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山部落兩千餘人，在此次災難中直接損失了超過四分之一的人口，可謂元氣大傷。

  族長和巫祝同時死亡，部落一時陷入了混亂之中。

  越是在這種時刻，越需要人來主持大局。

  在奕的建議下，姬長陵直接降下神諭，立了部落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為族長。

  而與奕一樣擁有陰陽眼的小朵兒，則被推舉為巫祝，成為了澤山部曆代巫祝中年紀最小的一位。

  為了防止屍體有變，在新任族長的組織下，所有屍體被集中到一起。

  由巫祝誦念城隍傳下的經文後，尋了一處風水寶地下葬。

  整個部落中愁雲慘霧，滿街盡是飄蕩的白幡。

  姬長陵立在雲頭上，皺眉看著這一幕。

  稍後一點的位置，主簿奕一身綠袍，懷抱生靈籍錄。

  “城隍不必憂慮，這樣的情形下吏一生中便經曆了不下十餘次。每次我澤山部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不會例外。”

  主簿奕雖是這樣說，但其眉宇間卻滿是滄桑悲涼。

  眼看著這麽多族人慘死，他如何能不悲痛？且這些人靈魂被吞食，卻是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如今跟在姬長陵身邊，很大一分部原因就是希望能盡自己努力，為部落中人多謀取些庇護。

  奕在後麵默默看著姬長陵那並不算寬廣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對未來的憧憬。

  這位城隍大人，應會與以往山神不同吧？

  姬長陵輕歎一聲，心中有些感慨。

  蠻荒就是這般，強者肆意妄為，弱者朝不保夕。

  如今自己能力有限，也隻能盡力護住澤山一地，努力讓部落中的人族生活安穩一些。

  澤山境甚少有什麽天災，對人族威脅最大的就是不知什麽時候會突然冒出來的大妖鬼物，

  自己隻需要把山中大妖登記造冊，提防他們溜過來吞食生魂便可以了。

  若是往後手頭的香火富裕了，還能多征辟幾個從神，增強自己身邊的力量。

  絕煞之地那些厲鬼就挺不錯的嘛。

  不過，在這之前，首先要把部落中的城隍廟立起來。

  沒有香火，什麽都幹不了。

  “主簿，盡早把城隍廟立起來。嗯，現在部落正是艱難的時候，可以簡單點。”

  “下吏遵命。”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姬長陵告別主簿奕，駕雲去了小清河上。

  此時鱷龜正漂浮在河麵上，猙獰的背甲像是河麵上的孤島。

  大湖被陰煞之氣浸染，這頭老龜沒了去處，在姬長陵的勸說下，暫時留在了小清河。

  在姬長陵授意下，主簿奕的實操中，鱷龜被宣揚為澤山城隍手下第一神將，是斬殺邪惡澤山神的第二功臣。

  故而雖然鱷龜長相凶悍，仍是有不少族人專門趕來小清河，在河邊擺上了鮮果肉類等供奉。

  但鱷龜對此表示不屑一顧。

  每隔兩日姬長陵必然要來陪老龜聊聊天，嘮嘮嗑，關心一下溫飽。

  力求讓它在這裏多住一陣子。

  老龜戰力強悍，有它在，哪怕隻是每天躺在小清河裏睡覺，姬長陵的心裏也踏實不少。

  ……

  ……

  時間是撫平一切的良藥。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努力地活著。

  三個月後，籠罩澤山部落的悲慟終於慢慢地散去了。

  在部落中心位置，原本的山神廟被改建成了城隍廟，姬長陵的塑像也由部落中的能工巧匠雕刻了出來，供奉在廟中。

  由於城隍的形象為人族，且眾人曾親眼看到城隍斬殺澤山神，故而部落裏的人對城隍的態度要熱情很多。

  城隍廟每日裏香火不絕。

  而有了香火的支撐，主簿奕的征辟儀式終於得以補全，手中的生靈籍錄也得以凝成。

  這一日，

  姬長陵留在城隍廟神像中的一絲神念注意到一對夫妻拉拉扯扯地走了進來。

  男人被女人拉著，滿臉地不情願。

  兩人在神像前跪下，女人低聲道：

  “城隍老爺，小女子與我家良人婚配已有三年，卻至今…至今未有所出。求城隍老爺顯靈，賜我們一兒半女。小女子定每日虔誠供奉，香火不絕。”

  求子？

  姬長陵一怔。

  蠻荒的神仙分工不明確，所以這段時間來城隍廟裏求姻緣的，求發財的，求平安的，什麽都有。

  一些不過分的要求，姬長陵順手就辦了，每次都能反饋回大量的香火之力。

  來一個求子的也不奇怪。

  隻不過三年還沒懷上，怕不是身體有什麽隱疾吧？

  姬長陵探出神念在女人身上探查了一下。

  他雖不是醫生，但人體若有病症，自然會在氣血上體現出來。

  神像前跪著的女人氣血豐盈，正是處在最好的年華，身體健康的很。

  莫非是他男人不行？

  姬長陵向男人望去，卻發現男人也是身體強健，並無隱疾。

  “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心裏犯了嘀咕。

  現在對他來說，人口的增長可是大事。

  思索了片刻，姬長陵回到石珠內的草廬，召出了主簿奕，開口問道：

  “方才有對婚配了三年的夫妻來求子，我查看了下兩人的身體，並未發現隱疾。你可知是怎麽回事？部落中這樣的事多嗎？”

  主簿奕恍然，笑道：“下吏還以為是什麽事讓城隍大人您煩惱，三年無子不是尋常事嗎？四五年無子也常見的很。”

  “什麽？”

  “三年無子尋常？四五年無子常見？”

  姬長陵一怔，懷疑是不是自己聽岔了。

  “你把生靈籍錄打開，查看一下今年澤山部新生兒有多少。”

  “是。”奕雖然覺城隍大人的反應有些奇怪。但還是依言打開了手中的籍錄。

  “澤山部現在籍人口一千四百三十四人，今年出生的新生兒八十餘人。嗯，比往年還多了幾個。”

  姬長陵挑了下眉，“之前部落裏有七百多戶，兩千多人吧？怎麽新生兒這麽少？”

  這樣算下來，出生率也太低了。

  奕一愣，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人族生育艱難，今年有八十餘新生兒就算很不錯了。”

  若說蠻荒環境惡劣，新生兒成活率低也就罷了，怎麽出生率還低了呢，每天夜裏勤奮點，不就有了嗎？

  姬長陵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

  “不行，我得好好研究下，不然人口數量始終上不去，我哪裏去弄香火？”

  姬長陵帶著奕在部落中轉了大半天，挨家挨戶查看。

  這才發覺果然如奕所說的，有好多年輕的夫妻根本就沒有子嗣。

  他的心中一沉，恐怕問題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