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節
作者:似李      更新:2020-07-11 13:36      字數:3438
  林行韜,班上總有人把他們兩個相提並論,主要是因為他們的顏值。

  王熙臣當然知道林行韜的顏值高,他早在開學典禮上從文學院繞到環境學院瞟過幾眼。

  隻是當時的林行韜頭發更長甚至留著劉海,而現在的他留著清爽的寸頭,將挑不出一絲不對的五官完整地展露在陽光底下,起碼有一半女生在為他議論紛紛。

  他看上去並不高興,眉頭狠狠地皺著,幾滴汗水順著高挺的鼻梁落下,滴落到他握著球的修長手指上。對麵有人訕訕地過來拉他,被他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王熙臣換了個方向,到林行韜的對麵,被他的視線一掃而過。

  那雙漆黑的眼睛也許是進了些許汗水的關係,格外地明亮,在陽光照耀下竟呈現出一種近乎無色的質感。被他的視線掃過,王熙臣竟然不自覺地生出弱小的野獸在被強大的捕食者緊盯的錯覺。

  王熙臣隻是晃了下神,就看到林行韜睜著眼睛咬下戴著的護腕,直接衝了上去。

  王熙臣往前一步,沒等他弄明白為什麽自己要上前一步就好像要跟林行韜一起上一樣,尖叫聲像彈到他腳邊的籃球一樣傳遍整個籃球場。

  林行韜一拳砸在某個男生臉上,完全幹脆利落打人就打臉的方式。在有人小心地上前拉架之前,已經有三個人齊刷刷倒地,林行韜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皺著眉,冷漠都被折成了鋒利的幾段。

  他從裏到外地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場。

  於是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林行韜沒往那條路走,他往王熙臣的方向走去。

  王熙臣心裏一動。

  躺在地上的人大叫道:“姓林的你完了!你在大學裏打架還是先動手的,等著被處分吧!”

  又有人在王熙臣附近說:“就算他大一就成了湳大籃壇三幻神,以後還會有人敢和他打籃球嗎?”

  王熙臣發現林行韜雖然往他這裏走來但並沒有看向他,他順著他的視線往下,這才發現籃球到了他的腳下。

  王熙臣彎腰,抱起籃球,拍了兩下。

  他聽到林行韜從鼻腔裏溢出的一點諷刺笑聲,不知是針對他還是躺著的那個。

  一陣風掠過,林行韜伸手一撈,籃球就從王熙臣的手裏溜走。

  林行韜擦著王熙臣的肩膀路過。

  整個過程,他沒有正眼看一下圍觀群眾王熙臣,也沒有對撿起球的王熙臣說上哪怕是兩個字謝了。

  王熙臣望著自己的手,回想自己剛才笨拙的、確實有點可笑的動作。

  他會高爾夫,會斯諾克,會馬術,會圈子裏很多人喜歡的運動,但他不會打籃球。

  他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他要從今天開始學打籃球。

  “操,他這樣還想進校隊。”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爬了起來。

  王熙臣微微思索,從隔壁抱著籃球過來看熱鬧的人手裏奪過一個籃球,對準那個人砸了過去。

  “彭——”

  一球正中。

  王熙臣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果然還是有打籃球的天賦的,可以學。

  他轉身離去,不管其他人問“那個戴著帽子的是誰”,也不管誰對誰錯。

  誰對誰錯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他心裏有些嘲笑林行韜。

  你看你,居然因為這種事情要麵臨學校的懲罰。

  就這麽逃走了,這會兒不知道在哪裏後悔和難受……

  他停住了,重新轉過身,對著趕過來的教職人員實話實說:“他們是我用籃球砸暈的。”

  對方很嚴肅地要他拿出學生證。

  他乖乖配合,輕聲說了一句:“我是王熙臣。”

  ——這句話在剛才與林行韜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就想說了。

  ——林行韜,我是王熙臣。

  教職人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意識到這個名字有點不一般。

  後來,王熙臣給林行韜的舍友打了個電話,煩躁地問:“他是自己不想進籃球隊的?”

  許佑新在電話那頭疑惑不已,卻還是回答:“嗯,是他自己不想進的,那三個人也給他道過歉了,事情應該過去了。”

  王熙臣掛斷電話,抱著籃球去練球。

  他的確是有天賦的,他令湳大籃壇三幻神硬生生多了一個他,成了四個人。

  但他從來沒有和林行韜交過手,林行韜也並沒有無人願意陪他打。

  直到2020年6月18日,當林行韜跳起扣籃的那一瞬間,世界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那一天,他心裏不知道什麽感受,格外地暴躁,也許近兩年來對林行韜的關注令他一再懷疑起自己沒有去往國外的決定是否正確,令他覺得自己不知道在做什麽。

  王熙臣在做什麽?明明是為了林行韜來這個學校的?

  林行韜他什麽都不知道!

  還在和別人笑嘻嘻的!

  籃球有什麽用?!你是燕京趙家老爺子的外孫!大家都已經開始修行了!

  就這樣自顧自生著氣,他接到了林行韜的電話。

  手機屏幕上顯示[林行韜],這串號碼早在兩年前就存下了,王熙臣一次也沒打過。

  他也有些驚訝,他在想如果自己拒接了,林行韜會不會再次打過來。

  他王熙臣看上去不像是那種會隨便接陌生人電話的人吧?

  “喂。”王熙臣接了。

  “我是林行韜。”對麵傳出壓低的聲音。

  “嗯?”王熙臣心裏說我知道。

  他們談了談關於靈能基金會的事。

  第一次與林行韜說那麽多話,再加上剛剛靈氣複蘇的衝擊,王熙臣的話語帶著明顯的刺。

  在他說出“你今天打籃球贏了我,但以後沒有人會打籃球了,林行韜”的時候,他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過分嗎?

  王熙臣作為王家的大少爺,可從來沒有依著別人的習慣,從來都是別人在他身邊討好,有些人的麵目之卑微絕對超出林行韜這種普通人的想象。

  他隻是覺得自己把時間浪費在了一個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身上。

  林行韜,不會是趙家人,不會是他的朋友。

  “我不會等你。”他說。

  兩年已經夠了,他不會再等了。

  他果斷掛了電話,不去想林行韜會是什麽心情。

  他閉了下眼睛。

  等睜開的時候,卻是在他熟悉的紫玉山莊,他自己的家裏。

  關於自己為什麽回了家的疑惑一閃而過。

  他走過比籃球場大得多的客廳,鞋子在地磚上踩出沉穩的旋律。這裏的每一寸都是他所熟悉的,不管是門口的古董花瓶還是懸掛著的古典油畫,碩大的吊燈也與記憶中分毫不差。

  下一刻,這股旋律錯亂掉了。

  他在自己經常躺著休息的沙發上看到了林行韜,這個記憶裏不該有的人。

  林行韜窩在沙發裏,頭戴耳機,手裏抓著遊戲手柄,正沉浸在遊戲當中。

  王熙臣頓了一下,走過去一把握住林行韜的手臂,隔著一層薄薄的毛衣,林行韜身體的熱度一下子燙傷了他。

  林行韜頭也不回,隨意說道:“我再玩段時間,湊到整點,你等會再送我回家。”

  “回家……?”王熙臣問。

  林行韜飛快地回頭看他一眼,就轉回去,笑著說:“對啊,我不想走回去,雖然沒多少路……哥你開我那輛帕加尼送我回去唄。”

  王熙臣發現自己不認識林行韜了。

  這個在他麵前笑得神采飛揚、在他家裏玩遊戲玩得自然隨意、驅使他開車驅使得任性驕縱、叫他哥叫得親昵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林行韜。

  “趙略?”他嚐試問。

  趙略沒有理他,這個年紀還留著的細碎額發被耳機壓了一半在眼簾與頭頂,而他的目光卻穿透有些淩亂的頭發,筆直而專注地投射在屏幕上。

  王熙臣看得入了神,看著他玩遊戲過了一個整點,過了半小時說自己還是要湊到整點,然後過了下一個整點,又要再湊半個小時。

  王熙臣說不清自己的感覺,這個人對自己來說是陌生人,然後隻是坐在沙發邊上看他打遊戲,自己居然就再也不想做別的事。

  “算了,我在這裏睡吧。”趙略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他在本來就可以作為床的沙發上睡著了,沒有換衣服,穿著一件一看就特別熨帖以及昂貴的羊絨開衫。

  開衫表層的每一根毛在客廳放暗的燈光下都纖毫畢現,幹淨而均勻,沒有一顆打結的線球,而離遠了些,他的周身都圍上一層朦朧的光圈。

  王熙臣大概察覺到自己在做夢,隻是夢境中趙略被燈光和毛衣映襯得柔軟的臉卻和衣服的細節一樣令人記憶清晰,永不忘懷。

  在這個時候,王熙臣發覺自己不受控製地動了。

  他輕輕地給趙略蓋了條毯子,把遊戲關掉,把燈光調得更暗,隨後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坐著閉上了眼睛,又過了一會,他從屁股底下抽出不小心被自己壓住的外套,搭在了身上。

  羊絨大衣是基礎款的色調,剪裁精良,質地就是王熙臣也得說一句上乘,隻是將它輕輕抽出來,表麵便仿若水波漾過。

  被大衣上幹燥冷冽的雪鬆味包裹,近二十年的記憶在王熙臣的腦海裏混亂地交雜、複蘇。

  他努力地窺視著那些王熙臣與趙略在一起的時光。

  時光倒流,在趙家舉辦的一次聚會上,王熙臣忽然記起了屬於自己的一個記憶。

  他見過小時候的林行韜。

  當初他看到林行韜的時候,他們都一樣是尚且能被大人牽著手的孩子。

  林行韜被他的媽媽抱在懷裏,向著門外快速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