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XX級機械設計製造及自動化專業三班的張其正。”沈恪提醒道，“曾經在平安夜敲鍋喊樓向唐晚晚表白過。”

  根據檔案資料，當初這件事幾乎人盡皆知，朱珠當時和唐晚晚一個宿舍，肯定也知道。

  “哦，和其正啊。”朱珠冷笑道，“你該不會覺得他是讓唐晚晚打胎的人吧。”

  沈恪沒有解釋，隻是問：“你知道張其正為什麽退學嗎？”

  “不知道。”朱珠沒好氣道，“我和他又不是同一個專業。”

  其實她連張其正退學這件事都不知道。

  “張其正瘋了。”沈恪平靜道，“張宗正是他哥哥。”

  朱珠：“他——”

  長時間沒說話。

  朱珠本就思維敏捷，高鵬飛是刑警，她跟著耳濡目染，當即意識到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沈恪：“你把王小音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

  “哦。”朱珠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詳盡地告訴了沈恪，“王小音和張其正有什麽關係？”

  張其正“瘋了”的事情被學校壓了下來，朱珠並不清楚，她也不知道煮貓事件。

  “我在查。”沈恪鄭重道，“拜托這件事不要告訴唐晚晚。事情查清楚後，我自己會跟她說。”

  朱珠：“好。”

  “你有王小音男朋友的信息嗎？”

  “我找找。”朱珠道，“是不是很嚴重的事情？我老公是刑警，要不要他幫忙？”

  “不用。謝謝。”沈恪掛斷電話。

  一分鍾後，朱珠收到一條轉賬紅包，備注留言【新婚快樂】

  她數了數上麵的數字，當場昏厥過去。

  網絡信息時代，隻要你上過網留下過足跡，在技術支撐下，都能把你扒掉一層皮。更何況王小音現在一點也不低調。

  她在家鄉A市的一家電視台工作，風光無限。經常在個人社交平台上曬工作曬私人照片，最新一條信息表示，她下周舉行婚禮。

  去A市的路上，沈恪收到朱珠發來的信息——王小音當時的富二代渣男男朋友張耀輝。

  找到王小音很順利，她不像張母那麽容易套路對付。沈恪費了些手段，一直到深夜，他才拿到了證據。

  沒有耽擱，沈恪連夜乘私人飛機返回桐市。

  頭回暈機，他幾乎吐了一路。

  萬萬沒想到，他會是這一切的罪惡之源。

  舷窗外漆黑一片，夜靜到令人窒息。

  沈恪扯了扯領口，幹咬著根煙望著舷窗發呆。

  因患有嗜睡症，在醫生和家人的監督下，他幾乎沒有不良嗜好，早睡早起，定時身體鍛煉，飲少量酒，從不抽煙，甚至睡前泡腳。

  真要到發泄情緒的時候，譬如現在，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幹叼根煙靜靜坐著發呆。

  緊繃著的一根弦拉伸再拉伸，一觸即斷。

  在英國讀大學時，他研發了一款自娛自樂的小程序，取名“唐狗屁”。

  那時他幾乎每天都要和AI唐狗屁聊天。為了使AI唐狗屁更貼近唐晚晚本人，他托人“采樣”。

  所謂采樣，就是要從唐晚晚身上找真實素材。

  沈恪有個高中同學在桐市一所大學就讀，離科大不遠，都在大學城。

  有天沈恪“無意”間向他透露采樣的事情，並且指定了唐晚晚。這個同學很熱情，主動攬了下來。

  大學城有個富二代圈，圈裏的人都是隔壁幾個大學的人，平時沒事聚在一起玩玩車。

  沈恪的這位高中同學——薛睿，就在這個圈子裏混。同在這個圈子裏的人還有王小音當時的男朋友——張耀輝。

  薛睿答應沈恪聲音采樣之後，自己去科大“跟蹤”過唐晚晚，偷偷錄音。後來他嫌麻煩，把這件事丟給了張耀輝。

  張耀輝當時的女朋友是王小音，而唐晚晚和王小音碰巧都在校圍棋社，是一對好朋友。采樣對他來說方便多了，可以說是舉手之勞。

  唐晚晚下棋；唐晚晚吃飯；唐晚晚上課……

  這些都是在陪女朋友王小音時順手采集的，一個星期的量，打包發給了薛睿。

  沈恪當時隻是想要拜托薛睿采集唐晚晚的一段自然聲音，比如薛睿攔住唐晚晚問路或者請教問題，唐晚晚給他解答時，他用錄音筆錄下來即可。

  沈恪的初衷是用這段錄音調試AI唐狗屁的音色。

  但是明顯薛睿做的超過太多，太過over，他給沈恪發過來的壓縮包裏，除了錄音還有好多唐晚晚各種場合的照片。

  沈恪雖然很想知道唐晚晚的近況，也想探知她更多的私人生活，但看著這些生活照片，雖地點都是公共場合，但他有種深深的犯罪感，光是想一想有個男生跟蹤唐晚晚偷偷拍錄，他就受不了。

  他當即叫停了采樣，並警告薛睿把源文件刪除。

  薛睿答應刪除，並告知了張耀輝。

  張耀輝口頭答應下來，對這件事沒上心，放置後就忘。

  後來一天被女朋友王小音發現。

  王小音意外懷孕，告訴了張耀輝，過了熱戀期，張耀輝早就反感王小音的查崗黏人，遂甩給她幾千塊錢打胎費後讓她滾蛋。

  王小音歇斯底裏卻無能為力，偶然在張耀輝手機裏發現唐晚晚的集綿，她拿著這些“證據”質問張耀輝。張耀輝順水推舟，把這口鍋推給了唐晚晚。

  “是。我就是看上她了。”張耀輝道，“她比你單純多了。”

  王小音對張耀輝無計可施，她把所有的恨意轉移到了唐晚晚身上。

  她認定唐晚晚勾引的張耀輝。

  這個想法在她腦子裏生根發芽，她一天比一天更要向報複唐晚晚。偷拿唐晚晚的身份-證，借用她的身份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並在事後把這張流產手術單放在網上，在當時掀起了一陣波瀾。

  還是不夠。

  她想不明白，唐晚晚受了這種輿論攻擊，怎麽還能如此生龍活虎。

  恰在這個時候，張其正敲鍋喊樓表白。

  王小音全程觀望跟進這件事，針對張其正做了大量的分析和可行性辦法，最後，她想出了一個可以讓唐晚晚身敗名裂的辦法。

  她想辦法得知張其正開鍋的具體日期，捉了隻流浪貓，帶到學校附近的一個賓館，用自帶電磁爐把流浪貓活活煮死。

  看著這隻貓一點點死去，墮胎帶來的痛苦得到極大的宣泄。

  也是從那時起，她找到了新的泄恨辦法——虐貓。這個愛好一直持續到現在。

  那天晚上，王小音拎著死貓，一路跟蹤張其正，從宿舍跟到自習室外的花壇。

  張其正把鐵鍋放在地上後，給唐晚晚打了個電話。

  花壇裏燈光昏暗，到處都是陰影，等唐晚晚的時候，張其正怕唐晚晚看不見他，特意站在花壇口等她。

  王小音趁機把死貓放了進去，然後她躲在暗處，拍下了接下來的畫麵。

  花壇地處昏暗，沒有攝像頭，王小音戴了手套。

  她就這樣從整件事中逃脫出去。

  但是令她沒想到的是，張其正瘋了，唐晚晚沒事。

  王小音等了兩天，唐晚晚依舊無事發生，看學校意思是想竭力把這件事壓下去。她怎麽可能允許！

  她用匿名的方式，打著為張其正伸張正義的旗號，把所有“證據”發到了張其正郵箱裏，坐等張其正家人找上門。

  然後，她截圖網上的“唐晚晚流產手術單”爆料貼，匿名舉報唐晚晚私生活混亂。

  最後結果，唐晚晚被取消了保研名額和優秀畢業生評選。

  王小音對這個結果始終不滿意，但那時已經畢業，她校招進了家鄉A市的一家電視台工作，機會難得，為了工作，畢業離校她就回了A市。

  A市和桐市不在同一個省，距離不近，她想報複唐晚晚有些力不從心。後來隨著工作和生活推進，再加上她時不時虐貓泄恨，漸漸“忘卻”了唐晚晚。

  當沈恪告訴她，張其正至今為止沒出過家門，精神一直不穩定，王小音毫無悔過之心，她說：“那是他心理素質差，基因裏帶有精神病。被一隻死貓嚇出病，算什麽男人。”

  *

  到達桐市時已經是清晨五點。

  沈恪在晨風裏站了一會兒，直接去了張家。

  一刻也等不及洗淨唐晚晚身上的“汙泥”，他要唐晚晚從此以後再不會沾染任何塵世的肮髒與人心的不堪。

  張宗正也在家。

  沈恪把一遝資料和證據放在張家人麵前，說：“這是你們要找的人。她下周舉行婚禮。”

  他無權替任何人包括唐晚晚，去原諒或者體諒王小音。

  臨走時，沈恪說：“如果你們是怕有人利用張其正的病情，製造文章影響公司上市。我認識英國的一位醫生，他在神經學領域頗有建樹。我也可以介紹一位非常厲害的心理醫師。保密方麵不用擔心。”

  張宗正五味雜陳，在沈恪麵前，他無所遁形。

  最後，他說：“對不起。謝謝。”

  看著沈恪遠去的背影，張宗正有種感覺，沈氏集團隻會越做越大。

  他雖年長沈恪幾歲，不談實際辦事能力，單說思想眼界，他差他太多。

  剛開始知道弟弟的病情後，張宗正難過痛苦，但那時公司發展剛有了好轉苗頭，可以說是一天都離不開他。他想，等公司發展起來，等他穩定下來後，再帶弟弟治病。

  結果等到了現在，他又卻步。

  公司即將上市，他不能有任何閃失。每天謹小慎微，不敢有絲毫懈怠，萬一被對家知道他有個精神病親弟弟，不知道對家會用什麽下三流的手段來利用這個事情做文章。公司是他一磚一瓦建起來的，緊要關頭，一步錯步步錯。他絕不允許公司有任何閃失。

  公司融資相當順利，上市計日可待。

  但是他卻焦躁不安，心裏負疚越來越大，甚至不敢回家，不敢看弟弟的眼睛。

  後來，一次項目工程接觸中，他遇到了唐晚晚。

  說是報複也好，調查也罷，他打聽到唐晚晚單身被家人催婚，於是，他以相親對象的身份出現。

  夜深人靜時幼稚地想過，他要把唐晚晚弄進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