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作者:八七零七      更新:2020-07-11 14:17      字數:3740
  鬱青蹙眉望他,不解道:“這種事情?哪種事情?”

  一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的樣子。

  旭堯正要開口,一旁的巫九言忽然道:“他應該是在說我們走到一塊兒的事情。阿青,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這位是跟你前後腳回來的。按理說依照他的條件,若是他想的話,他早就可以回來了,可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偏等你回來後他才回來,而且還在你隔壁。”

  話沒完全說透,可幽怨的小眼神以及全身上下都在滋滋往外冒的酸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鬱青似乎直到這時才明白過來,她拉長音調“哦”了一聲,旋即沉聲道:“師傅和徒弟怎麽了?師傅未嫁,徒弟未娶,我們走到一起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兒嗎?”

  抬眸望向臉色比夜色還要更黑幾分的旭堯,鬱青冷哼道:“難不成我要跟你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在一塊兒?”

  哢擦!

  旭堯手中的傘柄終於被他捏成了兩截,他陰沉著臉,沉聲道:“你就這麽討厭我?”

  “錯,我不討厭你。”

  旭堯眼神一亮。

  卻在這時,又聽鬱青道:“我不討厭你,因為我對你隻有厭惡。在我眼裏,你就跟泡在糞坑裏的石頭一樣臭不可聞,你全身上下哪怕是一根頭發絲兒都讓我覺得惡心不已!”

  “……”

  鬱青:“你就不應該活在陽光下,你就該跟你養的那些小鬼一樣活在永遠沒有陽光的地底深處!”

  “…………”

  旭堯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皮膚之下的青筋像一根根蚯蚓般蠕動著,很快就爬滿了整張臉。

  以至於讓那張原本看起來還很養眼的俊臉,此時變得仿若惡魔一般猙獰恐怖。

  他猛地抬手指向巫九言,咬牙切齒道:“你為了維護他就這麽貶低我?!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身邊這個小白臉?”

  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鬱青噗地笑了,目光涼涼地斜睨著他,道:“我先前還隻覺得你有點笨,現在看來你哪裏是有點笨,你簡直就是生來沒帶腦子!你覺得人和畜生有可比性嗎?”

  旭堯皺眉:“你什麽意思?”旋即想到什麽,憤怒道:“你在說本座是畜生?!”

  鬱青驚訝道:“喲,這會兒怎麽又變聰明了?不得了,都學會對號入座啦?”

  “…………”

  旭堯氣得一口血猛地噴出。

  也就是在這時,無數根針尖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毒針再次朝他飛去。

  旭堯臉色頓時大變,本能地就要擎出萬鬼幡,可不知為何,他忽又頓住。

  無視牛毛雨一般朝他飛來的毒針,旭堯隻定定地望著鬱青,任由那些毒針一根不少的全射在他身上。

  少女就站在他麵前三尺之外的地方。夜色深濃,他的眼睛是最亮的燈光,望著少女那張嬌嫩如花的櫻唇,怔愣良久,他忽道:“你……可以再對我笑一次嗎?”

  “……”

  大概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提出這個要求,鬱青有些詫異,尚還未反應過來,就聽旭堯又道:“……再對我笑一次好嗎?最後一次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鬱青竟然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濃濃的乞求。

  帶著哀切的乞求。

  她眼中的敵意稍稍淡了些,抿唇望著旭堯不語。

  旭堯臉上暴起的青筋不知何時已經淡去了。此時此刻,那雙狹長的眸子裏不再有毒蛇般陰冷的寒光。

  那雙眸子如孩童一般清澈稚純,就那麽靜靜而又殷切地望著鬱青。

  讓這樣一雙眼睛盯著看,鬱青心中微微動了動,一個念頭忽然浮上心頭。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以至於她眼中滿滿的全是震驚。

  就連巫九言也是詫異地挑起了眉。

  暮撫舟則依舊端著一張冰山臉,不過卻也停下了對旭堯的攻擊。

  而下麵的唐靖川和遲若銘就完全是一臉懵逼態了。

  二人才剛跟鬱青相認,舊都還沒來得及敘呢,結果旭堯就冒出來了,不要說關於鬱青和旭堯兩人之間的糾葛了,就連旭堯的真實身份,他們也是剛剛才知曉。

  不過聽著鬱青和旭堯二人這一番對話,他們也咂摸出一點兒味來了,唐靖川用胳膊肘頂了頂遲若銘:“老二,姓旭的這家夥好像在調戲師尊?”

  遲若銘搖了搖扇子,道:“去掉好像。”不待唐靖川暴起,他忽然幽幽歎道:“我忽然覺得,旭堯其實也怪可憐的。”

  說完這話,他將扇子啪地一下合上了。一身的殺氣也隨之收起。

  屋脊上,鬱青還在震驚地望著旭堯,衣袖下的手緊緊攥起,不敢相信道:“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因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鬱青對旭堯說話的語氣好了一些,不再夾槍帶棒明喻直諷。

  眼神中的厭惡也被震驚衝刷去,所以看起來,兩人就像一對正在正常交談的……陌生人。

  陌生人也好,至少不會再被她厭惡了。

  旭堯那張已經有些青烏的唇往上勾了勾,竟是沒有回應鬱青的話,而是將視線從鬱青身上收回。

  他垂眸看了看身上密密麻麻的毒針,忽然仰天大笑。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淚珠順著眼角緩緩而落,晶瑩剔透,可是很快,那晶瑩的淚珠就變成了血紅色。

  口中也開始有鮮血噴湧而出。

  鬱青和巫九言對視一眼,眼中皆都露出喜色。

  兩人剛才演那麽一出“你儂我依”的戲碼,就是為了逼他心神大亂之下從而引起毒發。

  是的,暮扶舟的確治好了他的頑疾,但同時也在他身上埋下了另外一種毒。

  一種正常情況下永遠不會發作且也不可能被發現的毒。

  隻有當他心神大亂的情況下這種毒才會趁虛而入。

  鬱青剛才故意跟巫九言演那麽一出,就是為了激怒他好亂他心神。如今看來目的已經達到了。

  隻是……

  依照旭堯的實力,就算毒發了,他也不可能虛弱到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啊。

  暮扶舟有一雙可以把死人從鬼門關拉回的手,但是同樣的,那雙手也可以將一個活人推進鬼門關裏!

  摘星聖手做出來的毒,無人能解!

  更何況還是對付旭堯這種大魔頭,所用之毒隻會更毒、更狠!

  剛才那麽多毒針飛過去,旭堯竟然一點兒躲避的意思都沒有,而且還向她提出了那樣的奇怪要求,難道他真的要……

  仿佛是在回應她,鬱青心中的念頭還沒轉完,就在這時,忽聽砰的一聲響,旭堯的大笑聲驟然停歇,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漫天血雨。

  而在漫天血雨中,卻有一把斷了柄的油紙傘在鬱青頭頂撐開。

  隨後便有一縷黑煙驟然浮起,旋即淡去,眼看傘就要向一旁歪斜,卻又再次被扶正了,然後便又是一縷黑煙浮起淡去,傘歪傘正……直到血雨散盡,那把油紙傘這才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從頭到尾,鬱青身上都沒有沾染上半點血漬。

  她望望對麵空無一人的屋脊,再看看腳下那把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油紙傘,久久不語……

  而久伴卻是興奮的扭動著。

  就在剛才,它吞噬了一個無比強大的魂魄……

  ……

  一年後。

  衡水縣城。

  又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季節。

  天才蒙蒙亮,易善堂的大門就被人拍的咚咚響,小夥計披著襖子打著哈欠跑來開門,嘟囔道:“天還沒亮呢,就不能讓人再睡……喲!”

  話沒說完一聲叫,小夥計瞪大眼睛道:“……嬸子這是終於要生了?!”

  就見門外停著一輛板車,板車上躺著位肚大如球的夫人,此時正抱著肚子一陣哀嚎。

  拉車的是個中年漢子,農民模樣打扮,聞言搓著因為長年做農活而滿是老繭的手,道:“是啊是啊!終於要生啦!”

  小夥計已經將門拉開了,兩人合力將板車抬進門後,小夥計在前麵跑著領路,大漢拉著板車跟在其後,嘴裏還不停叨叨道:“……人家都說懷胎十月,偏我家這婆娘都懷了快一年了還沒生下來……”

  小夥計道:“不急不急,這不是馬上就要生了嗎……先生說啦,嬸子這一胎沒問題!”

  大漢道:“對對對,不急不急,隻要先生說了沒問題那就一定沒問題!對了,先生起床沒?會不會打擾到先生休息了?”

  話音才落,忽聽半空中一個聲音道:“已經打擾到了……將人抬到手術室。”

  小夥計忙領著大漢往右一個急枴,待行到假山處,果然看見自家先生正等在石門前。

  依舊是白衣白靴,滿頭銀絲綢緞似得鋪在肩頭,冷玉般的臉,清冷的琉璃眸,站在雪中宛若高山上的雪蓮,聖潔的讓人不敢靠近。

  可就是這麽一個幹淨的全身上下不染一絲塵埃的仙人兒,手裏卻拿著一把髒兮兮的油紙傘。

  那傘上血漬斑斑,連傘柄都是斷了的。

  小夥計正詫異自家先生為何會拿著這樣一把破傘,卻在這時,忽聽板車上的婦人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緊接著便是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

  鬱青望著玉簡上“已歸”二字,唇角一勾,笑了。

  那日沒有用笑送他走,那麽今天,就用笑迎接他出生吧。

  這麽一想,唇角的笑意就又燦爛了幾分,一旁的巫九言呷酸道:“我突然有點羨慕旭堯那家夥了……”

  結果換來鬱青一記白眼。

  巫九言朝她咧嘴嘿嘿一笑,然後湊過來,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阿青,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鬱青挑眉看他,巫九言以拳抵唇,輕咳幾聲,道:“嗯,是這樣的:這幾天我仔細想了一下,我覺得我們成親那天,你還是不要穿我給你設計的那套婚紗了……”

  不待他說完,鬱青便道:“為什麽啊?難道我穿那套婚紗不好看嗎?”

  巫九言:“…………”就是因為你差穿著太好看了,所以我才不敢給你穿啊!萬一到時候再招惹出第二個旭堯來怎麽辦?

  這麽漂亮的小仙女就該好好藏起來才穩妥嘛。

  想到這,巫九言頷首,嚴肅且認真道:“是的,不好看。而且還特別不吉利。你想想看啊,成親是件大喜事,喜事就得穿大紅色,紅紅火火,這樣才喜慶嘛,穿一身白就跟披麻戴孝似得,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鬱青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