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461
  女兒的話像是驚天的雷響徹在了周芸的耳旁,“……你還小。”周芸急急說道。

  “我都嫁人了。”林清嘉說道,“聖上同我說了,因為我的婚事,所以同您的事才誤了下來。”

  周芸漲紅了臉,和女兒說起自己的隱私,很是不適應。

  “世子昨個兒同侯爺長談,去台州的事已經定了下來。”林清嘉說道,“六月時候,我和世子就離開京都。”

  周芸顯然沒有想到女兒這就要離開京都,神色錯愕,“你和世子要去台州?”

  林清嘉點點頭,看著母親,“留在京都多風波,隻怕要說到我的頭上。萬歲爺的意思是,正好讓世子爺曆練,我跟著過去,也算是避一避風頭。”

  周芸的神色一慌,下意識地看著女兒。

  “萬歲爺的心思,祖母曉得的,伯父與伯母心中也有數,娘,您也不必憂心我。”林清嘉把手覆在母親的手背上,彎眼而笑,“聖上行事周全,是想要讓您沒有後顧之憂。”

  周芸的表情幾乎凝滯。

  林清嘉大約猜得到母親所想,自從知道了魏荀的身份,心中隱隱覺得般配不上他,下意識地把兩人的事往後拖延,誰知道原本以為杳杳無音的事,忽的就到了她麵前。

  想要躲藏,想要逃開。

  就像是就在黑暗之中的人,乍見陽光受不住一般,下意識的躲避。

  林清嘉對著母親淺淺笑著,周芸心中慌亂的時候,就見到了女兒的笑,眼睛閉上,最終隻是說道,“我曉得了。”

  “娘。”林清嘉說道,原本想要說什麽,最終隻是咽下。

  魏荀所做的事,母親早晚會知曉,他與她之間的百步,他已經走了九十九步,隻消周芸踏出最後一步。

  “我去同大姐姐二姐姐說話。”林清嘉留著母親一人在房中,衣裙微擺,出了房門。

  林清玨正坐在林清璿的旁側,林清玨的手指在的書案上輕點,見到了林清嘉過來,站起了身子,“大姐姐坐。”

  “你來了。”林清璿拉住了林清嘉的手。

  “在說什麽呢?”

  “我們剛剛說得是大姐姐家的別院。”林清璿笑著說道,“夏日裏邀我們過去玩呢。”搖了搖林清嘉的手臂,“三妹妹,你有空沒有?”

  林清玨的目光裏也是有期盼。

  “如果是夏天隻怕是沒有空的。”林清嘉笑道,“等到六月,世子就要去台州,我也要跟著去。”

  “台州?”

  兩人同時失聲,相識對望,林清玨先是開口,“怎麽就忽然要去台州了呢?既然是狀元,都是先到翰林院裏走一遭的。”

  “他如今不正在翰林院裏?”

  林清玨並沒有說話,當然不一樣的,一般至少在翰林院裏做上兩三年,再到其他六部曆練,從未聽聞一開始就外放的。一瞬間林清玨甚至覺得忠恒侯府失了聖心。

  “那豈不是見不到你了?”林清璿有些憂心忡忡,所想的事與林清玨截然不同。

  “還有大半個月。”林清嘉說道,“說得我好像立即就要走了就是。”

  林清璿並不是愛感傷的人,之後反而說道,“也好,雖說你剛剛說了侯府上下可親,到底是低頭做媳婦的,到台州也是自在。”

  她老氣橫秋的模樣讓林清嘉噗嗤一笑,擰了她的香腮,“真真是我的二姐姐,還沒有嫁人,說這些羞也不羞。”

  林清璿笑著摟住了三妹妹的臂膀,“才不羞。”

  林清玨本想多問,見狀是不好多問了,去台州的事既然已經成了定局,將來是個什麽情況,早晚會知道的。

  第127章 遊花船

  大半個月的時間,說過得快便是時光飛逝,說過的慢也是極慢的。

  初夏的日子雨水豐沛,每當下起雨的時候,秦霆軒常常會在軟榻上攬著她,歪在一起看著書。

  一起看書也不對,通常是林清嘉窩在丈夫的懷中,聽著他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念著海外而來的遊記,原本翻譯過來是有些拗口的,但聽秦霆軒念起來,就少了晦澀難懂,像是潺潺流水潤過人的心靈。

  這樣一起看書的時光,像是凝滯了一般一樣,林清嘉時常覺得過得慢。

  洛岫見著水杯的水空了,上前取了紅泥小爐上的水壺給杯子裏的水滿上。

  林清嘉的手指翻過了頁麵,等到水杯裏的水涼卻了,直起身子,把水杯端到秦霆軒的麵前,“潤潤嗓子。”

  秦霆軒就著林清嘉的手就喝了水。

  洛岫看著兩人,心中為自己的妹妹又是一歎,想要找出一丁點兩人的不相配,都很難。

  兩人一起看書,一起練字,一起作畫,偶爾有見地不同,也從沒有紅過臉。

  夜裏總是要水的,房間裏殘留的味道還有歡好過後世子妃嬌媚的顏色讓人麵紅心跳。

  世子與世子妃伉儷情深,加之兩人又要去台州,洛岫無論如何都不許姐姐洛雲在這時候出了岔子。回去捎了口信,硬是用父親生病的由頭留住了姐姐洛雲,如今隻怕姐姐已經嫁了人。

  想到了自己做的事,洛岫的心中有些緊張,讓她下定決心的是莫煙的事。

  那個叫做莫煙的丫鬟隻是準備在及笄禮上出現,還來不及做什麽就灌了啞藥送到了衙門裏頭,她本就偷了主人家的東西,按照律法打了板子,流放到塞北之地。洛岫還記得世子當時淡笑吩咐說道,“這丫鬟也沒有成親,在那裏安了家,莫要回到京都了。”

  洛岫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她一直覺得世子溫潤到無害,那一次窺見他冷酷的一麵,嚇得做了一宿的噩夢,夢裏莫煙換做了洛雲的模樣。

  林清嘉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洛岫的方向,心中猜測洛岫是不是因為要離開京都去台州而失魂落魄,她應下了要去台州,但是不是心裏頭是不想的,更想要留在京都?

  林清嘉還沒有猜出洛岫所想,就意外地收到了一封賞花帖。

  薄薄的紅紙,外麵粘著的是綢緞,深淺不一的菡萏綻放,針腳細密繡工極佳。

  打開帖子,是蘭獻王府的王妃江氏見著荷花開的好看,就包了花船,請了夫人與小姐到花船上賞花。

  林清嘉曾經見過江氏,性子是個溫和不愛出頭的,包花船的事委實不像是她做得出,大約是蓁郡主的喜好,用了王妃的名頭。

  林清嘉翻著帖子,心中思量著,自從世子要去台州的事定了下來,原本熱鬧的侯府一下子就清冷了許多,隻怕是有意避開忠恒侯府,對去台州之事有著頗為惡意的揣測。

  原本名聲不顯的忠恒侯府忽的出了狀元,加之秦霆軒並沒有如同其他的一甲榜上的學子去了翰林院,而是被外放到名聲不顯的台州,諸人的心中都在考量,不少人猜測是不是忠恒世子的狀元之才是有水分的,聖上發了怒,等到世子娶妻,就連忙把兩人打發到台州去了。因為這個猜測,才有侯府的門庭冷落。

  沒什麽交際與應酬,大半的時候林清嘉都與秦霆軒耳鬢廝磨,感情日漸親密。

  林清嘉常常想,若是此生遇不到他該是怎樣的缺憾。

  想到了丈夫,嘴角的笑意比蜜糖還要甜。

  纖細的手指翻著請帖,林清嘉並不喜應酬,但是隻怕這些日子曦郡主被憋壞了,於是在秦恬曦巴巴的目光之中,點了點頭。

  赴宴的日子,天氣晴明。

  換了水紅色的霄鮫裙,梳了斜髻,帶著一套鎏金翡翠飛花簪,耳上用的也是滴翠耳鐺,她是以忠恒世子妃的身份參宴,自然不能被人小覷了。

  “嫂嫂這樣真好看。”秦恬曦笑眯眯的,與林清嘉走在一起。

  成了親的林清嘉像是雨後承了露水的花,嬌美非凡。

  秦恬曦平日裏見著的是父母日子和美,如今哥哥嫂嫂也是如此,終於悄然開了竅,心中存了她未來的夫君是怎樣的人這樣的心事。

  坐著馬車出了城行了兩裏路,見著了橫翠湖。這一片湖水清波滌蕩,像是一塊兒滴翠玉璧靜靜臥著,就得了橫翠湖的名。

  持名帖,登花船。

  閨閣少女衣袂飄飄,新嫁的婦人姝色豔豔,鼻尖是女子的脂粉氣息,被清風卷的忽咻濃鬱忽咻消散。

  這一次的賞花宴是林清嘉從未見過的,請了琴師,於船尾的平台奏曲,橫笛豎簫,揚琴琵琶,叮咚作響,流淌著歡快的曲調。

  再看看湖中的蓮花,各色的菡萏開的比貼上繡出的更加嬌美,雪白如同雲團,還有嬌紅似輕紗的,花瓣上含著水珠,微微晃動。

  手中執著琉璃杯,裏頭是桑葚酒,深紫色的液體在裏晃晃悠悠。

  林清嘉與京都府府尹夫人寒暄之後,心中正琢磨剛剛聽到的莫煙的消息,就見到了張煜瑩。

  “秦夫人。”張煜瑩說道。

  “魏夫人。”林清嘉回禮。

  張煜瑩自從知道了林家三姑娘是丈夫心中的明月光之後,心中總是很難忘懷。在聽到林清嘉定了親之後,她的心中是鬆了一口氣的,誰知道她大婚前夕,丈夫日夜兼程趕了回來。

  張煜瑩又驚又怒,心中對林清嘉的提防到了極點。

  林清嘉前些日子深居簡出,如今終於有了與她私談的機會。

  林清嘉抿了一口桑葚酒,“魏夫人,長青王府與忠恒侯府本就沒有什麽私交,兩位世子也是如此。”從前他們交往不密,今後更是如此,“你應當也知道,我要同秦世子去台州了。”提到了秦霆軒,眼睛微微亮起,語氣溫柔,“魏夫人,你本就不喜我,何必耐著性子同我說話?”

  張煜瑩看著林清嘉,提到了秦霆軒時候發亮的眸色讓她心中嫉妒,又鬆了一口氣,“秦夫人說話有趣,也見多識廣,我覺得與夫人交談甚歡。”

  林清嘉幾乎要被張煜瑩硬邦邦的語氣逗笑了,在湖麵上微風吹得她心情舒暢,怡然笑道:“那當真是可惜了,若是我沒去台州就好了,說不定還有機會去長青王府小坐。”

  張煜瑩一瞬間就變了顏色。

  林清嘉忍不住笑出聲。

  張煜瑩的臉一下就鐵青了下來,想著兩人今後也沒什麽交際,當下不理睬林清嘉,徑自走開。

  林清嘉一想著若是自己當真去了忠恒侯府,隻怕張煜瑩要醋的不行。

  隻不過,魏邵和行事執拗,長青王府上下行事都帶著劍走偏鋒的意味,若是自個兒去了,指不定長青王爺為了讓兒子不再鬱鬱寡歡,設下什麽圈套。

  她的日子過得和美又順遂,何必為了想要張煜瑩的笑話賭上自己?

  林清嘉呷了一口酒。

  “你笑什麽?”秦恬曦跑了過來,湊到林清嘉的耳邊。

  “沒什麽。”林清嘉笑道,“就是喝了點酒。”俏皮地對她眨眨眼,“覺得魏夫人實在是個有趣不過的人。”

  秦恬曦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著張煜瑩的方向,她聽人說成了親的張煜瑩性子比成親前更加執拗,哪兒有趣了?

  想到了這裏,憂心忡忡了起來,她可不知道嫂嫂這麽不能喝酒,莫不是喝醉了?連忙把林清嘉手中的桑葚酒拿下,“嫂嫂,那邊有錦鯉,我們過去看看。”

  秦恬曦不知道喝了酒的人反而不能吹太多的風,酒意上湧就難受了,林清嘉並沒有貪杯,帶上了兜帽,拿著魚食丟入到湖中,見著那各色的錦鯉浮在水麵上,張開嘴搶奪魚食。

  下午的時候上的船,等到天邊燃燒的紅雲將退,湖中的花船點燃了燈火,在靜謐的夜晚裏的,不再是多人奏琴,隻是紅衣女子反彈琵琶,紅色的衣裙在風中吹得烈烈。

  你來我往觥籌交錯,林清嘉也知道了不少京都裏的趣事,如今的榜眼是位奇才,本可以去翰林,他偏生去了刑部;探花郎是個怕老婆的,有次和人在青樓喝酒多坐了一會兒,妻子就打發人尋了過來,險些在街上就腦了起來;殿試二甲榜首雖說才學好,人品不堪,殺了鄉下的妻子,如今收押到牢裏,他一口一個冤枉,哪兒就冤枉了?

  夜裏遊船隻遊了大半個時辰,就停在了岸邊。

  林清嘉回頭看著仍是燈火通明的花船,心中有些可惜,她這次去了台州,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今後就沒有這般的熱鬧了。

  “在看什麽?”林清嘉忽然感覺到有人湊到自己的耳旁。

  “世子。”林清嘉急急回身,唇瓣擦過了丈夫的麵頰。

  秦恬曦笑盈盈的,她早就看到了哥哥,但是哥哥不讓她出聲,帶著丫鬟往第二輛馬車走去,把前麵的馬車留給兄長和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