他偏好電腦遊戲,你擅長競技類的,他擅長射擊類的。”

  顧子午依舊耿耿於懷於自己下巴上的傷口,雖然聽進耳朵裏了,卻懶得搭理他,隻偶爾出聲,不輕不重地提醒他看好腳下的路。

  章章習慣了顧子午不肯好好表達關心,所以並不往心裏去,隻顧自瞎叨叨著:“而且雖然你們長著同一張臉,但我隻是顧午一個人的顏粉。嗯,就是這樣,今天開始,我是他的顏粉。他跟江敏在一起,兩隻眼睛一直是彎彎的,笑得非常生動、非常有感染力、高糖分、直擊心靈......來,你也笑個我看看,你不能比他差了。”

  顧子午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章章。

  章章轉回來跟顧子午肩並肩向前走,他問:“喂,即便顧午不出來,你是不是本來也要打譚一玎?”

  顧子午默了默,輕描淡寫地爆了個粗口:“太他.媽欠了。”

  章章回之以肆無忌憚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敏第二天上課數次主動給“胖大海”講題,“胖大海”不聽還不行,她就跟個蒼蠅似地一直叨叨叨叨。“胖大海”一個上午第六次被她故作不經意地用胳膊肘撞醒,再被杵一大堆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終於哭喪著臉嚷嚷開了。

  “江敏啊,你就不要再羞辱我了,沒有你這麽恩將仇報的。你以為你自己的演算步驟已經很詳細了對不對,你以為你的講解已經鞭辟入裏了對不對?我真不懂啊。來來來,你攤開咱倆的卷子看一看,你成績147,我成績67,我要能理解你的思路,我何至於考67?真的真的,我求你了,我不想考B大,我就考個大都本地的學校就特別好。”

  江敏咬著筆杆子看著眼前鮮紅的“147”和“67”,半晌,再把令狐苗苗的“87”展平並排一攤,在兩人忍無可忍暴起之前,若有所思道:“我大概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我回去買張畫畫的大紙,給你們做個知識樹,你們可以從樹根的基礎知識看起。”

  “胖大海”和令狐苗苗麵麵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地一人握住江敏一隻手。

  “胖大海”:“江敏,以後要砍誰你說話。”

  令狐苗苗:“雖然不明白有什麽前情提要,但是有需要你說話,我也能砍。”

  “咚”書本的棱角杵在課桌上的聲音。是不知何時從後門進來的杜沛。

  三個人就跟被燙了似的火速鬆手,各自伏在自己桌上,摳眼屎的摳眼屎、翻卷子的翻卷子、借筆的借筆。卻依舊沒能逃過杜沛幽幽的毒舌:喲,什麽情況,個位數都是7,感覺特有緣分,上課前就地結個義?

  江敏是成績最好的那個,能吃得下這樣的埋汰;“胖大海”沒臉沒皮慣了,也能吃得下;隻有令狐苗苗一個,性格使然,跟杜沛的舅甥關係使然,給杜沛在人前一頓嘲諷,羞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高二和高三之間的暑假,總是開始得晚,結束得早。曆屆如此。因為眾所周知暑假結束以後高三在即,而高三是人的一生裏所知的為數不多的兵荒馬亂的一年,這一年的好與壞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著接下來數年的命運和際遇。

  江敏的成績依舊穩穩排第一,年級第一和班級第一,但這驕人的成績並不能激勵她此時再接再厲繼續做題,她煩得甚至恨不得將卷子暴力團一團,用砸鉛球的力道砸到對麵張楚楚的臉上——江大川畢竟是親爹。

  “敏敏,這張卡你收著應急用。”江大川將自己剛剛折騰出來的一堆舊物擱在地上,自錢包裏翻出一張卡遞過來,“爸爸經常出差,你多點錢傍身我比較放心......你下周考試結束就暑假了,兼職就做到暑假結束吧,高三收收心好好學習。”

  江敏垂眸看著卡,半晌,道:“不用了爸爸,我錢夠用。”

  江大川緊皺眉頭,露出了微末的不耐的神色。他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但是江敏越來越不像他從小養大的貼心姑娘了。最近這半年,江敏越來越陌生的眼神、越來越抗拒的態度,仿佛他就隻是一個不討喜的叔伯長輩,而非爸爸。

  張楚楚輕輕撫了撫微凸的小腹,笑道:“敏敏你就收著吧,我跟你爸爸在來的路上商量好的。也不希望你真有應急的時候,但錢多不壓身。”

  江大川聞言驚訝地回頭望著張楚楚。他沒有跟她商量,他以為給自己女兒錢是不需要跟她商量的。但他十分感激她的積極表態,他知道江敏介懷張楚楚。

  “敏敏。”江大川做了個深呼吸。

  “爸爸,”江敏瞪著張楚楚的肚子突然打斷他,她感覺一股酸脹直衝腦門和鼻腔,她輕聲問,“她懷孕了?”

  “啊……”江大川聞言一愣,眼神些微閃爍,張楚楚的小腹不大,平常吃飽了也就這樣,他不明白江敏是怎麽看出來的,他本來計劃再過一段時間等張楚楚胎位穩了再告訴江敏,他尷尬地道,“敏敏,是這樣的,就,也不是計劃中的,但是,也不好打掉,你阿姨四十出頭,再要個孩子也不是不......”

  幾股激烈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在胸腔裏翻江倒海,江敏感覺自己的麵目可能都猙獰了,但在江大川和張楚楚看來,眼前的高中生隻是有點恍惚,就像一口氣上了四節特別磨腦子的數理化課,在最後一節課下課前不留神精神鬆懈下來開了個小差。

  江大川徒勞地繼續解釋:“敏敏,我們不是有意瞞你的,是你阿姨的身體吃不消,怕有個意外,所以目前誰都沒說。”

  江敏抬頭直視江大川,雖然一再試圖隱忍,卻還是在一句話之間紅了眼圈,“我知道了,爸爸,我的錢夠用,你的給你的小孩留著吧。”

  太陽像個雞蛋黃,險險掛在河道對麵,江敏一個人在河堤上坐著,目光沒有焦距。江大川堅持扔下銀行卡,帶著張楚楚很不高興地走了。他說他對她很失望,沒有人對不住她,她到底是在強什麽。江敏也不知道自己在強什麽。當然,隻是她思考的方向跟江大川不大一樣。她是在思考,自己明明已經決定,以後跟江大川盡量切割清楚,最好能漸漸斷了往來,但為什麽在知道江大川要有新的小孩的這一刻,她還是感覺被深深打擊,還是感覺很難過。

  江大川曾經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的。他出差給她買裙子,生日帶她去吃大餐,背著耿曉姝偷偷給她零花錢,手機相冊裏全是她的照片,跟同事聊天一口一個“我姑娘”。也就耿曉姝去世以後短短幾年的時間,他越來越讓她失望。當然,在他那裏,她也越來越讓他失望。不然,他不至於遮遮掩掩不敢告訴她,他將有新的小孩。

  江敏希望自己能是一個比較酷的人,但很顯然,她一點也不酷。她甚至想打個電話跟江大川低頭求饒,告訴江大川,她真的從來沒有“肆無忌憚地傷害別人”,不要放棄她,不要有新的小孩。

  但江敏到底沒有打出那個電話。她知道那根本無濟於事,她動搖不了江大川。江大川下半生裏的重要角色是張楚楚,江大川的眼裏似乎也隻剩下張楚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會三更。

  ——沒在寫的過程中入過V,我想試試。

  第16章

  最後一科考試完, 杜沛交代了暑假的安全事項,就放大家離校了。縮水版的暑假, 總共二十四天。

  江敏在陳小嫚的介紹下, 應聘去一個暑期輔導班當助教。她的成績單實在太亮眼了,所以輔導班的負責人出手也大方, 一天四節課,一節課四十分鍾五十塊錢,薪水周結。

  第一周結薪以後, 江敏拎了一箱奶和一袋水果上門感謝陳小嫚。陳小嫚嘴裏客氣著“你過得也不容易”,收得眉開眼笑。

  “小嫚姐,暑假我的時間比較自由,所以如果你需要代班調班,都可以找我, 我平常挺麻煩你和曾辭哥的。”江敏道別離開前真誠地道。

  “行, 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不跟你客氣。”陳小嫚解著圍裙順口應著, 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頓了頓,露出不太自然的笑, “也正好趕上你暑假了,我這段時間可能確實得麻煩你幫忙代個班什麽的。”

  江敏之前從曾辭那裏籠統地得知陳小嫚遇到點麻煩事兒, 跟她常常不在家的老公有關, 但陳小嫚不說,她也不好問,隻搗蒜式點頭, 表示隻要陳小嫚有需要,自己會盡可能地調整時間配合她,不光暑假期間,高三開學了也行,翹幾節課不影響她成績。

  “小敏,謝謝。”陳小嫚道。

  陳小嫚知道江敏不是個熱絡的人——或許曾經是,但如今誰也不知道了——所以她但凡主動表示出點善意和親近,悉數是出自真心。

  江敏道了聲“不客氣”,沒有再去看陳小嫚,她偏頭跟陳小嫚正寫作業的兒子揮了揮手,推門走了。

  顧子午一覺睡到中午,饑腸轆轆下樓,跟柳笙的朋友曲淑媛迎麵撞見。柳笙早年就有酗酒的毛病,這些年在名利場裏日積月累地泡著,肝和胃能有的毛病基本一個沒落下全泡出來了,雖然不致命,卻非常折騰人。柳笙不喜歡曲淑媛這個朋友,嫌她木訥無趣,但曲淑媛醫術好,且嘴牢,她也就跟她將將就就維持著朋友的關係。顧子午看到曲淑媛,就知道柳笙必然是哪裏又不舒服了。

  曲淑媛下個月就滿三十五了,跟柳笙一樣的年紀,但柳笙的兒子都快要成年了,她卻依舊單身。她有一點點社交障礙,即便跟顧初墨熟識十幾年了,堪堪也算是看著顧子午長大的,但每每狹路相逢,隻要這兩個人不主動跟她搭話,她就自動隱身。

  “媛媛姨,什麽時候來的?”顧子午不討厭曲淑媛,主動打了招呼。

  曲淑媛局促地擰著礦泉水的瓶蓋,並不是多難的問題,卻延遲了數秒才回:“四點多......你媽媽胃疼。”

  顧子午潦草地點頭表示聽到了,順手取走曲淑媛的礦泉水瓶,毫不費力地幫她擰開瓶蓋再遞回去,他正要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問:“你今天不用上班?”

  曲淑媛緊抓著瓶身不自然地笑:“我請假了。沒關係。”

  顧子午道:“麻煩你了。”

  顧子午帶著“將軍”跟章章一起消磨了一個下午和一頓晚餐,餐後回到家,柳笙正在二樓起居室裏翻閱劇本,旁邊的小矮桌上照舊醒著紅酒,她眯眼一口一口喝得愜意,仿佛淩晨四點折騰朋友的那人不是她。

  “小午,過來幫我挑個劇本。”柳笙看到顧子午,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顧子午原本不想搭理她,但轉身的一刹那想起曲淑媛上午疲憊的笑容,不由皺眉停下,繼而走過去在她身邊的懶人沙發上坐下。矮桌上放著一摞劇本,他漫不經心翻看著,道:“你自己有一堆助理,你經紀人也有熟識的醫生,沒事兒不要老麻煩媛媛姨。”

  柳笙不高興道:“曲淑媛跟你抱怨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