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作者:長安墨色      更新:2020-07-11 12:09      字數:4438
  顏若栩看著她匆忙而去的背影,心裏麵泛起一絲無奈,原以為重生一世能躲開煩擾,自由自在的生活,看來隻是奢望罷了,心懷惡意的人,生生世世都是惡人。

  作繭自縛,可怪不得我。

  顏若栩搖搖頭,前世她懵懂無知,吃下半碟下了巴豆的酥酪,害她整整拉了三天三夜。

  而顏語媗要這樣害她,不過是為了明日皇祖母出殯後,父皇按照大燕習俗設的祭祀,到時候諸多皇親貴戚均會出席,也包括顏若栩的表哥徐衣臣。

  她不願徐衣臣與顏若栩相見。

  徐氏一族是大燕的高門世家,一直有和皇族聯姻的傳統。徐衣臣作為家族中最出色的青年才俊,早就是諸多皇族適齡女子傾慕的對象。

  這其中自然包括顏語媗。

  她的身份低微,在榮親王一脈中並不受重視,若等著長輩為其擇婿,必定不是什麽豪門大戶,她卑微了這許多年,不願意一輩子仰人鼻息。徐衣臣身後的家室與背景,正合了她貪慕虛華的心思。

  想要嫁給徐衣臣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顏若栩成了她臆想中的第一個敵人,畢竟他們二人出生般配,連徐皇後都隱隱透露過想親上加親的意思。

  語媗啊,你年紀尚小,竟然這麽會為自己打算,可你萬萬不該禍害旁人,我與徐衣臣之間並無半點多餘的情愫,要不是你心腸狠毒,我還可幫你牽線搭橋。

  直到第二日傍晚時分,祖母祭祀禮畢,顏語媗還沒有出現。

  聽太醫院的人說,她是腹瀉不止引起了體虛發熱,需要好好靜養。

  顏若栩將婢女墜兒喚到身邊,“聽說語媗妹妹身體不適,咱們去看看她。”

  墜兒隻比顏若栩年長幾歲,已經在她身邊伺候多年。墜兒性子隨了從前的顏若栩,也是個直性子,心裏想什麽從不憋著藏著,聽了顏若栩的話她撇了撇嘴,“公主還是別去了,萬一去了那過了病氣怎麽辦。”

  “無妨。”顏若栩站起來,從前她就知道墜兒不喜顏語媗,還為此責怪她以下犯上,如今看來,是她不懂得辨別人心。

  顏語媗還在床榻上昏昏欲睡,忽覺得眼前光影一暗,睜眼便看見滿麵春風的顏若栩立在床前,唇角帶笑地望著她。

  “姐姐來了,怎麽都不通報一聲。”顏語媗分明愣了愣,卻立刻祥裝慍怒,厲聲嗬斥候在一旁的婢女。

  顏若栩聽她聲音洪亮,半點不像體虛的樣子,看樣子又在裝病招人可憐,還有那一聲嗬斥,分明也是說給她聽的。

  接著,顏語媗就要掙紮著起身行禮,還真是做戲要做全套。

  “免了。”顏若栩不願再見她演戲,扭頭對墜兒使了個眼色。

  墜兒立即會意,帶著一絲揚眉吐氣的痛快,提著手中碩大的食盒上前,高聲對著一臉迷惑的顏語媗說道,“公主體恤您病了,特意吩咐禦膳房的廚子做了許多酥酪,都賞給您,補補身子。”

  顏語媗瞪大眼睛,手抓著錦被,從墜兒說話時就看著顏若栩,眼底的怒意再也掩飾不住。

  顏若栩今日本是來探病,為何要賜她這麽多酥酪,難道她在暗示自己,她已經知道那日的酥酪裏有東西?

  “嚐嚐吧,比您那日吃的還香。”墜兒已經拿開了食盒,沒有好臉色地舉著往顏語媗麵前湊。

  “放肆,你也是奴婢,怎麽能對郡主如此不敬!”顏語媗的婢女宋嬤嬤看不下去,出手攔住了墜兒。

  顏若栩看著她滿是皺紋的臉龐,想起來這位宋嬤嬤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顏語媗的心機和城府,大半是這位嬤嬤調。教出來的。

  “的確放肆。”顏若栩正色,表情十分嚴肅,“我來探望語媗妹妹,你方才為何不通報?”

  宋嬤嬤聽言,慌忙跪下,她比顏語媗更會察言觀色,敏銳地感覺到眼前的公主不同往日,怕是已經和自家郡主生了嫌隙,“是奴婢的錯,公主恕罪。”

  “你是有罪。”顏若栩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又衝著床榻上的顏語媗嫣然一笑,“宋嬤嬤伺候不周,我令她罰跪兩個時辰,妹妹不介意吧?”

  “不……介意。”顏語媗的肩膀微微發抖,幾乎是從牙縫裏吐出幾個字。

  顏若栩揮一揮廣袖,帶著墜兒轉身便走。

  院裏的陽光分外溫暖,琉璃朱瓦,雕梁畫棟,皇宮內的一草一木都格外明媚。

  走出顏語媗的寢殿後,顏若栩忽然來了興致,爬上了皇宮西南的一處觀景樓,那裏地勢高視野開闊,幾乎可以俯瞰大半個宮城。

  她出神地看著眼前的每一寸土地,幽幽地想,若是一直這樣平靜安然下去,該有多好,若今後戰火不起,百姓安居樂業,該有多好。

  墜兒跟在顏若栩身後,她臉上藏不住剛才逗。弄顏語媗以後的得意,“公主終於看清楚郡主的為人了,我早就說過,她不是什麽好人。”

  顏若栩笑一笑,她倒不是十分的憎惡顏語媗,剛才做的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墜兒,你去幫我捎個口信,讓九弟進宮來一趟。”

  顏若栩把弄這腰間的香囊,對墜兒正色說道。

  “小侯爺?”墜兒歪著頭,笑嘻嘻地說,“公主不是一向嫌棄小侯爺聒噪嗎?怎麽今兒想他了。”

  她們二人所說之人,是燕若栩的堂弟顏喆,今天隻有十四歲,因為父親薛陽候去世早,他早早襲了父親的爵位,大家都稱呼他為小侯爺。

  “說正經的。”顏若栩嗔怪地看了墜兒一眼。

  墜兒吐吐舌頭,到底還是分得清輕重,她看顏若栩似乎很在意這件事,“奴婢親自去,公主放心。”

  馬上就要到七月初七了,顏若栩在心裏暗暗盤算著,若果能在七月初七前將馮氏一案解釋清楚,叫父皇相信他們的清白,他就不會下旨令三萬大軍夜伏邊城,斬殺守將馮守義。

  隻要馮氏不倒,那麽邊城附近虎視耿耿的狄人就不會侵擾邊境,大燕的和平與安寧,不會如此輕易的被打破。

  她需要聯係此刻遠在千裏之外,鎮守著瑤姬山脈的陸垣蟄,無論他打探京中消息究竟為何,顏若栩心中有把握,他至少不是大逆不道的狼子野心,他一定能幫到她。

  顏若栩在回憶中苦苦搜索,記得上一世裏麵,皇兄登基後大燕烽煙四起,諸多口言仁義忠良的世家貴族,公然背主,在各自的封地屯兵練軍,不再聽從天子調遣,倒是陸家這位長子,兢兢業業忠於職守,在苦寒的瑤姬山脈護住了一方安寧。

  九弟顏喆已經在軍中任職,他必定可以聯係到陸垣蟄。

  這一世,她隻想護住所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陸垣蟄:娘子,你終於來尋我了~真好

  顏若栩:嘔嘔嘔 ←_←

  第5章 送信

  “什麽?你找他做甚。”

  少年雖然還未成人,身量已經足夠挺拔,站在顏若栩跟前足足高出她一大截。

  顏喆午後收到口信,訝異於這位素日“嫌棄”他吵鬧的姐姐,竟然會主動召他入宮,內心不勝歡喜,幹脆跟隨墜兒一起進了宮。

  他滿臉喜色,一進門就拉住顏若栩的袖子高聲道,“我在營中新學了一套劍法,這就耍給你看。”

  顏若栩無奈,隻好隨著他來到院中,一邊看這滿身氣力用不完的少年舞劍,邊說出了今日所求。

  果然,顏喆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臭了。

  他垂下舞劍的手臂,抬腳輕踹著欄下放置的幾盆花草,看起來怏怏不快,“就知道你有事相求才想到我。”

  顏若栩趕緊對著墜兒招手,命她將那幾盆無辜遭殃的花花草草挪開,才走上前,仰視著眼前還一身孩子氣的少年。

  他眼角眉梢均透露出一股獨屬於少年人才有的稚嫩與無邪,顏喆的父親雖然去的早,可他還是在長輩的關懷嗬護下健康長大,一路順風順水,不知人間的險惡。

  一如從前莽撞而毫無心機的她。

  顏若栩知道,若是按照從前的曆史發展下去,她這性子單純的族弟過不了幾年安穩的歲月。

  他很快就要領兵出征,然後以血肉護衛母國,戰死沙場,最後連屍骨都尋不回,隻能以衣冠為塚。

  想到此處,顏若栩感到鼻子微酸,她不願意再次看見這樣慘烈的局麵。

  “你錯怪我了,是這事機密得很,我隻放心你去辦。”顏若栩伸手攬住顏喆的胳膊,拖著他坐到院角的涼亭內。

  顏喆從鼻尖裏蹦出一聲悶哼,不滿地發牢騷,“你找他能有什麽機密?”

  近幾日天氣炎熱,日頭毒辣,墜兒已經端了冰鎮的酸梅湯和葡萄上來擺在桌上。

  顏若栩順手接過一碗,擺在顏喆的手邊,“你就說願不願幫我送這封信?”

  顏喆把手中銀劍擲於桌上。

  端起那碗酸梅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個精光。他用袖子擦了擦嘴,才勉為其難似的說:“行行行。”

  緊接著他又抓抓腦袋,麵露為難,“我聽說陸垣蟄……他……。”

  顏若栩已經差人送來了筆墨紙硯,正準備提筆寫信,抬起頭不解的看向顏喆,“怎麽?”

  似乎是囫圇吞下了一隻蒼蠅那般,顏喆感到有一絲惡心,“我聽說他好男風,是不近女色的,身邊養個了眉清目秀的僮仆,他們……是一對。”

  大燕建國之前,前朝陳國極其盛行男風,男子皆以俊俏陰柔為美,互相間耳鬢廝磨,同食同寢,竟然成為一種風氣。

  陳國亡後大燕立國,決心革除前朝的這種亂像,號召國民人人習武,強身健體,慢慢的,愛好男風已經被眾人所不齒。

  陸垣蟄雖然是神威大將軍的長子,卻因為這一點傳言,被上層子弟們所看輕。恐怕顏喆也是顧忌這一點,害怕與他私下聯係受人恥笑。

  顏若栩看他吞吞吐吐的摸樣,一時有些好笑。忍不住拿著筆在顏喆的腦門上戳了一下,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麵孔,“他不過愛男風,又不是仰慕於你,你羞什麽?”

  “阿姐!”顏喆像是屁股著了火,蹭一下站起身,在小小的涼亭內來回溜達,“我好心幫你,你怎麽還笑話我呢。”

  墜兒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偷笑,一邊幫顏若栩研磨,一邊帶著好奇問顏喆,“小侯爺說的可是真的?”

  “那還有假!”顏喆插著手,滿臉不屑之意,“那僮仆長得和畫似的,比姑娘還好看。”

  顏若栩正低頭提筆在紙上奮筆疾書,聽得顏喆如此之說,停筆微微一笑,“九弟居然知道姑娘好看了,那你和我說說,哪家的姑娘最好看?”

  顏喆定了定神,將雙手背在身後,垂眸想了一會,“我覺得阿姐最好看。”

  雖然知道他是在故意討好,顏若栩心裏還是實打實甜了一甜,“真是油嘴滑舌。”

  她將信寫好封了蠟,無比鄭重地交到了顏喆手中。皇家有專門的遍布全國的通信網絡,即便是千裏之遙,也有信使晝夜騎馳送信,可顏若栩一點也不放心,她更加相信顏喆府中的私家信差。

  六月的夜空很美,繁星點點,帶著耀眼的璀璨和光芒。

  夏蟲在暗處兀自聒噪著,為原本寂靜無聲的夜晚憑添幾絲生氣。

  顏若栩愜意地躺在涼椅上,捧著一本帳簿於燭火下細細查看。

  她若想重活一世不再受人掣肘,頭一件要解決的事情就是銀兩,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今後少不了有使銀子的地方。她宮中的管事大太監是個貪得無厭之人,這些年吞掉了不少好東西,她要好好捋捋賬簿明細,再思量該如何同他算賬。

  正當顏若栩想得出神,墜兒腳步匆匆地走近身邊,“郡主來了,奴婢說您睡下了,她非等在門口不願走。”

  還來?顏若栩合上賬簿放在一旁,她真是低估了顏語媗的臉皮。

  “讓她進來。”顏若栩對墜兒點頭。

  經過幾日的休養,顏語媗看起來氣色頗佳。她人還沒踏入屋內,歡快的笑聲已經傳進了顏若栩的耳朵。

  “若栩姐姐。”顏語媗微笑著上前行了一禮,仿佛什麽事情也未曾發生一般,仍舊親昵的坐在顏若栩身邊,“我受人之托,給姐姐送東西來了。”

  顏若栩斜睨她一眼,端起案上的清茶啜飲一小口,“是何物?”

  “姐姐你瞧。”顏語媗拿出一個小巧的楠木雕花小匣子,打開盒蓋推至顏若栩身旁,盛了滿臉的笑意讓顏若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