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未妝      更新:2020-07-11 06:32      字數:4963
  橫是橫,撇是撇,捺是捺,看著還挺順眼的,就是有些頭大身子小,好像一個個大蘿卜,不過比起前兩日,已經是進步神速了。

  看著那一個個胖乎乎的大蘿卜,燕明卿的嘴角微抽,道:“嗯,有進步了。”

  比起之前的,總算像個字了。

  雖然燕涿說了燕薄秋是裝病的,但是秦雪衣到底還是惦記著小團子,準備去坤寧宮看看她,還問燕明卿要不要一同去。

  燕明卿想了想,左右無事,便答應了她,兩人一道往坤寧宮去,一路上,燕涿一邊走,還一邊勸秦雪衣道:“她就是在裝病,你一會見了她就知道了。”

  他說著,還道:“我裝了這麽多次病,怎會看不出來?也就是母後才會被她騙。”

  說完還重重哼了一聲,秦雪衣頓時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燕涿立即氣鼓鼓地抬頭:“摸了頭會長不高的!”

  秦雪衣笑起來,道:“誰說的?”

  燕涿撇了撇嘴,道:“嬤嬤說的。”

  秦雪衣也學著他的樣子撇了撇嘴,道:“怎麽會長不高?你看,我摸了卿卿的頭,她會變矮嗎?”

  說完,她果然膽大包天地伸手在燕明卿的頭上摸了一把,燕明卿倏然轉過頭盯著她,眼裏帶著殺氣。

  秦雪衣便彎起眼,衝他討好地笑,把那點兒殺氣都給笑沒了,旁邊的燕涿目瞪口呆,呐呐道:“那……那好吧。”

  於是秦雪衣再摸他的頭,他便也不躲了,很快,一行人到了坤寧宮中,還沒進去,秦雪衣便聽見了裏麵傳來了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稀裏嘩啦地碎了。

  她嚇了一跳,道:“怎麽了?”

  燕涿倒是習以為常,聳了聳肩道:“恐怕又是哪裏惹她不順心了吧?”

  秦雪衣放開燕明卿的手,大步奔進殿內,燕明卿看了燕涿一眼,燕涿一臉的迷茫,道:“難道長樂姐姐沒見過燕薄秋生氣的樣子嗎?”

  燕明卿從容答道:“這回應該能見到了。”

  兩人對視了片刻,同時踏入殿內,等著看燕薄秋一貫的乖巧形象被戳穿,豈料一進大殿,就看見燕薄秋正站在滿地的碎瓷片裏,死死抱著秦雪衣,嗚嗚咽咽哭得好不傷心。

  燕涿與燕明卿兩人同時皺起了眉。

  燕涿小聲嘀咕道:“又在假哭,哼。”

  秦雪衣哪裏知道這麽多?小團子撲在她懷裏,哭得渾身顫抖,她忍不住輕輕拍著她的背,哄了半天,燕薄秋才止住了哭泣,抬起頭來,眼睛腫成了兩個大桃子。

  旁邊的燕涿與燕明卿見了,都不約而同地在心底嘖了一聲。

  秦雪衣仔細打量著燕薄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生病,才輕輕問道:“怎麽哭了?是哪裏難受?”

  燕薄秋紅著眼睛,一邊打著哭嗝,一邊道:“母後又走了嗚嗚嗚……她明明說過要陪秋秋的……嗚嗚嗚……”

  秦雪衣眉頭輕皺了一下,才拿出手絹給她擦拭眼淚,問那些跪在地上的宮人:“皇後娘娘去了哪裏?”

  一名太監磕了個頭,才低聲道:“娘娘一下午都在陪小公主,隻是方才小公主午睡了,禦書房那邊派了人來,說是有急事,娘娘不得已才過去了一趟,想是很快就回來了,小公主醒來不見娘娘,才哭鬧起來的。”

  燕薄秋聽著聽著,又傷心起來了,嗚咽道:“母後總是撒謊,她一點也不喜歡秋秋……嗚嗚嗚……”

  秦雪衣隻得又將她抱在懷裏,哄了半天,燕薄秋的情緒才平穩了些,又睡了過去,夢中猶帶淚痕。

  待從坤寧宮裏出來後,秦雪衣與燕明卿一道往宿寒宮走,路上若有所思地問道:“皇後娘娘平日裏很忙嗎?”

  燕明卿想了想,輕嗤一聲,道:“她當然很忙。”

  秦雪衣眼帶疑惑地看著他,宮道寂靜無聲,身後除了段成玉與林白鹿兩人之外,再無其他人,燕明卿繼續道:“她既要忙著後宮的事情,還要操勞天下大事,當然忙了。”

  秦雪衣一怔,不解道:“天下大事?”

  燕明卿放輕了聲音,望著她,道:“父皇已有三年未曾親筆批過奏折了,而大臣們卻一無所覺,還在稱讚皇上勤於政事,每日發下的那麽多朱筆禦批,你猜是誰批的?”

  “有時候我都不明白,像父皇這樣的人,竟然也能在皇位上安安穩穩地坐了這麽多年,到底是因為什麽?想來想去,大抵是燕家的祖墳上冒了青煙,皇室嫡係血脈就他這一根獨苗了,隨便他怎麽折騰,也沒人能說半個不字。”

  說起這話,他的語氣中竟透出了幾分不屑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第一更,二更是幾點,我不太清楚,我盡量在十二點之前寫出來。【劃重點,作者君不能保證今天的二更什麽時候放出來,但是一定會放】

  麽麽噠~

  第45章

  卻說燕懷幽提前離開了上書房,也沒敢讓德妃知曉,穿著一襲單薄的衫子匆匆回了自己的側殿,一路行來,她被凍得瑟瑟發抖,因著愛美,連鬥篷也未帶,回了內殿就連打兩個噴嚏,嚇得宮人們連忙煮薑糖水,送手爐來。

  燕懷幽受了半日的冷,差點凍僵了,還沒見著溫楚瑜,心裏窩火得不行,又發了好一通脾氣,夜裏便病倒了,又是咳又是發熱,次日一早起來,整個人都是虛的,臉色慘白慘白。

  她揣著手爐坐在床上,外頭有宮人打起簾子,進來了一個人,是容華殿的宮婢,對著燕懷幽行了禮,才道:“娘娘問起,殿下今日為何還不去上書房?”

  燕懷幽有些怕德妃知曉昨日的事情,咳嗽著答道:“本宮不慎著了寒,病了,今日恐怕要告假一日。”

  那宮婢見她確實麵色不好看,咳嗽不止,似有病態,便去回了德妃,梳妝的宮婢正在將一支金累絲鑲玉嵌寶的牡丹花簪往她發間插放,德妃眉頭輕皺起來,那宮婢以為弄疼了她,連忙收手跪了下去,口中求饒道:“娘娘恕罪!”

  德妃沒理會,麵色卻漸漸地沉了下來,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貼身宮婢胭脂聽了,眼帶憂心道:“娘娘,那今日就不讓殿下去了?”

  德妃咬緊牙,回頭盯著她,鬢間金步搖輕晃,她道:“怎麽能不去?本宮昨日才向皇上說了,皇上今兒會去上書房,她就這麽巧,說病就病了?”

  “本宮特意向皇上求來的,她說不去就不去,讓本宮如何向皇上交代?!”

  說到這裏,德妃怒極,手一揮,將麵前的妝匣給掃落在地上,胭脂水粉,金釵玉簪摔了一地,嚇得滿屋子宮人立即紛紛跪伏下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胭脂也不敢說話了,德妃仍舊是生氣,狠狠一拍妝台,咬牙道:“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秦雪衣今日有些犯困,她走了幾步,便長長地打了一個嗬欠,眼淚都要飛出來了,燕明卿之前瞧著宮人伺候她梳洗,她快要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這會兒好容易梳洗完畢,還沒出宿寒宮呢,嗬欠就打了十來個,昨晚看話本看得太晚了,若不是他攔著,恐怕要看到天明時分。

  燕明卿道:“不如你今日就不去了,向太傅告個假便是。”

  聞言,秦雪衣站直了些,打起精神道:“不成,我又沒病,告什麽假?若是偷懶便不去讀書,豈不是與小燕涿一樣了?”

  她說完,便伸手拍了拍臉,深吸一口氣,清晨的空氣寒冷如冰,灌入肺腔裏,倒讓她暈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見她如此堅持,燕明卿便吩咐宮人道:“去抬輿轎來。”

  秦雪衣起初說得擲地有聲,分外堅定,然而一上了輿轎,整個人便睡死了過去,靠在燕明卿,恨不得橫著躺了,燕明卿拿她無法,隻得往後靠了靠,倚在輿轎壁上,讓她躺在自己懷裏,好叫她睡得舒服一點。

  秦雪衣睡得確實舒服,就差沒打起小呼嚕了,外頭朝陽升起,一縷金色的光芒透過轎簾漏了進來,灑落在少女的臉龐上,將她的皮膚映照得通透,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睡顏靜謐乖巧,長長的眼睫自上而下投落了一片小小的陰影,根根分明。

  她的呼吸均勻,粉唇微翹,仿佛做了什麽美夢一般,燕明卿低頭看了一會,然後伸出手去,寬大的深色袖子抬起,將那刺眼的光芒盡數遮住了,隻餘下一方小而安靜的,不受打擾的空間。

  秦雪衣隻打了一個盹便醒了,腦子還有些迷糊,剛剛睜開雙眼,入目便是燕明卿的下頷,膚色白皙,嘴唇微微抿起,她一時發蒙,抬手就去摸人家的下巴,道:“來,笑一個。”

  燕明卿低下頭來,別說笑了,連個表情都沒給她,對上那雙瀲灩的鳳目,秦雪衣這才終於醒過神來,然後自己的下巴就被人摸了,燕明卿的聲音有些低:“你讓誰笑?”

  他說話時,秦雪衣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那壓低的聲音仿佛貼著耳邊響起一般,分外的……誘人?

  她猛地捂住了臉,衝燕明卿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我笑,我笑。”

  那笑容甜甜的,像早上剛剛吃過的蜂糖糕。

  秦雪衣坐直了身子,這才意識到輿轎停了下來,有些慌張道:“糟了,我睡了多久?”

  燕明卿道:“沒多久,一刻鍾罷了。”

  “還好還好,”秦雪衣踩著腳踏跳下輿轎,反身朝轎內伸出手去,道:“卿卿快下來。”

  燕明卿坐在輿轎內,看著少女纖細的手,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待見秦雪衣眼中露出催促之意,他才終於握住了那隻手,下意識捏了一下,觸感柔軟,細細的很是小巧玲瓏,有些可愛。

  秦雪衣壓根沒發覺燕明卿在捏自己的手玩,拉著他匆匆往上書房跑,好在輿轎是停在上書房的大院門口的,沒幾步路。

  待到了大殿內,秦雪衣見太傅還沒來,大鬆了一口氣,不止如此,燕涿和他的侍讀也還沒來,也就是說,她們倆居然還是來得最早的。

  秦雪衣才拉著燕明卿坐下,燕涿就被宮人領著進來了,照例哭喪著一張臉,身後還跟著燕薄秋,她精神倒是不錯,一見了秦雪衣,立即飛奔過來,往她懷裏撲,脆生生叫道:“長樂姐姐!”

  秦雪衣接住小團子,一顆心都要融化了似的,還舉起她掂了掂,笑道:“今日高興了?”

  燕薄秋大力點頭,笑道:“見到長樂姐姐就高興了!”

  太會說話了,秦雪衣極是高興,兩人膩歪了好一會,燕涿忍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在書案後坐下來,嘀咕道:“馬屁精,就愛說假話。”

  豈料燕薄秋耳朵靈光,聽見了這話,她攬著秦雪衣的脖子,側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凶又狠,燕涿一縮脖子,就不再說話了。

  燕薄秋在秦雪衣的臉上啾地親了一下,笑眯眯地道:“秋秋最喜歡長樂姐姐了!”

  秦雪衣的一顆心登時軟成了水,也啾地親了她一下,笑道:“我也最喜歡秋秋了。”

  於是兩人又開始膩歪個沒完,燕明卿如今已經很平靜了,取出筆墨來攤開,正在這關頭,外頭又進來了一個人,裹著厚厚的大襖子,宛如一個會行走的球,她低垂著頭,一邊走一邊悶悶地咳嗽。

  燕薄秋好奇地探頭看過去,道:“那是誰?”

  秦雪衣回頭看了一眼,差點沒笑出聲來,抿著嘴樂,道:“是你三姐姐。”

  燕懷幽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燕薄秋皺了皺鼻子,表現出明顯的不喜,道:“三姐姐好凶啊。”

  孩童的聲音無忌,很是大聲,燕懷幽扯了扯嘴角,調整好表情,和藹道:“三姐姐不是在凶你。”

  燕懷幽睜大眼睛看著她,追問道:“那三姐姐是在凶誰?凶大姐姐嗎?”

  這個大姐姐,指的是燕明卿,而恰在此時,燕明卿也放下筆,抬眼望來,燕懷幽麵上的表情立即僵住了,就算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凶燕明卿啊。

  她想含混糊弄過去,豈料燕薄秋人小鬼大,不依不饒地問道:“三姐姐為什麽不說話?”

  燕懷幽今日身體本就不適,頭痛腦熱的,走路都暈乎乎,這時候被問得滿心煩躁,恨不得把燕薄秋給扔出去算了。

  但是不行,燕明卿還在旁邊看著,再者,燕薄秋是皇後所出,她不能這麽做,燕懷幽隻得捏緊了手指,咬牙道:“沒有,我剛剛隻是看錯了。”

  她說完,便快步走向自己的書案,才剛坐下,便感覺到一陣冷風吹來,燕懷幽整個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裹緊了身上的襖子。

  這是她昨日特意挑的位置,光線好,離太傅也近,卻是正對著風口,昨天吃了半天的冷風,今天若是再受凍,她恐怕要熬不住了。

  燕懷幽實在忍不住,便起身去將那窗戶給合上了,殿內的光線便昏暗了不少,燕薄秋頓時嚷嚷起來:“太黑了,我看不見!”

  燕懷幽氣得險些想錘死她,她咬著牙道:“怎麽會看不見?多點一盞燈就是了。”

  燕薄秋撅起嘴,道:“太傅說過了,好對前山思節儉,夷齊餓死舜耕耘,這明明是白天,外麵有光,為何要如此鋪張浪費?三姐姐不知民之所艱嗎?”

  燕懷幽被她說得差點要厥過去,隻是一盞燈油罷了,她宮裏每日點的沒有十盞也有八盞,到了這小丫頭片子口裏就是鋪張浪費了?

  燕懷幽素來不是什麽好脾性,此時終於忍無可忍,破口罵道:“你住口!區區一盞燈油罷了,點了便點了,用得著你在旁邊胡扯八道?”

  燕薄秋癟了癟嘴,兩眼頓時沁出了淚花,燕懷幽驚恐地看著她,道:“你哭什麽?”

  秦雪衣連忙將燕薄秋抱住,哄她道:“別哭別哭。”

  燕懷幽這會看出來了,冷笑道:“一個哭,一個哄,倒是很會做戲麽,本宮這還什麽都沒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