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892
  喝了一口茶,口中滿是茶香,林清嘉掀開了簾幕,才驚覺睡了一下午,此時已經是傍晚。

  西邊的那一輪金烏西墜,在天邊迤邐留下一絲金線,金燦燦的雲往外擴去便是濃烈的金紅色,金紅色籠在大地上,染得綠麥成了紅色,田裏的牛成了紅色,水田成了紅色,偶爾飛馳而過的駿馬也帶著耀眼的紅。

  嘚嘚的馬蹄聲緊,林清嘉抬眼望去,見著一青衫勁裝少年,馳騁而來,右手帶著皮手套,拉著韁繩,顯然因為見著了馬車,他雙腿夾著馬腹,讓馬嘶鳴一聲,降低了速度。

  那少年唇紅齒白,本就生得好,如此騎在駿馬上更是意氣風發,那通身的氣派也隻有世家方能夠養的出。

  那少年也見著了林清嘉,烏發玉麵紅唇,最為特別的便是她眉心的一點紅痣,讓她清雅的麵容更為雅致脫俗。

  這少女梳著雙丫髻,發髻上鬆鬆係著一根碧翠色的發帶。

  林清嘉對著少年點頭,正要放下簾幕的時候,忽的那鬆鬆係著的發帶便飛了出去。

  而少年一愣,下意識的伸手一抓,便捉住了那一根揚起的發帶。

  鬼使神差似的下意識地一嗅,好似發帶上還殘留著少女的馨香。

  林清嘉自然沒有錯過少年的動作,麵上微紅,咬了下紅唇放下了簾幕,嬌聲喊道:“停車。”

  “小姐?”綠衣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聽到了馬車前傳來馬的嘶鳴聲,馬車停了下來,林清嘉撩開了帷幕,不等著綠衣就跳下了馬車。

  她正好停在少年的麵前,攤開素白的手掌,林清嘉對著少年說道:“我的東西。”

  第5章 前世夫婿

  秦霆軒翻身下馬,他揚唇一笑,伸手就把發帶遞到林清嘉的麵前。

  林清嘉鬆了一口氣,見著秦霆軒剛剛的舉動,她心中還擔心遇上了紈絝子弟,不肯把她的發帶還她,此時放下心來,也抿唇一笑。

  秦霆軒見著眼前人笑起來的時候就連眉心的紅痣也像是泛著光似的,燦的讓人心熱。

  “秦世子。”忽的有人開口喊,秦霆軒下意識地收攏手回頭,誰知道入手的綿軟柔軟。

  顧不上回頭看是誰喊他,他扭過頭才發現把那眉心一點紅痣的少女的手抓個正著。

  林清嘉的眼不不由得瞪大,顯然沒有料到有這樣的意外。

  “小姐!”綠衣從馬車上下來,就見到了讓她心驚肉跳的一幕,那騎馬少年赫然抓著自家小姐的手!

  綠衣的驚呼讓秦霆軒回過神來。

  “抱歉。”連忙鬆開了林清嘉的手,他的麵上淡淡的紅,他也沒想過正好把女子的手抓個正著,對著林清嘉拱手道,“在下秦霆軒,正聽著有人喊我,一時失神,唐突了姑娘。”

  從未牽過女子的手,如同石子投入到了心湖之中,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那大手的溫度退卻,林清嘉狂跳的心也平靜下來,透亮的眸子落在秦霆軒的麵上,她知道秦霆軒不是有心,搖了搖頭,柔聲說道,“不礙事的。”

  她已經聽到了那人稱呼眼前人為秦世子,猜到了他的身份,便行了禮,“民女見過秦世子,多謝。”

  秦霆軒想到剛剛自己的舉動,心中有些不大好意思,輕咳一聲道:“姑娘諒我失禮才是。”

  林清嘉再一看秦霆軒,不過是個未及冠少年,此時麵上微紅,顯然是為剛剛的舉動有些不大好意思。

  “世子爺客氣了。”林清嘉禮罷,抬眸見著喊秦霆軒的那人,她便是一怔,整個人宛若在冰窟之中,飽滿的菱唇被她抿得沒了血色,身子更是微微一晃。

  秦霆軒身為忠恒侯世子,在京都見過各式各樣的女子,自然是有比眼前的林清嘉容顏更勝的,隻是若是旁人與林清嘉走在一處,第一眼看到的隻會是林清嘉,不是會旁人。

  不光是因為林清嘉眉心那點紅痣,林清嘉身上最為難得便是她的氣度了,稚氣的麵容偏生有一雙通透的眼,像是輕霧籠著青山,讓人瞧不出山有多深。

  這般的女子應當是淡然自如的,這是瞧見了誰忽的變了神色?

  秦霆軒有些好奇地轉過身子,便見著翻身下馬的那人。

  麵上露出笑,上前招呼道:“魏世子。”來人正是長青王之子,魏邵和。

  魏邵和騎在馬上,就見到了忠恒侯之子秦霆軒,讓他好奇的是秦世子居然和一個女子站在一起,手中似乎還握著女子之物,莫不是兩人的定情之物?

  他心中有些好奇,開口喊了秦霆軒,卻見著了縈著輕霧的一雙眼,那少女的眉眼俊秀,眉心一點紅痣,他心弦一顫,想要仔細看那女子,誰知道女子便低下了頭,他想也不想就下了馬大步走來,想要知道這少女的來曆。

  林清嘉總以為幾個月之後才會見到魏邵和,沒曾想現在就遇上了他,但想到不會與他再有糾葛,狂跳的心勉強平靜下來,不肯抬頭去看魏邵和,隻是對著他盈盈一拜,“魏世子。”

  他此時並未遭受大難,按照時間,雖說還不曾與張氏成親,大抵也應當訂了親了。

  她原本就應當與他沒甚糾葛,蒼天垂憐讓她有了今生,她是萬萬不準備與他再續前緣的。

  林清嘉因為低著頭,魏邵和隻見得到少女烏壓壓的發旋,有心想要她抬頭,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不必行此大禮。”

  他的聲音柔軟的不可思議,似乎生怕驚嚇到了美人。

  秦霆軒的眸子裏漾著笑,素來聽聞魏世子玉樹臨風豐神俊朗有禮之至,沒曾想在這位姑娘的麵前,露出了這般急切的神情,顯然是為眼前的少女動了心。

  想到剛剛握住的那柔軟細膩的手感,秦霆軒連忙收回思緒,他出門在外不是為了惦記這小家碧玉的,若是他娘知道他在外招惹女子,一定打斷他的腿!

  秦霆軒看著魏邵和,想到他好似已經訂了世子妃,莫不是世子妃還沒有入門,就想要尋一門側室帶回到京都?

  林清嘉不理會魏邵和,對著秦霆軒行禮道,“秦世子方才多謝,民女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秦霆軒笑而不語,隻覺得林清嘉若是想要離開,沒那麽容易。

  果然,魏邵和攔在林清嘉的麵前。

  此時林清嘉終於抬頭,讓他心中激動,笑道:“姑娘,相逢即是有緣,這方向應當是往姑蘇城裏去的,我也沒曾想過在這荒郊野外遇到秦世子,不如我做東,請秦世子和姑娘一敘。”

  魏邵和也知道自己的動作失禮,但隻覺得若是讓少女離開,隻怕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他還不知道她的姓名,知道她的家世,知道她是否婚配。

  林清嘉聽著魏邵和的說辭,想著此人依然是好顏色。

  上輩子明明是她的娘親救了魏邵和,隻因為睜眼的時候恰巧她在屋裏,魏邵和便認定了她是他的救命之恩,最後硬生生要以身相許。隻可惜魏邵和的以身相許是打了折扣的,他做得是救命之恩,納妾相報。

  她最恨的就是做妾,他明明知道,卻假裝沒有恢複記憶,說是要娶她為妻。

  他是故作不知,他是恩將仇報。

  想到這裏,胸腔裏滿是憤懣,聲音越發冰冷,“魏世子說笑了。民女出門在外,與兩位男子同行,實為不妥。兩位既然難得相遇,在城內把酒言歡才是。”

  說完對著魏邵和行禮後登車離開。

  綠衣一口氣見到兩位世子,心中緊張,在後麵杵著跟木頭人似的,見著小姐要上馬車,連忙扶著小姐登車,馬車始動之後心中才鬆了一口氣。

  魏邵和無法,隻得見著佳人離開,之後目光落在秦霆軒的身上,或許能夠從秦世子身上打聽一二。

  魏邵和對秦霆軒說道,“魏世子,萬萬沒曾想到在姑蘇遇到你。”

  秦霆軒笑道:“在下見著魏世子倒不意外。”

  魏邵和是替聖上分憂,故而在江南行走,而眼前的秦霆軒是一介白身,他心中微微有些自得,便笑道:“那魏世子此行是為何?”

  寒暄過後,魏邵和知道了秦霆軒的來意,也知道了他也要入姑蘇城,兩人上馬並行往姑蘇城不緊不慢行去。

  “剛剛那位姑娘。”魏邵和說道,“不知道秦世子緣何與姑娘相識?我可見著秦世子的手中拿著姑娘之物。”

  秦霆軒知道魏邵和指的是那根發帶,笑道:“我與那姑娘並不相識,隻是因為恰巧拾到了姑娘的那根發帶,剛剛魏世子喚我的時候,我正要把發帶還於那位姑娘。”

  魏邵和原本以為秦霆軒是與那姑娘定情,此時聽到隻是撿到了林清嘉之物,心中一鬆,麵上愉悅,“那秦世子也不知道姑娘是姑蘇哪戶人家?”

  魏邵和語氣熱絡,而林清嘉的語氣冷然,秦霆軒知道襄王有意而神女無心,輕笑搖頭,“我是不知道姑娘的來曆,隻是若說是姑蘇人家,隻怕也不盡然。”

  林清嘉看似裝扮的簡單,但鬢發裏的紅寶與身上的衣料表明她家中是有些銀錢的,看通身的氣派,也不像是小門小戶出身,隻是偏生坐著的是青帷馬車,可以說是簡陋了,隻帶著一個不大機靈的丫鬟,如此推算,她應當是去姑蘇的親戚家中小住,若是長住去投奔,應當帶著嬤嬤不至於是輕裝簡騎。

  秦霆軒在心中把林清嘉的來曆推算的七七八八,卻沒有告訴眼前的魏邵和,少女顯然對魏邵和沒什麽好印象,他便沒有把自己推斷的那些告訴魏邵和。

  魏邵和苦笑著,“也是,又是深閨女子,隻怕今後……”自知失言,便不再說。

  秦霆軒打岔說道,“魏世子,是否要回京都?怎麽沒見到侍從?”

  “確實準備回京都。”魏邵和想到了剛剛清雅少女,而他此行回京是要娶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膩味,恨不得不要回去才是。

  甩開了紛雜思緒,對著秦霆軒說道,“我坐膩味了馬車,便想著騎馬透透氣,秦世子爺不也是?”

  秦霆軒笑道,“我素來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母親讓跟著的人也拗不過我,再說了,他們的馬也趕不上我身下的這匹馬。”秦霆軒的笑容灑脫而自得。

  魏邵和看著秦霆軒身下的馬,通體雪白無一絲雜毛,駿馳飛揚,讚歎道:“好馬。”頓了頓說道,“秦世子灑脫,在下的侍從隻怕遠遠跟著呢。”他不消回頭就知道,他的人雖說應下了留下郫縣,隻怕不遠不近在他身後遠遠跟著。

  秦霆軒笑道:“魏世子與我不同。”對著魏邵和拱手道:“這次回京敘職完了,就要成親了吧。恭喜恭喜,在下隻怕短時間不回京都,相逢即是緣,不如小弟做東,與魏世子喝一杯才好。”

  第6章 初入林府

  “剛剛是兩位世子,都是皇親國戚呢。”綠衣上了馬車小小感慨道。

  林清嘉勉強一笑,上了馬車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裏都是濡濕的汗水。

  如果是莫煙在場,定然會發現林清嘉蒼白的麵,而綠衣少了那點眼力見,依然是說著剛剛見到的兩位世子爺,說他們一個灑脫不羈,一個公子如玉。

  “好了。”林清嘉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把手中的發帶遞給綠衣,“剛剛的事就當做沒有發什麽,我們什麽人都沒有見著。你發帶係的牢固一些。”

  綠衣見著那條惹禍的發帶,有些不好意思從林清嘉的手中拿起,“我笨手笨腳的,若是莫煙姐姐在,定然不會如此。”

  “沒關係。”林清嘉斂下長睫,綠衣確實不如莫煙聰慧,她卻從頭到尾一直跟著自己,自己死了,哭得最為傷心的便是綠衣了。

  “有誰天生就會?”林清嘉說道,“你平日裏不做這些,所以不大會,你既然做得好繡活,那般精細的活都做得好,梳頭發有什麽難得?再說了,剛剛隻怕是因為我睡著了在你的肩上亂動,才會蹭掉了發帶。”

  綠衣聽著林清嘉的聲音溫柔,並沒有怪罪她的意思,便也笑了,用小梳子抿了抿小姐的發,重新係好一對發帶。

  綠衣最大的有點就是聽話,此時不再開口說兩位世子的事,林清嘉不想去想魏邵和,思緒飄在了秦霆軒身上。

  前世她從未見過這位秦世子,忠恒侯府的事她卻是常常聽到的。

  老忠恒侯是西北征戰將軍,平定回亂之時才堪堪二十歲年齡,尚未娶妻的他在回京之後尚了公主,那位公主便是如今的德惠大長公主,聽說年輕時候幹練聰慧。

  老忠恒侯與公主生下兩子,長子逝去,幼子便是如今的忠恒侯,娶妻生下一子一女,其長子是她剛剛所見的秦霆軒秦世子。

  “小姐,城門到了。”車夫的話打斷了林清嘉的思緒。

  綠衣卷起了帷幕,拿好了通關文牒,等到驗過了之後,一行人便入了城。

  馬車踏在青石板的地麵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城外是綠意盎然,城內是井井有條。

  綠衣是第一次入城,她的一雙眼幾乎都不夠看了,見著那鱗次櫛比的屋舍,見著那挑起的招展的旗幟,聽著那討價還價的大嗓門,聽著那婉轉動人的叫賣聲。

  是有走街串巷叫賣打著朵含著露的梔子花與茉莉花,女子鬢發間別著一朵盛開的花,手腕上綴著的是茉莉小花。

  見著那花,就覺得鼻尖縈繞著香氣。

  林清嘉見著綠衣目光炙熱的模樣,就笑著說道:“我們下去看看。”

  她在京都裏的時候,也常常喜歡看車水馬龍的街道,看著往來絡繹不絕的人群,好似這鮮活的場景,能夠給她注入生命力,不至於像是即將凋謝的花兒,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綠衣一愣,有些猶豫說道:“是不是先去林府拜見長輩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