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作者:君萊      更新:2020-07-11 07:16      字數:4891
  齊婉被姚夫子劈頭蓋臉指責的啞口無言,她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懲治別人,何時被人問責需要解釋,書是她從幼寧那裏拿的,出了事,她想當然的覺得都是幼寧的錯,咄咄逼人的把矛頭轉向幼寧,毫不思考在旁人眼裏,她才是做錯事還想甩鍋的那個。

  “就是她,這本書是我從她那裏拿來的,玉靜和素蘭皆可為我作證。”林玉靜和李素蘭都是她的伴讀。

  這兩個一直都是跟在齊婉身後,唯齊婉馬首是瞻,聽了齊婉的話,立馬衝著姚夫子福身,為齊婉證明清白。

  “夫子,書是從幼寧郡主那裏拿過來的。”

  有人作證,齊婉腰板更直了,“夫子,薑幼寧實在無禮,真該好好罰她。”

  幼寧垂頭,餘光瞥見姚夫子麵上微妙的動作就知道,姚夫子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書確實是她故意撕的,她如今才七歲,在章華殿裏的日子還長著,出了章華殿和齊婉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一直被這熊孩子騎在脖子上作威作福,那往後的日子她也不用過了,怎麽著也得治一治這熊孩子,讓她收斂點。

  齊婉劣行滿滿,狂妄無腦,治她幾乎不太需要動腦子。

  這幾日齊嫻不在,齊婉以欺負自己為樂,她故意來搶自己的書,是預料之內的事,整個過程在齊婉大力配合下,異常的順利。

  不是她心眼小,要跟個孩子計較,她也是一時興起,弄了本假冒的孝經,齊婉不來搶,什麽事都沒有。

  “四公主,課上請勿喧嘩,事實如何,不是僅憑你一人之言,臣心裏自有決斷。”

  齊婉氣急敗壞道:“怎麽不是她,就是她故意撕書害我。”

  齊婉再蠢也回過味來了,這書怎麽來的她心裏一清二楚,肯定是薑幼寧撕的,平日裏欺負她的時候,她都傻子一樣悶不吭聲的,今天突然要把書搶回去,就是故意讓自己把書藏起來,好讓自己看不出來這本書不對勁。

  好啊,敢陷害自己,看她不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齊婉跨前一步,想要教訓幼寧,好在她被寵的無法無天,身邊還是有知道分寸的,李素蘭攔住她,衝著姚夫子福了福/身,道:“請夫子見諒,不怪公主惱怒,實在是沒受過這等冤枉,撕孝經這等大不敬的行為,公主身份尊貴,如何不知,又豈會做出這種事來,學生是四公主的伴讀,說出的話有偏幫公主之嫌,可當時幼寧郡主把書借給公主的時候,屋裏有好幾個人,學生記得靜如郡主,舒雅郡主還有傅小姐都在,她們都瞧見了,可以為公主作證。”

  齊婉冷靜許多,對啊,她是有證人的,滿屋的人都看到那本書,是她從薑幼寧那裏拿過來的。

  就算是她搶的又如何,她說是借過來的,沒人敢說別的,但薑幼寧撕了孝經,夫子肯定要狠狠的罰她,齊婉瞪向幼寧。

  幼寧絲毫不懼的同她對視。

  反正,她不得罪她,齊婉還是以欺負自己為樂,自己好歹也是養在太後跟前的,總這麽畏首畏尾的,豈不是丟了太後她老人家的臉。

  一個身穿鵝黃色裙子的小姑娘磕磕巴巴的說:“是,是幼寧借給阿婉的。”

  她說借的時候有些猶豫,心虛的瞧了幼寧一眼。

  她心虛是因為書是齊婉搶的,齊婉搶書不對,但跟撕孝經比起來,是不值一提的。

  這反應落在姚夫子眼裏,就覺得是四公主在學舍裏威脅了其他小姑娘。

  臨窗坐著的舒雅郡主瞥了瞥嘴說:“學生課下在睡覺,沒瞧見。”

  她是怡親王的孫女,怡親王是宣德帝的皇叔,皇室宗親裏地位極高,她這樣出身的郡主,便是公主也不能隨便欺負,剛剛齊婉從幼寧那裏搶書她是瞧見了的,她向來看不慣齊婉的行為,心知齊婉被幼寧擺了一道,卻不想為她作證。

  活該,誰讓她整日仗著公主身份作威作福,她要是不搶幼寧的書,幼寧也陷害不了她。

  “舒雅堂姐,你怎麽沒瞧見,你明明就瞧見了。”

  四公主質問舒雅郡主。

  李素蘭一看就知道要壞事了,本來姚夫子就不信四公主的話,四公主平日裏就蠻橫,這話說出來,倒像是威脅舒雅郡主改口替她作證一樣。

  這裏她身份最高,即便所有人都替她說話,也不可信了。

  果然,姚夫子戒尺往桌案上一敲,板著臉冷聲說:“公主郡主們身份尊貴,孰是孰非,我一個授課婦人不敢妄議,還是請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身邊的掌事來斷一斷吧。”

  齊婉一聽要讓太後身邊的掌事過來,心裏害怕了,即便書不是她撕的,但她在章華殿欺負薑幼寧的事是真的,鬧到皇祖母麵前,皇祖母那麽寵著薑幼寧,肯定偏著她的。

  她往後退了兩步,說:“夫子,這種小事,就不必麻煩皇祖母和母後了。”

  姚女夫子聲音微沉,“四公主,撕孝經可不是小事,臣受命在章華殿授課,出了這種事,難辭其咎,還要向太後和陛下請罪呢。”

  她衝著永壽宮的方向行了一禮,對著幼寧道:“幼寧郡主課上未帶書,錯了當罰,去書房候著。”

  她喚了章華殿的其他夫子,遣人分別去重華宮和永壽宮。

  因是為公主授課,齊婉犯了錯,其他人的課自不必上了,齊婉和幼寧站在姚夫子的書房裏,沒多久陳嬤嬤就過來請姚夫子帶著齊婉和幼寧去永壽宮。

  齊婉聽說去永壽宮,害怕太後偏心,搖頭道:“我不要去永壽宮,我要我母妃。”

  陳嬤嬤恭敬道:“四公主放心,貴妃娘娘在永壽宮,陛下也在。”

  幼寧心裏一緊,什麽?宣德帝也在?

  第23章 傳杖

  姚夫子把大致情況同陳嬤嬤說了一遍,四公主把孝經的書封麵撕了黏貼在話本子上,課上被發現,說書是幼寧郡主給她的,林玉靜和李素蘭都可以為她作證,並且當時靜如郡主舒雅郡主和傅小姐也在。

  “靜如郡主言詞猶豫,目光閃爍,說書是幼寧郡主借給四公主的,舒雅郡主和傅小姐當時在做其他事情,並未瞧見。”

  姚夫子不偏不倚的還原了當時的情況。

  她身上穿戴章華殿夫子的統一服飾,神情淡漠,聽起來很公正,但幼寧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為自己抱不平的意思。

  她心裏像注入了一股暖流,甜滋滋的。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幼寧已經很透徹的了解這位看起來很古板,不近人情的姚夫子其實是外冷內熱,俠義心腸,愛好打抱不平,卻還要端著夫子的架子主持公道。

  靜如郡主沒想到自己剛剛的反應全都落在姚夫子眼裏,還當眾戳破了自己,臉色漲的通紅,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不要見人。

  陳嬤嬤一聽這話內心怒火翻湧,她是太後身邊的掌事嬤嬤,自幼寧到永壽宮後,衣食住行都是她與李嬤嬤親自操持,太後娘娘捧在手心的明珠,到了章華殿被人合起夥來的欺負。

  她神情肅穆,衝著姚夫子微微頷首,“有勞夫子了。”

  她衝著身後跟著的幾個宮人使了個眼色,把不願意去永壽宮,縮在位子裏的齊婉抱了出來。

  林玉靜、李素蘭以及幾位被提到名字的小姑娘,為了作證,也一並被請去永壽宮。

  幼寧沒想鬧那麽大,本來也隻是想讓齊婉收斂一點,這下好了,貴妃和宣德帝都請來了,這架勢,就是家裏孩子上學不長心,被請家長了,隻不過這個家長來頭有點大。

  幼寧是不擔心這事最後的過錯方會落到自己的身上,齊婉剛剛的表現,活脫脫就是做錯了事還要甩鍋的樣子,有太後給自己撐腰,自己肯定不會是‘頂鍋’的,不過一群小姑娘說話沒什麽分寸,到了太後跟前,肯定會說些什麽話,讓太後看出來自己平時在章華殿被齊婉欺負。

  齊婉那點熊孩子的惡作劇,並不能真正傷害到自己,不過在太後娘娘眼裏,自己也還是個七歲的小姑娘,太後娘娘肯定要心疼。

  幼寧跟在陳嬤嬤身側,輕歎了口氣。

  陳嬤嬤牽住她的手,略帶粗糙的手掌在她稚嫩的小手上拍了拍,異常令人安心。

  幼寧抬起頭看她,陳嬤嬤停下腳步,俯身湊到她耳邊安慰,“郡主莫怕,太後會為郡主做主的,不是郡主做的,誰都不能冤了郡主。”

  幼寧心裏一暖,為了陳嬤嬤的無條件信任,隨即又想,這事,是自己做的呢?

  不待她多想,永壽宮已經到了,抱著齊婉的宮人把她放到地上,齊婉一路掙紮,那宮人的頭發都被抓散了。

  齊婉腳一落地,就衝著宮人的腿彎子踹了一腳,扭頭就要走。

  兩側迅速跑過來兩個小宮人攔住她,半哄半拽,“四公主,太後和陛下在裏麵等您呢。”

  有宮人挑開簾子,幼寧等著齊婉先進去,跟在她後麵進去。

  靜如郡主拽住舒雅郡主,麵色慘白,“舒雅姐姐,太後若是責怪,你要救救我。”她悔死了,真不該替齊婉說話。

  她早知道幼寧得太後寵愛,但她看齊婉平日裏欺負幼寧,幼寧膽小怕事,被欺負了也悶不吭聲的,不見她向太後告狀,齊婉素來跋扈,若是不幫她,回頭她肯定要排擠自己,這才幫齊婉說話,沒想到這事鬧到了太後跟前。

  她出身王府,從小家裏姨娘之間的勾心鬥角沒少看,這種事,無論她說的是不是真話,她幫了齊婉,太後肯定要厭惡她的。

  她眼眶裏含著淚,舒雅郡主沒好氣的甩開她,“關我何事。”

  “舒雅姐姐。”靜如郡主像攥著救命稻草一樣再次拽住舒雅郡主的衣服。

  舒雅郡主翻了個白眼,倒是沒再甩開她,這個靜如,平日裏就懼怕齊婉,不敢得罪她,膽子小的跟老鼠似的,動不動就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她輕聲提醒,“太後陛下跟前,你莫要失儀。”倒是沒有再甩開她,由著她拽著自己的衣袖在廊下候著。

  殿內太後正端坐在鳳榻上,下首坐著宣德帝和貴妃,齊琮和齊瑛也在,氣氛並沒有想象中的嚴肅,太後一見姚夫子,便笑著問道:“可是阿寧給你添麻煩了?”

  姚夫子跪到地上,先行了大禮,起身恭敬道:“幼寧郡主一貫勤奮刻苦,並無麻煩。”

  太後聞言心情愉悅,坐在一側的貴妃看向宣德帝,笑著說:“適才陛下與太後商量事,宮人進來通報說幼寧郡主在章華殿做錯了事,惹得姚女夫子發了大火,這都鬧到太後跟前了。”

  貴妃娘娘巧舌如簧,三兩句先發製人,笑盈盈的把鍋全都甩幼寧身上了。

  貴人向來有指鹿為馬之能,貴妃寵冠後宮,若是一般夫子遇到這種情況,必然要斟酌再三再做回答,可惜她遇見的偏是姚女夫子。

  她能在與無娘家依靠的情況下,同忠勇伯府撕破臉,置之死地而後生,毅然決然的與前夫和離,又豈是會被貴妃這三兩句嚇唬到的人。

  她心裏雖然偏向幼寧,但齊婉和幼寧同為她的學生,她就要公平公正,不能用齊婉以前的囂張跋扈,先入為主來判斷這件事情。

  是以她原本不打算在太後與陛下麵前多嘴,卻讓貴妃這兩句話說的來了火氣。

  太後眉心微蹙,還未出聲,姚夫子便道:“想來是通傳的宮人沒說清楚,貴妃娘娘誤會了,並非是幼寧郡主做錯了事,是四公主殿下。”

  貴妃臉色一僵,顯然沒有想過,姚夫子會如此不知好歹。

  齊婉立馬委屈的搖頭,“不是,不是我,都是薑幼寧害我。”齊婉撲到貴妃懷裏,貴妃一把摟住她,目光看向幼寧。

  幼寧站在中間,被眾人的目光包圍著,都在等著她說下一句。

  宣德帝端起茶盞啜了一口,並沒有把小姑娘的這點小打小鬧放在心上,今日帶著齊琮齊瑛到太後這裏議事,恰好遇見了章華殿的姚夫子派人來告狀,宮人隻說四公主和幼寧郡主犯了錯,並未細說做了什麽。

  自己女兒什麽脾氣宣德帝也清楚,一聽說是兩個小姑娘犯了錯,便覺得是兩個小姑娘拌嘴了,許是阿婉先挑釁,姚夫子才說是她的錯,不過兩個小姑娘都好端端站在這裏,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淡淡的說:“薑幼寧,你來說。”

  幼寧心想,果然,做老子的還是護著自己閨女啊,姚夫子都說了犯錯的是齊婉,他不問齊婉發生了什麽,反倒來問自己,如果單看姚夫子發現齊婉撕孝經帶話本子進學堂,齊婉把鍋甩給自己這一段,自己應該是個無辜的小可憐,什麽都不知道,被齊婉冤枉。

  她衝著宣德帝行禮,一臉茫然的說:“回陛下,臣女也不是特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一臉無辜。

  “哦,你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宣德帝覺得好笑,“你與阿婉兩個人犯錯,怎麽你不知道?”

  齊琮也饒有興致的看向‘無辜’的幼寧。

  幼寧眨了眨眼,有點驚訝,“我……臣女做錯事了嗎?”她沉思片刻,忽然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顫著聲說:“臣女冤枉。”

  她像是才搞清楚狀況一樣替自己喊冤,倒是把宣德帝弄懵了。

  太後心疼她,幼寧向來懼怕皇帝,每次皇帝來,她都要遠遠的躲著,這次還要當著他的麵被質問。

  太後護短,直接起身走到幼寧跟前,把她摟到懷裏,拍著她的背說:“阿寧莫怕,盡管實話實說,皇祖母替你做主。”

  幼寧原本隻是做戲,聽了太後的話,鼻尖一酸,眼圈就紅了。

  “我,我真不知道,是四公主說我害她,我不知道。”

  她摘得一幹二淨,這事除了齊婉想甩鍋到她身上,跟她可一點關係都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