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作者:君萊      更新:2020-07-11 07:16      字數:4863
  齊琮看著兩個姑娘的眼神交流,心下明了,幼寧喜歡自己這事,阿嫻也是知情者。

  齊琮餘光瞥見幼寧正在低頭吃飯,沒有繼續給自己夾菜,想著這是讓阿嫻打趣的,不好意思了。

  齊嫻一抬頭,就對上五皇兄意味不明的眼神,隱含幾分責備。

  齊嫻不明所以,她犯什麽錯了嗎?

  她多年未見五皇兄,早就忘了五皇兄的那些規矩了,隻依稀記得在五皇兄麵前,言行舉止要小心些。

  五皇兄這人向來低調,難道是自己剛剛一直問他話,她不高興了。

  齊嫻沒悟出齊琮什麽意思,卻也不敢再說話,低著頭,老老實實的吃飯。

  用完晚膳後,皇後敬妃和齊嫻各自回自己寢宮,齊琮齊琅都在宮外立了府,瑞王府緊挨著寧王府,齊琅要和齊琮一起回去,走到廊下的時候,齊琮停住,對著齊琅淡淡道:“你先回吧。”

  齊琅也沒多問皇兄要做什麽,可能是有話單獨與皇祖母說,總之不需要他操心,皇兄回來了,他就又可以做那個快活的“閑王”了。

  “那我明日去找皇兄。”

  他一句廢話也沒有,拱手告退,齊琮立在廊下沒有動。

  暖閣內幼寧扶著太後躺下,坐在床沿給她捏腿,太後麵露欣慰的拍拍她的手,“阿寧啊,祖母前些日子同你提的那些公子,你可有中意的?”

  若是一般人在未出閣的姑娘家跟前提起對婚事的看法,必是羞的麵紅耳赤,但幼寧同太後感情親密,也不覺得有什麽,隻是低眉道:“皇祖母做主便好,皇祖母給我選的,定是最好的。”

  太後把她往身前拉了拉,目光落在她白淨的手上,十指纖纖,骨肉勻稱,從小嬌養的女孩,貼心又懂事,要不是年紀到了,太後還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大家族人丁旺,勾心鬥角,要操持家事,門戶不高的,等她去了,不能給幼寧撐腰,免不了要被人欺負。

  怎麽著,都不如在自己身邊好,可自己這個年紀了,身體每況愈下,也不能守著她一輩子。

  “那也得你自己滿意呀,皇祖母給你挑的,隻是以皇祖母的眼光看著好,可皇祖母都這麽大年紀了,跟你們這些小姑娘的看法不一樣,這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自己相處,這再好的兩個人,不合適,湊到一起,也過不好日子,大齊的青年才俊不少,得入了你的眼,得你歡心。”

  幼寧點頭,讚同道:“這倒也是。”

  太後見幼寧總算對自己的婚事上心了,麵露欣慰,幼寧已經及笄了,旁人家的小姑娘在這個年紀早就藏了心事,她的阿寧卻整日樂嗬嗬的,還像剛到她身邊時那樣,脾氣雖然乖,但對男女之事似乎一點都不開竅,給她看那些青年的畫像她也是意興闌珊的,提不起興致。

  她以為幼寧有什麽想法了,想聽聽她的意思,卻見她話風一轉,翹著眼角,笑的一臉狡黠。

  “隻要是祖母看上的,我就喜歡。”

  太後看幼寧跟個小狐狸一樣,沒好氣瞪了她一眼,“你這個懶丫頭,平日裏除了吃喝,你什麽都不上心,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啊,選錯了,就是一輩子。”

  “不可能的,陳嬤嬤說,皇祖母是女諸葛,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飯都多,我聽皇祖母的,準沒錯。”

  太後捏了捏幼寧雪白的小臉,想到當年孝端皇後入宮時,也就如阿寧現在差不多大,善解人意,溫婉體貼,入宮不過幾年的光景,稚嫩的臉龐就被歲月蹉跎的滄桑。

  太後歎口氣道:“哀家也不是沒有選錯過,阿寧啊,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拿主意,不能一直依賴別人。”

  幼寧點了點頭,繼續給太後捶腿。

  太後又問,“是不是沒有喜歡的?”

  幼寧輕點了下頭,“那些人我都沒見過,隻憑畫像,也不能瞧出性情如何。”

  太後沉吟片刻道:“是皇祖母疏忽了,改日得舉辦個宴會,把那些青年公子全都湊到一起,再讓他們比試比試,讓你瞧瞧。”

  這話說的像是打趣人,但太後的表情極其認真。

  幼寧知道太後不是開玩笑,有些瞠目,“這怎麽成?”她就是一個郡主而已,辦個宴會,跟皇帝選妃似的,太招搖了。

  “如何不成了?”

  幼寧為難道:“阿嫻她們選駙馬都沒有這樣,我一個郡主這樣……”宣德帝肯定又要鬧別扭。

  太後知道幼寧的想法,笑著說:“瞧你,想哪裏去了,這種宴會自然不能辦在宮裏,也不能讓他們提前知道宴會的目的,不然一個個都拘著性子,想著法子討你歡心了。”

  幼寧:“……”變著法子討自己歡心?皇祖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太後雖然偏寵自己,但是宣德帝不喜歡自己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不想惹上麻煩的人家,都躲著她呢。

  “丹陽長公主最愛熱鬧,經常舉行宴會,明日就把她叫進宮來,哀家同她說說。”

  立在一側的陳嬤嬤笑著應了是。

  “趕明兒丹陽長公主府舉行宴會,你就去湊個熱鬧,正巧也出去散散心。”

  說到出宮玩,幼寧就來了精神,她一直待在宮裏,除了那次去成國公小住了幾日,都沒出去過呢。

  她開心都掛在了臉上,太後點著她的額頭說:“開心了吧,哀家就知道你會喜歡。”

  她話說的多了,嗓子幹,咳嗽了兩聲,幼寧連忙轉身讓陳嬤嬤把放在一旁散熱的湯藥端過來,她手摸著碗底覺著差不多可以喝了,親自喂太後喝下。

  太後喝了藥,就開始犯困,閉了眼,不忘寬慰幼寧,“咱們不著急,慢慢挑,一次沒有看上的,就再來幾次,不能因為急於一時,就隨便找個人嫁了。”

  太後說到後麵,聲音都模糊了,還時不時的咕嘟幾句,蹙著眉,額角是深深的皺。

  幼寧沒忍住,鼻尖一酸,眼角泛著累。

  陳嬤嬤安慰的在她背上拍了拍,幼寧身子微側,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起身命人把床簾拉上,走出去,叮囑陳嬤嬤,“祖母這些日子精神都不太好,晚上得讓值夜的宮人時時注意著,有什麽事,要早些告訴我。”

  陳嬤嬤見郡主眼眶都紅了,心想,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陛下是太後親生的,為了生這個兒子,保住他的皇位,遭了那麽多罪,到如今隻寵著個宮婢出身的貴妃,覺得太後和汝陽王之間的流言,讓他這個皇帝染上了汙點,想起來便要同太後鬧,太後身體每況愈下,太後日日到永壽宮請脈,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卻也不曾來看過。

  反倒是幼寧郡主,小姑娘心性豁達,明知道自己的祖父和父親是怎麽死的,卻也從來沒遷怒到太後身上,每日過來親自伺候太後喝藥,噓寒問暖,比嫡親的孫女貼心多了。

  “郡主放心,太後這裏有奴婢伺候著,你也要多顧著自己的事,不能因此耽誤了自己,太後心裏更要不舒服,郡主若能嫁個如意郎君,太後心裏頭肯定會高興。”

  陳嬤嬤這麽說,也是瞧著幼寧一點想嫁人的意思都沒有,太後這些日子,一直擔心拖久了,萬一自己有個好歹,幼寧還沒找到中意的人家,又要給自己守孝,等過了孝期,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姑娘,年紀大了,婚事肯定不如意。

  她伺候在太後身邊,自是希望太後能夠長命百歲,在太後跟前寬慰太後不要多想,可轉過頭來,又哪能真不未雨綢繆,給如今永壽宮唯一的明珠安排好後路。

  “我心裏有數,若遇見了我喜歡的,不用皇祖母和嬤嬤說,我自己都要求著皇祖母賜婚了。”

  幼寧偏著頭,邁出殿門,齊琮站在抱柱前,剛好把她那句話聽在耳朵裏。

  陳嬤嬤看見齊琮,連忙躬身行禮,幼寧看見齊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到現在還沒走。

  陳嬤嬤見齊琮目光落在郡主身上,想著殿下是要同郡主說話,便退回殿內。

  幼寧抬起腳走了過去,“琮表哥可是有事?”

  “適才用膳時,皇祖母一直咳嗽,這樣多久了”

  母後和敬母妃對皇祖母都是從心底裏孝敬,平日裏皇祖母打個噴嚏母後和敬母妃都要擔心的命人去請太醫,今日皇祖母咳嗽那麽多聲,母後和敬母妃也沒有囑咐什麽,那就是皇祖母這樣已經很久了。

  “有些日子了,太醫日日來請脈,總也不見好。”

  果然是這樣。

  說到這裏,幼寧一低頭,輕聲說:“太醫說是鬱結於心。”

  太後鬱結於心,是因為宣德帝,齊琮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辦法,但幼寧還是忍不住同他說。

  月光下,她的眼角泛著紅,有些委屈,像是同他告狀,等著他給她出氣一樣,可憐巴巴的。

  “他欺負你了。”

  幼寧怔了一下,反應過來齊琮口中的他是宣德帝,搖了搖頭,“沒有,這幾年,陛下待我很好。”好吃好喝供著,雖然是忌憚羅衛汝,心裏指不定怎麽厭惡她,但總歸人前她這個郡主還是風光的。

  她心裏這會一肚子不暢快,想把宣德帝對太後的惡行都說一遍,看著齊琮孤冷的身姿,又咽了回去。

  他這幾年在外麵,已經更苦的了,何必再說那些糟心事,同他聽。

  幼寧抬頭,對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糯米似的白牙,“你呢,聽說你剛到寧州時,羅將軍對你百般刁難,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受傷了嗎?”她想了想,上了戰場的人,怎麽可能不受傷,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得問題,改口道:“身上的傷可都痊愈了。”

  她一連問了好多個問題,齊琮肅冷的眉梢染了幾分暖意,問,“我若說我沒受傷,你信嗎?”

  幼寧自是不信的。

  “你從前信裏便總是報喜不報憂,從來都沒跟我說過你受傷,我知道表哥英勇神武,可上了戰場,受傷就是常有的事了。”

  齊琮道:“都是小傷,不足掛齒。”

  他說是小傷,幼寧卻想到了太後的腿疾,年輕時落得病根,當時沒注意,如今年紀大了,治都治不好。

  她抿了抿唇角,忍不住道:“表哥還是莫要不把小傷放在心上,人的身體終歸是肉做的,不是鐵做的,邊疆風沙大,天氣不好,軍醫也不能跟宮裏的太醫比,還是要讓宮裏的太醫仔細診一診。”

  她滿臉憂心,齊琮道:“你若不放心,可以親自查看。”

  幼寧一怔,“……”親自查看?他的傷?

  第88章

  查看傷口,豈不是要脫衣服?

  幼寧麵色詫異,一雙杏眼看著齊琮,齊琮比幼寧高很多,兩人站的近,他垂著頭,剛好撞上目光懵懂的幼寧。

  他唇角微翹,問,“怎麽了?不高興嗎?”阿寧喜歡他這麽久,他都未給過她什麽回應,從前是隻拿她當妹妹,在邊關這幾年,他對她有了心思,但人身在戰場,時刻處在危險之中,自己的未來尚不可知,又怎能輕易許諾一個小姑娘什麽。

  如今他人已經回來了,他要娶她,提前說些好聽的哄哄她,也沒什麽。

  幼寧聽他問自己高不高興,心裏嘀咕,這有什麽好高興的,齊琮從前最重規矩的一個人,言行舉止都很板正,她有時在宮裏走路走的快了些,被他瞧見了,都要冷著臉訓斥,怎麽出去了幾年,人還是那個人,這性子變了這麽多,要脫衣服給她看傷口,還問她高不高興,這可不是從前那個端莊嚴肅的寧王能做出來的事,聽著像耍流氓似的。

  不過看齊琮麵色坦蕩磊落,不似那些調戲小姑娘的公子哥,想著軍中都是糙漢子,行軍打仗沒那麽多講究,估計天氣熱了都是光膀赤背的湊到一起,齊琮在軍中待了這麽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可能也不覺得光著上身給別人看有什麽不妥。

  齊琮這樣一張清冷的臉,真是難以想象他光著膀子像個大老粗一樣蹲在地上是什麽樣子。

  幼寧便也沒有多想他說讓自己查看傷口的意思,隻是垂首低聲道:“表哥凱旋,阿寧自是開心。”她頓了一下,補充道:“皇祖母也甚是開心。”

  皇祖母對小輩都很疼愛,若齊琮能常來看她,她心情也會好許多。

  齊琮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見他沒有搭話,幼寧仰起頭,道:“表哥這麽多年沒有回來,得了空,能來陪陪皇祖母,皇祖母會開心的。”

  她怕齊琮不答應,宮裏的皇子公主多,對於親情,總是比尋常百姓家裏淺薄了些,又都是朝氣的年紀,除了按規矩給太後請安,尋常時候也沒幾個向往永壽宮來,太後這幾年疲於應對後宮瑣事,尋常請安都免了,隻讓每月的初一十五過來。

  老人家怕麻煩兒孫,可真都不來了,或是隻有有事的時候才求到太後這裏來,太後心裏能不難受嗎?

  按照太後的話說,這宮裏頭的孩子,都和自己的母親更親近些,可本應親近的宣德帝,總是和太後鬧不弄快。

  齊琮眉眼又溫和了幾分。

  這個慈祥的像老父親一樣的眼神幼寧熟悉,想到昔日他對自己的諄諄教導,雖嚴厲,卻是真心為了她好,心裏不免親近了許多,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嬌嗔,“好不好嘛?表哥。”

  齊琮仔細端詳幼寧麵上的表情,這姑娘還是同從前一樣,麵上乖巧,一肚子小心思,她想見自己,直說就是,他又不會不來,何必打著皇祖母的名頭。

  “叫表哥做什麽?”

  幼寧並未發現齊琮話裏的曖昧,“表哥常來永壽宮看皇祖母。”

  齊琮悶笑一聲,幼寧果然是這個心思。

  “過些日子,帶你出宮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