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謝嬸嬸。”郝落抱著手裏的吃食，露出大大的笑容。

  “來，陪我喝一杯。”林大江已經坐在了桌前，看到被趕出來的林安宇招呼道，他正就著那些涼菜愜意的喝著小酒。

  “我嚐嚐。”林安宇拿過酒壇子給自己倒了一點點，不甚清澈甚至帶著點渾濁的酒液盛在碗裏，看起來並不如何的吸引人，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林安宇僅喝了一口就放了下來，聽著林大江一邊喝一邊說著。他小時候跟著兄弟們滿村子的跑，後來長大一些了要幹活了，就不能再那麽瘋玩了。不過還是會趁著晚飯前那會兒出去摘點果子，抓點小鳥之類的來燒了吃。

  林安宇知道他隻是想說話，就隻安靜的聽著，不時給他挾點菜放碗裏，空腹喝酒可不太好。

  這酒勁不大，林大江還沒喝多少，他看了眼桌子上擺的菜，再探頭看看廚房裏正忙碌的人，嘿嘿笑道：“那時候，我還想著，自己長大後娶了媳婦是怎麽樣的。那時候啊，就想著能娶上一個姑娘就不得了了，沒成想居然能娶到你娘。”

  “嗯？”林安宇發出一個鼻音表示好奇。

  林大江探過頭去，在林安宇表現出側耳傾聽時，一臉神秘的說道：“嘿嘿！不能說，不能說！”

  “你是不是喝醉了？”林安宇嘴角一抽，把他麵前的酒壇子端過來封緊，提溜著酒壇子要拿去儲存好：“大過年的今晚還要守歲，喝醉了可不行，我先給你放著，等明天再喝。”

  “誒？”林大江眼睜睜的看著林安宇把他的酒帶走，猛的跳了起來：“等等！我沒醉啊！我還能喝，我跟你講，現在就講！”

  “不，我覺得還是讓你清醒些比較重要，是吧？”林安宇朝他一笑，然後毫不停頓的把酒給放了回去。

  林大江被看得感覺脖子涼颼颼的，沒敢再跟他爭論，看著自己碗裏的酒，珍惜的一點點的抿著。這可是喝完了就沒有了，至少今天是沒了。

  第86章

  吃飯之前先要祭祖, 眼看著時間快到了，林大江喝了點茶醒醒酒, 叫上林安宇去了村裏。石頭村有一半的人都姓林，也都是一個祖先，村中有個祠堂，供奉著先祖們的排位。

  平時都是老一輩的在打理，不會讓他們這些年輕人進去, 就怕他們不懂事驚擾了祖先。

  在人齊之後，林萬廣帶著他們進了祠堂，每家拿出貢品，由村長挑選出最好的幾樣, 放在了桌上供奉祖先。

  每個人帶來的都是自家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 就盼著自己帶來的貢品能被選上。這可不是讓人虧本的事，供奉上的東西在祭祖之後會還回去, 是哪家的東西就還到哪家。

  可這帶回來的東西就不僅僅是食物那麽簡單了，那是祖先用過之後賞賜下來的，帶著先祖的祝福，吃了就能有福氣。

  林大江帶來的整隻雞看起來個頭大又肥, 被扒了毛的雞看起來油光水滑的，結果當仁不讓的被選中了。聽到點名林大江笑出了聲來，那份高興一點沒掩飾，甚至他還得意的望了周圍的親戚們一眼，在林萬廣的催促下，這才端著這隻雞放在了供桌上。

  祭祖除了程序繁雜嚴肅些, 其實並沒有多難，基本就是像祖先供奉吃食，以及燒上一堆的紙錢，讓祖先們在下麵也能有錢用。最後再向祖先說明今年所發生的大事，望先祖來年保佑林家人身體健康，平平安安，最重要的是祈求來年豐收。

  林大江抱著送回來的雞不放手，笑著跟親戚們告別，屁顛屁顛的走在了前麵，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回家。

  林安宇搖搖頭，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小桃，快，去把鍋再架上，咱們煮雞湯明天大家都喝一碗，這可是祖先賜福過的雞！”林大江還沒進門就喊道。

  “唉喲，今天是供奉的我家的雞？”何氏一臉撿到寶的把雞接了過去，廚房裏都已經熄火了，也不嫌棄麻煩，又重新把灶上點燃，把鍋架上開始煮雞湯。等著雞湯煮開之後，在灶裏放兩根耐燒的粗粗的木柴，這才回了堂屋開始了今年的最後一頓飯。

  年夜飯吃得越久越好，不過吃得再慢，一個多時辰下來，也基本都差不多了。吃完飯天色也晚了，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撿到廚房，家裏也打掃了一遍。然後圍在一起喝著茶，說說話一起守歲。

  這裏晚上沒有什麽娛樂，已經習慣了早睡的人熬到子時簡直是能要了人的命。開始還能說說話聊聊天，沒過多久就撐不住生物鍾的召喚，上下眼皮不住的相互觸碰。連說話聲都漸漸的低了下去，直到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安宇耳朵動了下，好像聽到了外麵的炮竹聲？他揉揉眼睛好讓自己清醒點，推了下另外幾人，他們正頭一點一點的在睡和不睡之間糾結，說道：“大年初一了，醒醒，待會兒回去睡。”

  “到了？”林大江聽到後，蹭的站了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沒站穩搖晃了下，他趕緊撐住桌子。

  “應該到了，我聽到炮竹聲了。”林安宇打著哈欠道，習慣了早睡早起，連他這個夜貓子也快撐不住了。新年要放鞭炮，至於是因為傳說中的年獸還是僅僅因為辭舊迎新就不清楚了，反正習俗是這麽流傳了下來。

  古代隻有城市裏有更夫，他們這邊根本不能知道具體時間，在城市裏子時打更過後，他們就會起來把鞭炮點上，這也就算是守歲結束了。

  鞭炮的聲音能傳很遠，不在城市裏住著的聽到聲音後有條件的也開始點上，慢慢的傳到他們這個村。

  林大江出了院子，用打火石一根香點上，然後站遠一點用燒著的香把鞭炮的引子點燃，捂著耳朵就跑到了屋內。

  劈裏啪啦的聲音響起，原本快睡著的小狐狸嚇得從地上蹦了起來，左衝右撞的也沒能跑出去。門外就是鞭炮聲最大的地方，它也沒敢跑，最後居然撞開門，跑進了郝落屋子裏躲著。

  在林家鞭炮響起之後，村子裏也陸續開始有震天的鞭炮聲傳來，接著再是遠處。林大江在放完鞭炮迎來新的一年之後，就讓大家都去睡覺了。

  這一連串的響聲簡直能把人的睡意震走，不過也就一會兒，不過到底是抵不過睡意，幾人回房後立刻就睡沉了，一副不到午時不起來的架勢。

  昨晚實在是等太晚了，平時早起的郝雨也直到巳時才醒，不過更晚的還是要數林安宇了，此時正抱著他睡得香甜。

  郝雨動了動，發現不能在不驚動林安宇的情況下下床之後，大年初一又不能叫醒他。郝雨幹脆放棄了起床，就這麽躺在他懷裏看著他睡著的臉。

  林安宇睡覺時感覺毛毛的，不過這麽久了也已經習慣了有一個人和他躺在一個被窩裏。他沒睜眼就抱緊懷裏的人湊了過去，埋在了他頸窩。

  “別鬧！”郝雨感覺脖子被呼吸刺得癢癢的，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

  “林叔林嬸過年好！祝您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林安宇剛出房門就聽到有小孩來拜年了，越過客廳出去洗漱好，回來和郝雨一起坐在了桌前開始吃早餐。孩子們三三兩兩的進門拜年，何氏就給每個孩子抓上一把糖瓜花生。

  “郝落呢？也出去了嗎？”林安宇看著想起了他們家裏唯一的小孩。

  “還沒，在院子裏玩呢。穆邵跟宋群倒是出去了，說是中午都不回來了。”何氏笑嗬嗬的說道。

  林安宇吃完早飯，和郝雨一起去廚房洗碗，打打鬧鬧的兩個碗兩雙筷子，被他們洗了將近一刻鍾，才從廚房裏出來。

  院子裏的地上鋪了一層的紅紙屑，這是昨晚放了鞭炮後留下來的，今天一天不能掃地不能灑水，否則會把掃走運氣、破財，而且會把“掃帚星”引來，招致黴運。

  郝落正一隻手拿著點燃的香，在院子裏找著昨晚從鞭炮上落下來沒炸過的炮竹，這時候的技術不太成熟，點燃的時候總有一部分的小炮竹會漏掉。

  林安宇從地上撿起一顆完整的炮竹，走到他身後把炮竹伸過去，湊到火光一閃一閃的香上麵。

  郝落聽到聲音回頭，嚇了一跳：“哥……哥夫？”

  “嗯，在玩炮竹？”林安宇看到炮竹被點燃之後，往角落裏一扔，嘭的一聲落在地上的炮竹被炸開，包著它的紅紙被炸得四散開來，看起來倒也挺不錯的。

  “啊？不是！”郝落立刻搖搖頭：“我不敢點的，我跟小歡約好了，找到之後下午和他們一起出去玩。”

  “小歡？”林安宇茫然，這是誰家的孩子？

  “你不知道嗎？就曹家的孩子。”郝雨站在堂屋門口，看著他們玩，在林安宇疑惑時回道。

  林安宇聽到這具體的，想了想才道“想起來了，上次好像見過曹家的大人。”

  第87章

  新年的喜氣把去年的陰霾都衝散了, 出嫁的女兒帶著夫婿和孩子回了娘家，更加顯得熱鬧。初二初三回娘家, 初四初五走親戚，特別是關係不是特別近的遠親，都能讓人認識個遍，體會一下久別重逢的喜悅。

  直到正月十五過去之後，這股浪潮才漸漸的散去。人們好像是從一個夢幻般的國度回到了現實之中, 生活所要麵臨的一切苦難擺在了他們的麵前。不過就算過得再難，也沒有誰會就這麽放棄了，身體很累了，精神也很累了, 可隻要再堅持一下, 或者再堅持一陣子，就會好過很多了。畢竟, 就算那時還沒有熬出頭來，這麽久了，也該習慣了。

  林家最開始搭的竹屋經曆過洪水，穆邵兩人直接抽掉上麵的材料, 再經過兩個月的置之不理之後，真的是徹底了廢掉了。想要恢複原樣，還不如直接推倒重建。

  林安宇帶著穆邵宋群兩個人，把上麵那些已經廢掉的竹子，還有洪水送來的垃圾都清理掉，忙碌半天之後, 得到的成果是一片光禿禿的河岸，除了矗立在地上作為支撐的幾根木頭。林安宇看著一片空蕩的地上，那異常顯眼的幾根木頭，幹脆都給它拔掉算了，這也太礙眼了。

  三月間，溫度就開始上升，屋簷上的的薄冰受到漸漸回暖的天氣的影響，慢慢的開始消融。冰上凝聚的水珠在上麵晃晃悠悠的黏住，顫了兩顫便滴滴答答的從屋簷上掉下，落在地上四散開來，或是融進了地裏，或者是又凝結成了冰粒。

  “有點冰。”林安宇伸出手，接住一滴落下的水，幹燥的指尖被水滴沾濕，他用拇指擦了擦，點評道。

  “……”郝雨無言的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是在幹什麽。

  林安宇離開了窗戶，在屋子裏的躺椅上睡了上去，他舒服的挪了下位置，像一條鹹魚一樣，半點力氣也無的平攤在躺椅上，感歎道：“人生啊，就是這麽的無聊。”

  “那你還想怎麽有聊？”郝雨盤腿坐在床上，手撐著下巴問道。

  “生活或許應該來一點驚喜。”林安宇眯起了眼睛，想著要上哪兒找點刺激去。

  郝雨定定的看著他，沉思了半天之後反問道：“你想要驚喜？”

  “嗯？對，能讓人精神一震的。”林安宇挪了下位置，讓自己能躺得更舒服些。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郝雨歪著頭，想想自己應該怎麽說，才比較符合他所期待的意外的喜悅。

  “如果……我懷孕了呢？”

  “……啊？”林安宇感覺他的腦袋好像跟自己抗議，信息量太大這時候已經罷工了。這個詞在他嘴裏來來回回的咀嚼好幾遍，才猛的反應過來，蹭的從躺椅上跳了起來，連說話聲都開始結巴。

  “懷、懷孕是、什麽意思？”

  “大概是，八個多月之後，你就能當爹了。”郝雨一臉坦然的看著他，還把盤著的腿放了下來，任由他打量。

  林安宇皺著眉蹲了下去，他現在有點懷疑人生，雖然知道這裏的哥兒能生孩子，可他從來沒看到過啊。這猛的讓他聽到這消息，怎麽總覺得不那麽真實？

  郝雨眼裏的喜悅一點點的收斂了起來，看著地上的人，微彎著嘴角，用著與平常偽裝不來的溫聲細語說道：“安宇是在煩惱肚子裏是男孩女孩還是哥兒嗎？不過你可是說過，無論孩子們是怎樣的你都會喜歡的，可不能賴賬啊！”

  林安宇站了起來，想不通就不想了，既然這裏哥兒是可以孕育子嗣的，那就不能用上一世的的眼光來看待了。更何況，他又不是真的gay，哥兒到底跟男人有什麽不同，他也不需要了解得這麽清楚。他跟郝雨過得好好，分辨清楚自己性向有什麽用，難道還娶二房不成？

  “嗯，反正都是咱們家的孩子，不虧。”林安宇回道。

  反正他們夫夫之間多一個孩子也不耽誤什麽，不過就是多一些奶粉錢，讀書錢，還有他的老婆本，或者是嫁妝？

  這麽一想，林安宇不由得覺得自己好窮，養大一個孩子要十幾年，他手上那幾百兩銀子夠幹什麽的？

  郝雨點頭，也不知是因為林安宇的話還是其他，接著他話鋒一轉道：“那就好，不過我還沒確定孩子是不是真的在我肚子裏了。怎麽樣，這個消息夠不夠驚喜？”

  正在計算著自己能做什麽掙錢的林安宇一頓，感覺自己今天的腦子可能不太夠用。所以他剛才想的那麽多都隻是泡沫嗎？

  林安宇看著說話毫不心虛的郝雨，氣得牙癢癢，一口咬在他唇上，磨了磨感覺氣順了才放開了他。

  “說吧，到底真的假的。”林安宇看他表情不變的張口就要說話，感覺接下來聽到的也不太靠譜。

  “真沒騙你。”郝雨笑了起來，往後一縮靠在了牆上，抱著被子不讓他靠近。“我最近感覺身體不太對勁，猜著大約是懷上了，還沒去看過大夫。”

  雖然林安宇開始去沒有準備好做，可在考慮之後卻又聽到這消息好像不對，那失落也不是假的。在經曆過了好消息壞消息之後，隻是有可能也讓他高興不已。

  “把衣裳換好，我們這就去看看。”林安宇回神就去翻衣櫃，給郝雨找了一身適合外出的衣服，他現在穿的太薄了，在屋子裏還好，出去就太冷了。

  郝雨起身，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解開，隻略微側身就這麽在他麵前開始換衣裳。

  林安宇站旁邊，想著又覺得不對，記得穿上衣服，可外麵還是冷，懷孕之後體質會開始下降的吧？這時候出去還不被凍壞了。

  “你等等，你先在家裏待著，我去叫人。”林安宇把郝雨按回了被窩裏，還拿棉被蓋著，自己跑了出去。

  他們村就有個赤腳大夫，林安宇本來準備直接去縣裏的腳步一轉，去了劉大夫家，把正在整理藥材的劉大夫給拖了回去。

  “這誰生病了啊？”何氏看到林安宇急匆匆的出門，這會兒回來了還把大夫都帶過來了，忙站起來把人迎進門。

  “不是，先讓劉大夫看看再說。”林安宇剛回了句，就看到郝雨出來了。

  “怎麽了，生什麽病了。”何氏這一句話把在屋內的眾人都炸了出來，一個個都陸陸續續的圍過來，讓郝雨忍不住的想再回去。

  “先讓讓，讓大夫看看。”林安宇說道側過身讓大夫坐下，先診脈。

  “你這是……”劉大夫收回手，說話慢吞吞的，讓人忍不住想抓住他把話搖出來：“有孕一月有餘，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