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作者:未妝      更新:2020-07-11 06:32      字數:4329
  燕懷幽一臉莫名道:“好端端的,皇後娘娘怎麽想起了要賞她?”

  那宮人道:“昨日夜裏小公主走迷了路,是長樂郡主幫著送回來的。”

  聞言,燕懷幽真是既妒又恨,心說這樣的事情竟給秦雪衣碰上了,麵上不免帶出來幾分酸氣,道:“娘娘心善,既然如此,這些東西都送去敬事處吧。”

  她一發話,便有幾名翠濃宮的宮人作勢來接,那坤寧宮的宮人頓了一下,沒讓,反而不卑不亢地開口道:“三公主殿下,皇後娘娘吩咐了,要咱們把東西交到長樂郡主手中,就不勞煩幾位公公忙了。”

  顯然,皇後也是知道翠濃宮裏的貓膩了。

  燕懷幽臉色一僵,好似被人劈臉打了一個巴掌似的,她咬緊下唇,怒從心頭起,喝道:“放肆!”

  坤寧宮的宮人們俱是紛紛垂下頭去,燕懷幽氣道:“你們是什麽意思?翠濃宮還會貪圖她這一點賞賜之物?以往父皇逢年過節有厚賞,也都是由敬事處先接手,再送去聽雨苑的,各宮都有各宮的規矩,豈是能由爾等下人任意置喙的?”

  坤寧宮宮人垂頭不語,等她惱羞成怒罵完了一通,才恭恭敬敬地答道:“誠然殿下說得不錯,各宮是有各宮的規矩,但坤寧宮亦有規矩,這都是娘娘的吩咐,奴才們也不敢擅自做主,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奴才們了。”

  但凡是別的哪個宮的宮人,說話都不敢如此硬氣,早被燕懷幽罵走了,隻有坤寧宮,各個腰杆子筆挺,嘴裏畢恭畢敬,態度卻全不帶怕的。

  燕懷幽手裏的帕子幾乎都要給攪爛了,她冷笑道:“說得好,來人!去把秦雪衣給本宮叫出來,讓她來領皇後娘娘的賞。”

  她一時生氣,甚至直呼秦雪衣的大名了,惹得那幾個坤寧宮的宮人暗暗皺眉。

  彼時秦雪衣正盤腿坐在榻上,手裏拿著小刀在雕木頭,木屑簌簌落下,小魚進來道:“郡主,三公主殿下叫您去領賞。”

  秦雪衣頭也不抬,專注地雕著手裏的木塊兒,道:“領什麽賞?”

  小魚答道:“說是坤寧宮派人來了,奴婢也不清楚怎麽回事兒。”

  “坤寧宮?”秦雪衣愣了一下,才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起身下榻,道:“走,去瞧瞧去。”

  等她到了地方,一眼就看見了幾名陌生的宮人,想來就是小魚口中坤寧宮的人了,燕懷幽站在一側,扯起唇角譏諷地笑了笑,道:“你們要見的長樂郡主來了。”

  陰陽怪氣的,秦雪衣壓根懶得理她,那幾名宮人立即向她行禮:“奴才見過長樂郡主,郡主萬福。”

  秦雪衣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

  打頭的宮人這才直起身來,麵上帶了笑,道:“郡主昨夜送了小公主回來,娘娘心裏甚是感謝,今日特意派了奴才們來送謝禮。”

  他說完,便從袖子裏取出一份禮單來,恭敬遞上,道:“請郡主過目。”

  秦雪衣看了一眼,也沒接,隻是道:“還請公公轉告皇後娘娘,昨夜之事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娘娘好意我已心領,賞賜就不必了。”

  一旁的燕懷幽聽了這話,睜大眼睛看著她,一臉匪夷所思,仿佛她是個傻子一樣。

  那坤寧宮的宮人們好說歹說,秦雪衣就是不受,他們便隻能又帶著那些賞賜打道回府了。

  等人走後,燕懷幽冷笑道:“本宮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事,白送來的好處都不要,你當你不肯受賞,皇後娘娘便會高看你一眼?”

  秦雪衣歎了一口氣,道:“怎麽會呢?隻是我好似聞到了一股味兒。”

  燕懷幽一臉莫名:“什麽味兒?”

  秦雪衣抽了抽鼻子,道:“味道還挺重,不知是誰一早起來喝了醋。”

  她說完,便帶著小魚徑自走了,過了好一會,燕懷幽才反應過來,她是在罵自己酸,頓時惱羞成怒,大發雷霆,隻可惜秦雪衣早已經走遠了。

  燕懷幽一早起來碰見這麽一遭事,心裏堵得慌,又跑去找德妃訴苦,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德妃柳眉輕皺,不讚同道:“這事你做得錯了。”

  燕懷幽立時瞪大眼,委屈道:“母妃,怎麽是兒臣的錯?”

  德妃略微坐直了身子,點了點她,道:“你當皇後是什麽脾氣?坤寧宮出來的人,素來硬氣,從沒有怕的,你還敢對著皇後叫板?”

  德妃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這是什麽腦子?”

  燕懷幽撇嘴道:“可……可往常父皇給她的賞賜,也是入翠濃宮的庫,憑什麽坤寧宮就不同?”

  德妃閉了一下眼,才道:“不要再說了。”

  她的語氣有些差,臉色沉沉,很是難看,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燕懷幽有些怕她這樣,訕訕噤了聲。

  德妃睜開雙目,捏緊絲帕,一伸手,旁邊立時有宮婢恭敬地扶她站起身來,她低頭看著麵色忐忑的燕懷幽,吩咐道:“過幾日就是萬壽節,你安心練琴,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管,明白了嗎?”

  燕懷幽鮮少見她這般,隻能惴惴道:“是,兒臣知道了。”

  等德妃離開了,她才問旁邊的宮婢道:“胭脂,母妃為何突然就不高興了?”

  胭脂欲言又止,最後悄聲道:“殿下,您日後在娘娘麵前,萬不要將皇上與聽雨苑那位一並提起,會惹起娘娘的傷心事。”

  燕懷幽瞬間了悟,她絞著帕子,恨恨道:“秦雪衣……我早晚要把她掃地出門!”

  最好這輩子也沒法出現在她們母女麵前!

  ……

  宿寒宮。

  老太醫坐在燕明卿身旁為她診脈,片刻之後,問道:“殿下近來夜裏還有噩夢?”

  燕明卿道:“時有噩夢,夜裏常醒。”

  老太醫撫了撫灰白的胡須,思索道:“肝虛則膽虛,肝不藏魂,故不能寐,血不歸脾,臥亦不安,最近的藥,殿下還在服用嗎?”

  “服了,”燕明卿麵不改色地道:“隻是覺得用處不大。”

  桂嬤嬤也守在一旁,憂心忡忡道:“太醫,殿下這病,較從前可有好轉?”

  老太醫道:“我觀殿下脈象遲滯,寒熱邪氣不散,恐易生驚悸,心神不安,再者殿下的病情時常反複,心急也是無用。”

  他說了一大串,桂嬤嬤聽了一顆心登時就涼了大半,這意思是沒有起色。

  老太醫見她臉色不好,心裏歎了一口氣,道:“原先的藥殿下不必吃了,下官再另寫個方子吧。”

  燕明卿卻道:“我覺得不是藥的問題。”

  聞言,老太醫便住了筆,問道:“那殿下以為……”

  燕明卿眉頭微微皺起,道:“我有兩次夜裏沒有喝藥,卻睡得比喝了藥安穩。”

  老太醫驚異道:“還有此事?殿下夜裏就寢前,可做了什麽事,吃了什麽東西?”

  燕明卿頓了頓,才答道:“隻是與人說了說話。”

  老太醫撫了撫胡須,麵露沉思之色,片刻後他收了筆,道:“若是如此,殿下不妨先試試此法,若真能緩解殿下的不眠之症,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桂嬤嬤有些急了,道:“太醫,那不給殿下開藥了麽?”

  老太醫耐著性子解釋道:“嬤嬤有所不知,在我等醫者看來,不論什麽藥皆有三分毒性,若能不吃,還是不吃為好,免得傷了根底。”

  聽他這麽解釋,桂嬤嬤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是到底沒說什麽,親自送了老太醫出去。

  燕明卿問林白鹿道:“翠濃宮近日有什麽動靜?”

  林白鹿知道她的意思,便答道:“聽說皇後娘娘派了賞給長樂郡主,隻是郡主未受,又打發人回去了。”

  燕明卿疑惑抬眼,道:“皇後?無緣無故,她為何要賞秦雪衣?”

  林白鹿道:“昨日夜裏,四公主走迷了路,叫長樂郡主碰見了,將她送了回去。”

  “燕薄秋,”燕明卿眉頭微皺,她按了按眉心,眼中浮現思索之色,還有夾雜的幾分疲累。

  這些年以來,她夜裏總是睡得不好,容易頭痛,若是沒有服藥,恐怕要到三更時刻才會入眠,所以大部分時候,燕明卿都是睜著眼睛到天亮的。

  而最近,就連服藥也不甚管用了,燕明卿已有幾夜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實在熬不住了,才請了太醫來看診,她的精神甚是不好。

  林白鹿見狀,試探道:“殿下若是困乏,不如先去休憩片刻?”

  “無事,”燕明卿擺了擺手,漫不經心道:“便是躺下了也睡不著的,罷了。”

  門外,桂嬤嬤送老太醫出宮,兩人一邊走著,老太醫低聲問道:“近來日子,殿下去抱雪閣的時間多嗎?”

  桂嬤嬤臉色一白,答道:“這幾日睡得不好,去的次數比從前頻繁了,從前我還能進去,昨日她發病時,便是我也不能靠近了。”

  老太醫把灰白的眉毛擰成了一個死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難解啊。”

  桂嬤嬤停下腳步,對他求道:“這樣下去恐怕不行,陳院判,您再想想法子,定要替殿下醫好這病啊。”

  老太醫道:“我自當全力以赴,殿下近日發病頻繁,恐怕與他少眠有關,既然殿下說有法子,那就先試一試,嬤嬤也別太著急了,心急則生亂。”

  桂嬤嬤點點頭,答應下來,然而眉目之間依舊是憂心忡忡,滿是愁慮。

  作者有話要說:  燕明卿:我得想個辦法,再讓她跟我睡一覺,不然我恐怕要猝死了。

  第19章

  “她不要?為什麽?!”

  稚氣的女孩聲音大叫起來,隻聽殿內傳來砰裏哐當一陣亂響,俱是瓷器砸落在地的聲音,傳遞著主人的憤怒,也嚇得眾人心裏俱是一抖。

  一個穿著鵝黃色衫裙的四五歲小女孩氣衝衝地跑出來,小臉上滿是怒意,盯著地上跪著的太監們,生氣道:“她為什麽不要賞賜?為什麽?!”

  殿內燒著地龍,暖烘烘的,為首的太監滿頭大汗,也顧不得去抹,連忙磕了一個頭,道:“回稟殿下,長樂郡主是這樣說的,送您回來不過是她應當做的,不敢居功領賞。”

  燕薄秋提起聲音罵他們:“她說不要你們就回來了?本宮要你們有什麽用?”

  她一邊跺著腳,一邊憤怒地罵:“廢物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太監們噤若寒蟬,頭也不敢抬,生怕惹著了這位小祖宗,燕薄秋忽然安靜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麽,道:“肯定是本宮賞得不夠,她才不肯領,你們再去,把那座白牡丹琉璃嵌雞血石的大屏風送給她!”

  打頭那個太監驚了一下,連忙勸道:“使不得啊殿下,那座屏風是皇上特意賜給您的生辰壽禮,豈能再轉送出去?”

  燕薄秋小臉頓時一沉,罵道:“狗奴才!本宮要送什麽東西,要你來指手畫腳?!”

  “拖下去掌嘴!”

  那太監一句話惹禍上身,惶恐不已地磕頭求饒起來,燕薄秋不理他,要讓人把他拖下去,正混亂間,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這鬧哄哄的,是在做什麽?”

  太監的哭求聲立時停住,所有人都看向門口,一名女子緩步進來,她眉目秀致,氣質沉靜,發髻高挽起來,簪著金累絲嵌寶銜珠九鳳簪,穿著一襲錦繡龍鳳紋妝花織金紗真紅大袖衣,來人正是燕薄秋的生母,皇後上官氏。

  那太監連忙膝行過去,叩首求饒道:“娘娘饒命啊。”

  見他如此,燕薄秋麵上露出厭色,冷哼一聲,皇後過去牽起她的手,柔聲問道:“怎麽又不高興了?”

  燕薄秋鼓了鼓腮幫子,道:“母後怎麽來了?”

  皇後將她拉到身邊,道:“來看看你,秋秋怎麽發脾氣了?”

  燕薄秋抿起小嘴,道:“兒臣不想說。”

  皇後倒也不惱,隻是眼風一掃,地上跪著的那太監立刻將事情原原本本答了,說長樂郡主不肯受賞,才導致小公主大發脾氣。

  燕薄秋惱羞成怒地罵道:“狗奴才,要你多嘴!來人!把他的嘴給本宮撕了!”

  皇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小腦瓜子,嗔怪道:“四公主殿下好大的架勢,和誰學的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