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落腳之地的姬長陵暫時留在了女童的家裏。

  這一住，便是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來，姬長陵與女童漸漸熟悉。

  女童名叫朵兒，父親在族長身邊擔任護衛，母親平日裏則為殷富人家做一些漿洗、縫補衣物的活計補貼家用。

  雖不富裕，但也還過得去。

  姬長陵白天躲在石屋陪朵兒一起玩耍，或者鑽研功法。

  夜晚則遠離部落修煉《陰魂篇》。

  許是因為灰色石珠的原因，修行還算比較順利。

  此時姬長陵的魂體已經比之前強大了太多，偶爾一動念間，便有強烈的煞氣覆體。

  ……

  ……

  這一天傍晚，朵兒爹從族長處當值回來。

  “朵兒娘，我回來了。飯好了沒？”

  “好了，這就端上來。”

  婦人把飯食擺上桌，瞅了兩眼高大的男人，見他臉色不對，問道：

  “出什麽事了，族長罵你了？”

  “唉，別提了，先吃飯。”

  男人端起碗大口地扒飯，一頓飯沒滋沒味地吃完，男人對女童道：

  “朵兒，你先去裏屋。”

  支走了小朵兒，男人看著婦人，猶豫了下，小聲道：

  “小清河裏鬧水鬼，死了兩個人。明兒你先別去河邊了。”

  屋頂上，

  正準備去隱蔽處修煉的姬長陵聽到“鬧水鬼”三個字，頓住了身形。

  幽魂見得多了，厲鬼卻還無緣得見。

  如今他正努力凝練煞氣，將魂體轉化為厲鬼之身，對“鬼”尤為敏感。

  “鬧水鬼？什麽時候的事？”

  “昨日。”

  婦人臉色變了變，今天早上她還帶著女兒在河邊漿洗，呆了一個上午，當下惱怒地道：

  “那你昨日怎麽不跟我說？”

  “我也是今早到了族長那裏才知道的這事。”

  男人的臉色也很難看：

  “昨天晚上小清河裏漂下來一具屍體，族長派了我們把屍體打撈出來埋了。

  “誰知道今早就被發現兩人死在了家裏，模樣跟溺死的一模一樣！你說邪門不邪門！

  “巫祝說這是山裏的野鬼缺了血食，來跟咱們要吃的。明日上午要在河邊奉上牲畜供奉……”

  “什麽？！”婦人沒在意別的，隻注意到了男人說的‘我們’，頓時大驚：

  “當家的，你也打撈了？那水鬼會不會找到咱們家來？”

  婦人說著說著，話音裏帶上了哭腔。

  “別嚎了！”

  男人臉色愈加難看：

  “今晚上我不在家裏睡，一會兒我們剩餘的三個人都去巫祝那裏，有巫祝守夜，今晚應當無事。”

  婦人仍是哭哭啼啼的，男人聽得心煩，拿了件厚衣服便走出了家門。

  屋頂上，姬長陵目露思索。

  他就是順著小清河從山裏飄下來的，確定當時河道裏並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否則自己一定會有所感應。

  難道是在自己之後被河水衝下來的陳年老屍？

  男人說話的時候姬長陵便仔細探查了一下，發現其眉心處確實有一道若有如無的黑氣潛伏著。

  應當是所謂的水鬼做的標記或者是類似詛咒之類的事物。

  姬長陵試著隔空抽取出來，卻發現那黑氣頑固至極，若是強行抽取隻怕反而會壞了男人的性命。

  這時，小朵兒避開母親來到屋後，輕聲呼喚：

  “大哥哥，大哥哥。”

  姬長陵低頭看著女童，身形一動，飄落到了她的麵前。

  “大哥哥，爹爹是不是很危險啊？”

  朵兒年齡雖隻有五六歲，卻很是早慧。

  通過爹娘的對話，已是察覺到了什麽。

  姬長陵微微點頭。

  朵兒眼圈迅速變紅，看著姬長陵。

  “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幫幫爹爹？”

  稍稍猶豫，姬長陵把手掌放在小姑娘的頭頂。

  “哥哥盡力。”

  他也有一個和朵兒年齡差不多的妹妹，一樣的聰明伶俐。看見朵兒就仿佛見到了自己的妹妹。

  在這樣殘酷的部落環境裏，若是男人沒了，無法想象朵兒母女將要怎麽活下去。

  若是自己能應對的話，當盡力保下男人的性命。

  當然，若是事不可為，他也不會強行出手。

  抬頭看了看天色，

  此時太陽剛剛落山，天邊仍有晚霞。

  水鬼若要動手的話應當會在深夜時分，此時時間還算寬裕。

  思忖了一下，姬長陵決定先去查看下已死兩人的屍體，也許能發現些什麽。

  當下閉上眼睛，仔細感知。

  部落中有幾處氣息與別處不同。

  一處是族長宅院，裏麵氣息晦澀難明。

  一處是族中巫祝所在的方向，那裏的氣息姬長陵有些熟悉，有些類似於鬼麵蛙身像的氣息。

  另外一處則是一股很微弱的陰冷氣息，且還在不斷緩緩消散。

  姬長陵睜開眼睛，心中了然，向著最後一處趕去。

  這是一間臨時搭建的窩棚，兩具浮腫泛白的屍體躺在族長提供的木棺裏。

  因為死因詭異，此時也無人願意守靈。

  周圍空無一人。

  族長以及死者家人本想盡快下葬，免得生出別的事端來，卻被部落裏的巫祝所阻。

  巫祝說必須等到明日祭拜過水鬼之後才可以下葬，否則必有災殃。

  於是屍體便停在了這裏。

  木棺並未封死，姬長陵仔細端詳著死者屍體。

  死者臨死前應是極為痛苦，蒙著一層白翳的眼睛睜的極大，嘴巴拚命地張著，似在極力呼吸。

  皮膚慘白浮腫，口唇青紫，口鼻中還殘存有大量泥沙。

  淒慘的死狀讓姬長陵的心中也不禁有些發毛。

  定了定神，姬長陵運用幽魂視野向屍體內部看去。

  死者的衣物，皮肉漸漸變得透明虛幻，內部的細節頓時清晰地展現在眼前。

  肺部腫大，尚存有積水，甚至還有少量的水藻。

  確實是死於溺水的症狀。

  然而詭異的是，這些人明明就是死在自己家裏的床上。

  “這些症狀到底是怎麽造成的？水鬼總不至於把人拉到河裏溺死，再把屍體背回來吧？”

  同為鬼怪一類，姬長陵自認不會這麽無聊。

  姬長陵背著手，在木棺前來回踱步，心中不斷思索。

  片刻後，突然頓住腳步。

  胸中灰白石珠轉動，一縷煞氣湧入雙眼，姬長陵雙目中泛起點點灰白光芒，再次看向兩具屍體。

  在他的目光中，此時屍體雖仍是慘白浮腫，但其內積水泥沙等物卻發生了變化。

  漸漸化為了一團團凝聚不散的陰冷黑氣。

  甚至還帶著河水的潮濕腥氣。

  與朵兒父親眉心中的黑氣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