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作者:君萊      更新:2020-07-11 07:16      字數:4702
  齊嫻見幼寧兩頰通紅,一雙黝黑的瞳仁裏無盡的悵然,叫她也跟著愁了起來。

  前些日子跟著母妃去皇後娘娘那裏請安還遇著了英國公府的老夫人,老夫人一直同皇後娘娘說要留意著給五皇兄選妃,先前三皇兄府上的側妃得了個兒子,父皇很是喜歡,連帶著三皇兄在父皇麵前都比往日得臉。

  貴妃這陣子也在忙著給六皇兄選妃,想早日給父皇生出個皇孫來。

  英國公府老夫人還讓母妃幫忙留意著皇城中哪家名門閨秀和五皇兄相配,又同皇後娘娘說寧王嫡妃人選要仔細挑,女孩要溫婉大度,端莊得體,還要看家族裏嫁出去的姑娘名聲如何,說了許多,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老夫人時什麽意思,如今皇城中和五皇兄婚配適齡的世族姑娘,知根知底溫婉端莊的,英國公府的三小姐傅芷硯可不就是現成的人選。

  英國公府老夫人是五皇兄嫡親的外祖母,皇後娘娘的母親,她有意讓傅芷硯嫁給五皇兄,親上加親,傅芷硯出身容貌,皆配的上寧王妃之位,又有英國公府老夫人給她撐腰。

  齊嫻把那些到永寧宮中想要把女兒嫁到寧王府的人家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覺得傅芷硯的威脅最大。

  而且傅芷硯從小,就認準了五皇兄的。

  齊嫻有些犯難了,在此之前,她一直覺得傅芷硯是最有機會成為自己五皇嫂的,所以傅芷硯平日裏端著姐姐的架子,用五皇兄來壓她,她心裏雖不舒服,卻也敬著她。

  她斟酌一番,還是偏向幼寧。

  她拉著幼寧給幼寧內部情報,“英國公府老夫人有意將傅姐姐許給五皇兄,傅姐姐你是知道的,她這人雖然有幾分心機,有些自傲,但她出身英國公府,容貌出眾,又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從小熟讀女則女戒,舉止端莊,皇家的正妃一般都是她這樣的,帶出去不會在宗親女眷麵前丟臉,你想要嫁給五皇兄,最要小心的就是她了。”

  幼寧聽她挨個的給自己分析‘情敵’,哭笑不得,難不成,她還真以為自己有那雄心爭寧王妃的位置嗎?

  即便她對齊琮真有心思,那宣德帝能讓自己兒子娶自己嗎?

  幼寧白了齊嫻一眼,“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哎,我這正給你出主意呢,你走什麽?”

  “你那些主意還是留給你自己吧,外麵惦記你家聞錚哥哥的人也不少。”

  齊嫻精神一抖,小跑著追上幼寧,叮囑道:“你回去可莫忘了同皇祖母說,你不喜歡聞錚哥哥啊。”

  幼寧看著她道:“剛剛我跟你說的我喜歡琮表哥的事,你不能說出去,橫豎我也不可能嫁給琮表哥,讓人知道了笑話我異想天開,你要是把這事給我傳出去,我就抵死不認,為了掩人耳目,我就同皇祖母說我喜歡聞錚表哥,讓她幫我們訂親。”

  “你敢。”

  齊嫻一聽就急了。

  “我有什麽不敢。”

  兩人大眼瞪小眼,齊嫻扒著幼寧的胳膊求饒,“好阿寧,你放心吧,我保證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會傳出去。”

  幼寧摸摸她臉,“乖,你幫我把秘密守住,我保管不會打你的聞錚哥哥主意。”

  齊嫻撇了撇嘴,“阿寧,你這人真壞。”

  “剛剛是誰哭著說我這人怎麽這麽好來著?”

  齊嫻拍著幼寧的胳膊說:“剛剛涼亭裏發生的事咱們全都當做沒發生過。”

  幼寧心想,要是真沒發生過就好了。

  “哎。”

  “郡主今兒是怎麽了,怎麽總是唉聲歎氣的,姑娘家,總是歎氣不好,容易生愁。”

  良辰拿了個花繃子進來,攏著腿坐在燭光下繡花樣。

  幼寧從回福安殿起就躺在床上唉聲歎氣的翻來覆去,想到今兒自己放大話說要嫁給齊琮恰好被他聽見了,就一陣耳熱。

  淡淡的月光從窗口泄到紫檀木竹節雕鳥紋多寶格上,泛著瑩白的光,幼寧掀開被子往臉上蓋,不想見人了。

  雪蘭忙不迭的跑過來,把紅色的床幔往玉鉤上攬了攬,一手捏住被角說:“郡主這是怎麽了,仔細悶。”

  幼寧讓傍晚的事弄的渾身發熱,才一把頭蓋上臉上就冒著細細的汗,又一把掀開被子,用腳把被子踹到牆角。

  “我真愁。”

  雪蘭笑著說:“郡主有什麽好愁的,是為了下午衛國公夫人同太後娘娘說的事嗎?”

  衛國公夫人同太後說的是想為聞錚求娶幼寧。

  這事好解決,身在這個時代,幼寧也不指望著自己能遇到個兩情相悅的人,隻要日後成親了,夫君不要像宣德帝一樣,不給妻子活路就成,她的婚事肯定是太後做主的,她也沒想過未來夫君要如何,對聞錚更是一丁點心思都沒有,既然是齊嫻喜歡的,她肯定要和太後說清楚,不能與聞錚定親。

  眼下她愁的,雖然不是下午的事,但歸根結底,還是由那事惹出來的。

  “不是那事,你們別猜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伸長脖子見良辰繡了朵粉色的小花,手癢癢的說:“拿過來我繡幾針。”

  良辰溫聲說:“這不成,晚上繡東西容易傷了眼睛,郡主還是歇著吧,若無聊,讓雪蘭陪您下棋。”

  幼寧都夠頭疼的了,哪裏還想做那費腦子的遊戲。

  “你知道容易傷眼睛,還繡她做什麽,放那裏明兒再繡吧。”

  良辰笑著說:“就差這一個,繡完了明天就能送出去,拖了許久了。”

  “你這送給誰的。”

  “劉才人身邊的秀心,郡主應是不知道她,劉才人位分低,不知什麽原因開罪了她宮裏的主位娘娘,整日裏拘在自己殿內不大出來走動。”

  幼寧想了想,確實沒聽說過宮裏還有這麽一號人。

  “既然不出來走動,你怎麽還認識她身邊的宮人。”

  “秀心和奴婢是一同進宮的,那會子在內務堂學規矩,屬她學的最快,白日裏嬤嬤們教了一遍,第二日便要抽查,記不住的就要挨藤條,那會子年紀小,一遍下來便能記住的很少,嬤嬤們又不願意多說,幸好有她在,晚上回了屋就給我們幾個同屋的小姐妹說白日裏學的規矩,可惜她運氣不好。”

  宮裏頭低位妃嬪,無寵的,再攤上個不厚道的主位娘娘,自己日子都不好過,更不用提身邊伺候的宮人了,處處看人臉色,發了月例也要層層剝削,留到手裏的更沒有多少了。

  良辰感慨道:“奴婢修了幾輩子的福,能在郡主跟前伺候。”

  幼寧笑著說:“你可別這麽說,你是皇祖母親自指到我身邊的,若不是你自己做事穩妥,那一群人裏,皇祖母能單指了你?”

  良辰笑了笑,幼寧聽她說要送人東西,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還允了江蘊兩罐茶葉。

  “你明兒把我之前說要送給江二小姐的茶葉拿去托寧王殿下——”她頓了一下,想到今兒才把齊琮給得罪了,以後怕是不好托他身邊的人辦事了,改口道:托福王殿下身邊的慶雲公公給帶出去,送到成國公府。”

  良辰一聽這話便知道郡主從一回來便唉聲歎氣的做什麽了,傍晚那會守在亭子外麵便見寧王殿下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對勁,怕是郡主做了什麽事惹了寧王殿下不高興,這會連托人辦事都不叫福康公公了。

  不過該來的,總是躲不過。

  她把針放下,雙手擱在膝上同幼寧說:“那茶葉是您在寧王殿下那裏喝中意了,寧王殿下派人送過來的,咱們這兒隻有兩罐,已經拆了一罐,隻剩下一罐了,若要送兩罐,怕是還要讓您親自去寧王殿下那裏再討一罐了。”

  “去寧王殿下那裏討?”幼寧嗓音都尖細了幾分,搖著頭說:“那不成,你去問問李嬤嬤,看禦茶房有沒有?”

  良辰笑著說:“您是當真一點都不記得了,那茶是寧王殿下去外麵辦差事帶回來的,民間茶商的祖傳秘方,宮裏頭沒有。”

  幼寧:“……”她運氣還能再差點嗎?

  第57章

  幼寧哭喪著臉說:“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雪蘭笑著說:“郡主您回回在殿下那裏吃到了中意的,殿下自己就派人送過來了,您收了殿下那麽多東西,不記得幾罐茶葉再正常不過了。”

  齊琮就是看起來嚴肅,高高在上,幼寧和齊嫻有時候有些怕他,但他對幼寧和齊嫻這兩個妹妹其實基本上是有求必應。

  幼寧盤著腿坐在床中央,撅著嘴說:“正常是正常,可我這不是剛巧允了阿蘊兩罐嗎?”

  雪蘭不以為意的說:“回頭郡主去景陽殿讀書,順嘴提一句不就成了,您若說想喝,都不用親自向殿下討,殿下肯定要派人再給您送兩罐過來。”

  幼寧聽她這麽說,臉漲得有點紅,還去景陽殿討茶喝呢,齊琮現在都不讓她去景陽殿了,她瞧著雪蘭肉乎乎的小臉一派天真,沒好意思同她說,你家郡主大放厥詞說要嫁給人家,把人家嚇得連課業都不敢教她了。

  良辰見她一臉鬱悶的樣,笑著問,“郡主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惹到殿下了。”

  幼寧撇著嘴嗯了一聲。

  雪蘭好奇的問道:“郡主怎麽惹到殿下了,殿下向來好性兒,不會同郡主計較的,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這位倒是個心大的,什麽都不知道呢,就說齊琮不會同她計較。

  良辰附和道:“郡主若是真惹著殿下了,就同殿下好好道個歉,保證下回不再犯了便好。”

  幼寧歪著頭,憋了半天,同良辰和雪蘭說:“可我不好意思去見他啊。”

  良辰覺得這可邪乎了,她家郡主向來臉皮厚,還有她不好意思的時候。

  雪蘭說:“郡主忘了上回殿下是怎麽訓您的了嗎?說犯了錯不要緊,要勇於承認錯誤,勇於麵對,奴婢可都記著呢,說不準你覺得不好意思,殿下那裏就等你去認個錯,認個錯就沒事了。”

  幼寧這邊臉上還燒著,又被雪蘭揭了短,順手摸了枕巾子往她身上扔,“就你會說,你那張嘴巴拉巴拉的,什麽時候餓你兩天,看你還說不說。”

  雪蘭一聽要挨餓,連忙討饒,將功贖罪道:“那不然奴婢去求福喜公公,讓福喜公公直接拿兩罐茶葉給奴婢。”

  “你去討,福喜公公還不是要通報給他嗎?他肯定也知道是我去要的。”

  良辰看她那別扭樣,安慰道:“郡主您不出麵,倘若殿下給了,那便是沒生您氣,您也不用總自己惦記著,說不準殿下貴人事忙,轉臉就給忘了,若是殿下沒給,橫豎您也沒親自去討,不丟人。”

  雪蘭說:“郡主如果實在拉不下臉來去向殿下討,那便隻能把咱們剩下這一罐給江二小姐了。”

  “那怎麽成,我允了她兩罐的,而且江茵也說要一罐的,我當時開玩笑說不給她,但也不能真的不給她,不是讓人家覺得我這個做表姐的太小氣,一罐茶葉都舍不得。”

  雪蘭無奈道:“那郡主想怎麽辦?”

  反正她在齊琮那裏丟臉也不止一回了,總不能再對薑蘊食言吧,她心一橫說:“那你仔細著什麽時候殿下和福喜公公入宮,趁著殿下處理公務時,悄悄的問問福喜他有沒有,他是貼身伺候殿下的老人了,每回殿下出去辦差他也是跟著的,殿下賞他兩罐茶葉也不稀奇。”

  雪蘭應了聲。

  良辰停了針,覺得這樣很是不妥,勸道:“郡主,福喜公公再得臉,也隻是一個內侍,您堂堂一個郡主,傳出去向一個內侍討要茶葉,多沒臉。”

  “我也知道這樣不體麵,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她轉臉吩咐雪蘭,“你去挑一塊好玉,福喜如果說有,你就把玉送給他,算我跟他換的。”

  雪蘭點頭,良辰無奈的搖了搖頭,不懂郡主到底做了什麽要這樣躲著殿下。

  自打那日幼寧說了那些虎狼之言後,齊琮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連數日不見人影。

  也不知是真忙,還是有意躲著她,齊嫻每次見到幼寧都像見到福星一樣,雙手合十對著她拜一拜,感謝她那日說的那番話,把她從讀書練字的苦海中解脫出來,五皇兄現在都不叫她去景陽殿了。

  幼寧捧著盞茶,沒精打采的坐在窗戶底下想怎麽向齊琮解釋那日的事,還是就此裝死,索性以後躲著齊琮走,這都一個多月沒見著齊琮了。

  雪蘭匆匆忙忙的從外麵跑進來,喊了聲:“郡主。”

  幼寧嗯了一聲,說:“你先別說話,自己坐那邊玩吧,我這想事情呢。”

  雪蘭瞧見桌子上新擺了一盤熱乎乎的鬆仁糕,坐在桌子旁吃了幾塊糕點,回頭見郡主還是捧著臉,提醒道:“郡主,您不是讓奴婢注意著寧王殿下什麽時候入宮嗎”

  幼寧眼眸一亮,“你看見寧王殿下了?”

  雪蘭點頭,“嗯,剛奴婢進來的時候,寧王殿下正在給太後娘娘請安呢。”

  幼寧急道:“什麽,你剛進來的時候,你怎麽不早說?這都這麽久了。”齊琮到永壽宮,向來就是點個卯,表示一下孝心便走了,爺們沒什麽話說。”

  雪蘭委屈道:“不是郡主您自己讓奴婢自己坐那邊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