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納蘭簡兮      更新:2020-07-11 09:52      字數:4576
  蘇婉音點點頭,想了一下問向蘇鎮南,“那大哥你呢?”

  蘇鎮南一邊伸手從桌案上拿起紙筆,一邊偏頭嗔笑道:“傻妹子,大哥因為有事才滯留在這山城一日,等陪你用過飯後,大哥就要去追趕秦老將軍了。”

  *******

  翌日。

  坐在車廂裏的阿碧看著馬車左右陪護的兩列騎兵,興奮的偏過頭來看著蘇婉音:“小姐,咱們這算是衣錦還鄉嗎?”

  蘇婉音好笑的看了阿碧一眼,“還衣錦還鄉呢?這分明就是人贓俱獲,回去被爹爹與嫂子罵上一頓都是輕的,怕是以後再想出門就沒有如今這麽隨意了。”

  “啊?”阿碧懨懨的委頓下來。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因為馬車停的突然,蘇婉音一時不查,身子隨著慣性朝前傾倒,恰好倒在了阿碧的身上,而阿碧則是四仰八叉的趴在了車廂裏。

  蘇婉音從阿碧身上起來,見阿碧趴在車廂地麵上“呸呸呸”的吐著嘴巴裏的灰塵,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伸手忙將阿碧給扶了起來。

  阿碧看著自家小姐委屈的跺了跺腳,然後朝著外麵氣怒道:“車夫你怎麽停車也不知應一聲啊?知不知道,都摔著小姐了。”

  “小姐,實在是剛才有個人突然從一側衝將出來,小的收勢不及,才有此顛簸的。”

  人?

  蘇婉音一愣,撩開馬車簾子,朝著眾人的視線瞧去。

  隻見馬車前麵的官道上,一個男子倒在地上,一身的青衫都幾乎被染成了血色,身周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水還是血,因為是趴在地上的,是以根本就瞧不清那人的麵容。

  蘇婉音蹙了蹙眉,抬腳走下馬車,正要走過去查看,手卻忽然被阿碧拽住,“小姐,還是別去了吧,怪嚇人的。”

  “蘇小姐,當心有詐,還是讓卑職先過去瞧一瞧吧。”

  這時負責護送的士兵頭頭,說著就當先從馬上跳下來,快步走到那人身前,抬腳將那人給踢得翻了一個身。

  隻見,地上男子左胸口有一處傷口,牽動間一股鮮血正從傷口處往外冒,汩汩的沒入衣襟之中。

  忽的,他抬了抬頭,紛亂的發絲順勢歪向一邊,露出一張泥汙混著血汙的臉頰,卻依舊難掩他五官的俊俏。

  閉闔的雙眸也緩緩掀起了一條縫,一隻胳膊費力的伸向蘇婉音的方向,唇角微微蠕動。

  “救我,救我,我還不能死。”

  蘇婉音從未看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心中一悸,想著即是遇上了,那就救上一救吧。

  於是,蘇婉音吩咐人將地上的男子抬到了馬車上,看了眼前方,心下便開始琢磨。

  她若是帶人趕回晉城,隻怕他的傷勢拖不起長時間的舟車跋涉,當即衝著車夫吩咐,“回山城,快。”

  “大夫,人怎麽樣了?”

  “小姐請放心,錦公子的命算是保住了,這還是老朽生平第一次看見有人的心是長在右邊的,也得虧是長在了右邊,若是同正常人一般長在左邊,便是有十條命也早死了。”

  蘇婉音長出了一口氣,她第一次救人總算是救下了。

  很快她就意識過來,詫異的看著老大夫,“大夫,你認識他?”

  “嗯,算是認識。公申家世代為商,在山城也算是數得上的大戶人家了,錦公子為人更是樂善好施,公申家做生意也從不偷奸耍滑。”

  老大夫說著,忽的歎了一口,悲憫的瞧了一眼床上的人,這才繼續道:“隻是可惜了,就在三日前公申一家外出突遭山匪洗劫,一行十多條人命全部喪身在山匪手裏,真是好人沒好報啊,好在錦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得小姐搭救這才逃過一劫,他們公申家倒不至於一家斷絕。”

  “那,他家裏還有別的人嗎?”

  “自古,這樹倒猢猻散。公申家的一些家仆都怕山匪再找來,各自卷帶了公申家的家財逃命去了,好在錦公子的義兄張聯人還不錯,接手了公申家的亂攤子,還出錢將公申夫婦給安葬了。隻是...”老大夫說到這,人又是連連歎了幾口氣。

  蘇婉音聽到公申錦的遭遇心中很是同情,再看到老大夫這副摸樣,不由得追問道:“隻是什麽?”

  “哎,若是錦公子能早一日回來就好了,小姐你有所不知,錦公子的未婚妻關翠翠聽說錦公子出了事,怪自個是掃把星,尋死膩活的要追隨錦公子而去。最後是錦公子的義兄張聯生了憐惜之情,想著要替錦公子照顧未亡人,是以就在今日,依著錦公子原定的婚期迎娶了關翠翠。這會,堂怕是已經拜了,晚嘍!”

  蘇婉音聽完,心中一陣唏噓。

  不由得將目光再度投向床上的人,誰知竟看見公申錦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此刻正一副咬牙銼齒、目眥欲裂的摸樣。

  老大夫見狀忙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蘇婉音見公申錦胸前白色的紗布上隱隱有血漬滲出,心道是他這番折騰將傷口給撕裂了,忙快步走到床邊,同阿碧一起將公申錦按回了床榻之上。

  “錦公子,你想開些。”

  “你叫我如何想開?”公申錦沙啞的嘶吼出聲,轉而嗬嗬直笑,笑容卻比黃連還要苦澀。

  “就算為了你死去的父母,也要好生保重自個的身體,哪怕是要找仇人報仇,也要等你的身體好些了再說。至於你未婚妻嫁給了你義兄的事情,如今木已成舟,你還是放下吧。”

  蘇婉音說完鬆開了公申錦,喚了阿碧一起往外走,待走到門口時,蘇婉音才頓住腳,“若是你執意要走,我也不攔著,便權當我今日沒有救過你。”

  出了門以後,阿碧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公申錦所在的房間,“小姐,咱們就這麽出來嗎,要是萬一他想不開去鬧人家洞房可怎麽辦?”

  “若真是那般,也就隻能由著他了,不然你怎麽做?”她本就不會安慰人,更何況如今他已經是家破人亡,說什麽都是虛弱而無力的。

  “自然是將他綁在床上。”

  “阿碧,你綁的了他一時,卻綁不了他一世。一切還需要他自己看破,走吧,我們去見見知府大人,怕是要在這山城再待上幾日了。”

  兩日後,公申錦已經能下床了,他推脫有事要做,前來同蘇婉音辭別。

  “多謝蘇姑娘仗義搭救,若是有再見之日,在下一定結草銜還姑娘今日之恩情。”

  蘇婉音扶起公申錦,“錦公子不必掛心,我救你也不過是湊巧碰到而已,如今我還要在這知府衙門住上兩日,若是你沒有地方可以去,可以來找我,雖不說能給你什麽,帶你去晉城謀份差事卻是可以辦到的。”

  蘇婉音說完,看了阿碧一眼,阿碧走過去將一張銀票塞進公申錦的手裏,“這個,你好生收著。”

  公申錦推脫著不願要,阿碧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將銀票塞還到他手上,便退後兩步,厲色說道:“這一百兩銀子又不是白給你的,日後你若是賺了,再百倍的還給我家小姐便是。”

  公申錦聽了,看了眼手裏的銀票,他報仇著實也需要銀子,猶豫了一下,他便不再推辭,複又重重的衝著蘇婉音與阿碧施了一禮,“兩位姑娘大恩,錦某謹記在心,就此告辭。”

  “錦公子,我還是那句話,若是你沒有地方去,這兩日我會在這裏等你。”

  蘇婉音看著公申錦的背影,她能幫他的也隻有這些了,至於他作何選擇,一切都得看他自己了。

  走出衙門大門沒多遠的公申錦,回頭又看了一眼衙門的方向,一雙朗目裏擠滿了堅定:“若是此去,我還有命,我一定回來。”

  公申錦沒有出山城,而是去了山城一處黑市,用蘇婉音給的那一百兩銀子買了一堆黑火/藥,和兩大壇子酒。

  他背著火/藥,一手抱著一壇子,一手擰著酒壇子走幾步灌一口酒。

  他一路走著,每到他張家的店鋪門口,他就放上一把火。

  在酉時三刻的時候,公申錦來到了張聯的府上,他翻牆跳下熟門熟路的摸到了張聯的臥房門口。

  隻聽屋內一陣吱呀聲,還有男女的對話。

  “張聯,你輕點,都弄疼人家了呢!”

  “翠翠,這就疼了,我還隻到一半.......”

  公申錦咬牙將身上的黑火/藥取下,然後密密麻麻挨著張聯的臥房灑滿了一圈,最後他撕開另一隻抱著的酒壇子。

  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幾口,然後狠狠的擲在地上,透明的酒液瞬間蜿蜒了一地,將酒的芬芳飄散進空氣裏。

  “誰?”

  隨著張聯的叫聲,漆黑的臥房一下子亮了起來,借著搖曳的燭火,能看見屋內的男女正在快速的穿衣服。

  “奸夫淫/婦受死吧!”

  公申錦從懷裏掏出或火折子,張府的護衛也聞聲趕來,隻是他們隻來得及看到火折子掉在地上,火星碰到地上的酒一下子就躥起了好幾米的火苗。

  接著就是一陣劈裏啪啦的爆炸聲,還有慘叫聲,救火聲。

  公申錦往後退了數步,看著張聯同關翠翠在火圈的中心哭天喊地,他哈哈的笑起來,越笑聲音越大。

  “張聯,我公申錦將你當兄弟,不惜賠錢與你做生意也要助你張家東山再起,而你是怎麽報道我的?騙取我的信任,謀得我公申家的產業還不夠,還要連同關翠翠那個賤人殺我父母仆從,欲斷我性命?如今我公申錦得幸不死,便是你們的死期!”

  許是老天爺都瞧不過去了,連夜起了大風,火勢借著風勢燒了一夜。

  張家的鋪子一夜盡毀,張家的宅子半數都被大火給吞了,張聯同關翠翠雙雙死在了火海裏。

  郊外的新墳邊上,公申錦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有些淩亂,加上昨夜火/藥爆炸的黑灰,他就同一個乞丐沒什麽區別。

  他將懷裏的幾個油紙包打開,然後對著墓碑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爹,娘,孩兒不孝,沒有聽從爹娘的教訓,引狼入室,最後害得雙親蒙難,我公申家也沒了。如今孩兒已經替爹娘報了仇,爹娘你們安心去吧。”

  說著公申錦抬起一隻手舉過頭頂,“孩兒今日在爹娘墳前發誓,此後我公申錦絕不再做虧本的買賣,寧我付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負我。”

  說完,公申錦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爹娘,孩兒要暫時離開山城了,救命之恩孩兒必須去報。”

  等公申錦回到山城的城裏後,發現城裏四處貼著緝拿縱火犯的告示,隻是告示上的畫像畫的半點都不像,他這才放下心來,不在躲躲閃閃,直接去了衙門。

  “官爺,麻煩替在下找一下阿碧姑娘。”說著,公申錦將最後的一兩銀子塞給了衙役。

  衙役本來想要趕人,見到銀子,這才收起了蔑視,不在意的答道:“你來晚了,早上阿碧就跟著她家小姐自行離開了。”

  “走了?”公申錦有些不信,他明明記得蘇婉音說過這兩日都會在此等他。

  “可不是走了嗎?說是臨時有事要處理,就不勞煩我們知府大人派人相送了。為此,知府大人鬱悶的中午飯都沒吃。”

  公申錦有些訕訕的離開,最後,他一咬牙踏上了去晉城的路。

  那廂蘇婉音是被阿碧給喚醒的。

  蘇婉音撐著頭,從床上坐起來,房間布置很簡單,絕對不是衙門裏住的客房。

  她甩了甩頭,隻記得早上阿碧同她說了昨晚的那場大火,懷疑火是公申錦放的,便想著到街上找公申錦問問。

  誰知走了沒多遠,就聞到一股異香,然後她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小姐,你醒了。”

  “這是哪?”

  阿碧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

  這時,一個刀疤臉的漢子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是幾道小菜,還有兩碗米飯,“兩位姑娘,餓了吧,快來吃飯,吃飽了好給家裏人寫信。”

  阿碧當即擋在自家小姐身前,警惕的瞧著刀疤臉的漢子道:“你什麽人,你讓我們寫什麽?”

  刀疤臉漢子憨憨一笑,伸手抓了抓脖頸,然後從後腰裏拔出一把大砍刀,“自然是山賊了,至於寫什麽,我忘記問老大了。不急,你們先吃,我現在就去問我們老大。”

  蘇婉音見阿碧聽到山賊兩個字,身子都僵了,伸手握住阿碧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的同時,一隻手已經抓住了一隻凳子的邊緣。

  等刀疤臉轉過身就要走到門口時,蘇婉音快速抄起凳子,閉著眼睛衝過去照著刀疤臉的後腦勺就砸了過去。

  刀疤臉暈乎乎的扭過頭,看著蘇婉音以及她手裏的凳子一眼後,就栽倒在了門邊。

  蘇婉音不放心的踢了刀疤臉一腳,見刀疤臉沒動,這才虛拖的丟了凳子,轉頭招呼阿碧,“阿碧快點,我們趁現在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