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黃豆收獲了之後，地裏也就隻剩下種著的蔬菜了，但勤快的人家也都沒歇著，還是習慣不時的上地裏給它們除除草捉捉蟲。

  “林大河，你怎麽還在地裏啊？你大兒子林安旭在學堂裏跟人打架暈過去了，你還不快去看看！”村裏趕牛車的王大爺正準備去林家，就看到了他們都在地裏，連忙大聲的喊道：“剛才我在城門口，碰到你們家小趙氏告訴我，讓我幫忙通知你們的，現在她回醫館去照顧林安旭了。”

  “什麽？！”許氏一驚猛的站了起來，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娘！”“老婆子！”林家幾個大人驚呼道，連忙上前接住了她。

  林萬田焦急的說：“快，快把你娘抬回去。”

  “哦，好。”幾人手忙腳亂的，最後還是林大海和林大江站得最近，兩人把許氏抬了回去。

  這邊林安宇背著一背簍的老薑走在前麵，林安鴻一步一回頭的看著身後的樹，一陣風吹過樹葉隨著風晃動著，在他眼裏這可都是錢在向他招手啊。

  回到家後林安鴻放下了他帶著的樹葉，問：“你這個要怎麽處理？我來幫你吧？”

  林安宇輕鬆的放下背簍，這麽一點重量對他來說跟羽毛一樣輕，擺手道：“沒事兒，先把你們的葉子洗了吧。我這個不急，隨便加點沙子蓋住就行了。”

  正在他們把東西放好準備清洗時，就看到林大海和林大江抬著許氏回來了，把她安放在了臥室，然後忙著請大夫。頓時林安宇他們也坐不住了，跟了過去。

  “壞了！安旭怎麽樣了？大河……”一頓忙亂下來林萬田才想起來許氏是為什麽暈倒的，著急的說。轉頭一看卻發現林大河跟趙氏不見了，瞬間明白剛才他們兩根本沒回來，現在估計已經在去縣裏的路上了。

  他心裏有些不舒服，平時四個兒子裏他們夫妻最疼的就是林大河了。可這次親娘暈倒了，他第一時間居然不是先看看他娘身體是否還好，而是跑去看還遠著的兒子，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都沒有嗎？

  “爹，大河應該是去看安旭去了，也不知道他傷勢如何了。”林大山憂心忡忡的說道。

  聽到林安旭的名字，林萬田瞬間把剛才的想七想八給拋到了腦後，林家唯一的讀書人可不能出事，他焦急的催促道：“你們先去縣裏看看安旭，你娘這裏有我照顧著，不用擔心。”

  “那，我去吧。”林大江看了下兩個兄弟，大哥肯定得在家看著兩老，而老四這軟糯的性子也不適合做主。

  林萬田找到自家放銀子的地方，摸了二兩銀子出來，想到剛才的事兒到底是又放了一兩回去：“這銀子你先拿著，他們應該也沒診費了，也不知道安旭受傷嚴不嚴重，不夠再回來拿。”

  “爹，我也去。”林安宇說道，來這裏這麽久了，隻在別人口中聽過這人，還從未見過。隻是——這林家最近出事也太頻繁了吧？

  林大江點點頭就帶著他出去了，村子裏隻有一輛牛車，找了一遍才知道王大爺剛才就已經帶著林大河走了。

  “安宇，要不你先回去吧？這走路一個時辰也太辛苦了，沒必要為了他林安旭讓你跑這一趟。”剛走出村子，林大江想著還是覺得不得勁兒，勸說道。

  林安宇快步走著也沒停：“沒事兒，我不累。還是快點去吧，再晚進去了不能出城就不好了。”

  雖然他們已經在盡快的趕路了，但走到縣城的時候也已經到申時了。而縣城裏的醫館也不止一家，隻得先去了林安旭的學堂，才得到了他們的位置。而很湊巧的，正是一開始他們賣人參的那家。

  “大河，安旭在哪兒呢？”看到蹲在醫館外麵低著頭不知在幹嘛的人，林大江上去拍拍他肩膀問道。

  “二哥！是爹讓你們來的嗎？”林大河聽到聲音後高興的問，他現在正不知該怎麽辦，而且自己也沒錢了，看到家裏來了人也安心了很多。

  “安旭呢？”他懶得搭理這個平時看起來挺聰明，結果一遇到事兒就六神無主的弟弟。

  “啊？在裏麵，還昏迷著，大夫也不能說明白他什麽時候醒。”林大河噌的站了起來，把人往屋內帶。

  林安旭正人事不省的躺在簡易搭上的木板床上，而旁邊還守著趙秀和另一個女子，兩人正小聲抽泣著，而其中一人正是林安旭的妻子趙寶珊。

  “爹、二叔、安宇。”在看到進來人之後她立馬擦掉眼淚站了起來，往旁邊稍微避開了些，這時才發現她肚子不同尋常的大，如果是懷孕的話，那也得有五六個月了。

  “嫂子。”林安宇隻喊了句，也跟著兩個大男人上前看了下趟床上的人。

  林安旭額頭上綁著布，看不到傷口，但臉上還是有些青紫的，身上也看不到別的傷。

  “他傷到哪兒了，還有為什麽打架？跟他打架的那個人呢？”林大江隻草草看了一眼就問道。

  “安旭後腦勺撞在了桌角上，至於打他的人。趙氏，安旭為什麽打架？”林大河朝她招了招手，他其實也不知道原因，隻是查看了下兒子的傷勢。

  趙寶珊低著頭道：“我……我也不太清楚，隻是有人突然來告知我安旭正在醫館。我原本不信的，但他拿著安旭的書笈，我問了那人也含糊著不願意說，隻隱約說了下朱公子什麽的。然後我有些擔心就直接過來了。”

  “大哥醒了！”林安宇一直注意著床上的人，在他手指微動之時就發現了，果然不過一會兒就看到他眼睫毛在顫動，林安宇湊近了些看他。

  隻見林安旭剛睜開眼睛看到上方的人頓時瞳孔緊縮，驚道：“林安宇，你不是死了嗎？”

  此話一出，一室寂靜。

  林大江臉上擔憂的神色瞬間變成了鐵青，把出門前拿到的一兩銀子往老三懷裏一扔，拉著兒子就要離開。哼道：“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既然他已經醒了，還能說出這種話看來是沒什麽問題了，你們就自己收拾吧！”

  他好心好意的來幫忙，結果這人一醒來就能說出這種話，可見平時也是恨不得沒這個堂兄弟的。

  第13章

  “二哥，你別走吧。安旭肯定是剛醒頭還暈著沒看清楚人，才不小心說出這話的。對吧，安旭？”林大河拿著銀子有些懵，看到林大江都快走出門口了，趕緊一把拉住了他說道。

  “哪兒用得著我啊，既然他已經醒了，你自己把他帶回去不就得了？”林大江扯開他的手就想回去了，急急的走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趕到這裏，結果人醒了第一句話居然是咒他兒子死？

  就算回去沒法跟爹娘交代他也不想待在這裏了！誰愛伺候誰伺候去，反正他也不指望沾這個堂侄什麽光！

  聽到這無比耳熟的話，林安宇倒是頓了一下，回頭看向林安旭，隻見他臉上一片茫然的看著身旁的人，眼裏的光一點點的亮了起來，逐漸化為了狂喜。

  “爹，既然二叔要走你就讓他走吧，我已經醒了那我的事待會兒我可以自己處理的。”林安旭看到在拉扯的兩人說道，前世的林安宇一死，林家就分了家，而林大江一家也沒能有什麽好結果，都是些沒用的。現在何必要跟他打理好關係，不踩他們一腳就是自己仁慈了。

  林大河聽到他的話也沒鬆手，他不像自己兒子隻知道讀書，心裏也明白若不是這一大家子人一起省吃儉用的，光憑他自己可供不起一個讀書人。

  他雖然很多都不會，但懂得的一個道理，那就是：扒著別人，讓別人為他做事兒。比如爹娘，比如兄弟。

  “爹！二叔要嫌麻煩想走就讓他走。”林安旭坐了起來大喝一聲，他就是看不上這人沒出息的樣子，就算這輩子林安宇沒死又怎麽樣？最後還不是一個泥腿子，隻能種種田。

  而他重生回來之後童生肯定是不用愁的，等明年考秀才之時，那也是必定能考上的。

  要知道每年的試題考完之後都會流傳開來，而且他還看過同學們一起討論的結果，不信已經拿到最佳答案的他還考不上一個秀才。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甩掉這幾個叔叔，否則到時他們就是拖累了，得趁著現在把家分了才好。至於錢財……林安旭垂下眼瞼，以免被旁人看到他眼中的狠厲。

  從前林芊芊所賣的東西倒是不錯，香皂之類的，對於富貴人家來說很是適合，也正好可以讓他攢些科考的本錢。若不是她搭上了那個朱少爺，最後怎麽會把他踩到了塵埃裏。不過一個商人子弟而已，等他科舉考上之後也就是他正式開始報複的時候了，也罷，現在就隻先收點利息，便宜她了！

  林安旭抬頭看到兩人還在糾纏，就感覺一陣氣血上湧，這個爹簡直是在給他丟人，腦袋一陣暈眩傳來，他用手撐住額頭就差點昏倒在床上。

  “安旭！”兩位趙氏一直擔心的看著他，在他剛表示身體不適之時就衝了過去，扶住了他。隻是趙秀動作快一些，而趙寶珊懷著身孕動作慢了一步，隻得站在後麵看著。趙秀喊道：“大河，快來看看安旭，他剛才差點又暈倒了！”

  林大河聽到後也顧不上這個二哥回到了他床前，反正他這麽做也是為了林安旭好，若最後安旭出事兒了那這些也就沒意義了。

  “哼！走吧。”林大江看了被圍在中間的林安旭一眼，看起來隻是剛才有些暈，現在也還清醒著呢。

  林安宇點點頭，也沒再管身後的鬧劇。路上行人匆匆，他聽到林大江肚子的響聲，看了眼街邊的小店，直接在桌子上坐了下來。

  林大江中午因這一出亂子都還沒吃飯，而他今天早上來縣裏賣豆腐，回去又跑了一趟山上，也來不及吃午飯就遇到了林安旭出事，現在他都快餓得不行了，一碗根本不夠。對於經曆過末世的人來說，什麽都可以將就，但餓肚子是萬萬不能的。

  “你餓了嗎？”林大江跟著坐了下來，默默算著自己的私房錢有多少，確定沒問題後朝裏麵忙碌的婦人喊道：“老板娘，來一碗餛飩。”

  林安宇笑了下，直接讓她來兩碗餛飩一碗麵。

  林大江瞪大了眼睛，頭湊過去小聲的說：“你爹今天沒帶那麽多錢，要是想吃等下次我再帶你來啊？你先吃一碗餛飩填填肚子，我們回去再吃吧，啊？不然沒錢付賬多丟人。”

  “沒事，我有錢，你就放心的吃吧。”林安旭看著那店裏的老板娘下了餛飩和麵，然後忙碌的在碗裏放著調料，鍋裏滾滾的開水一會兒就讓麵浮了起來。

  林大江一臉懵逼，但想想兒子也不可能騙自己這種事，也就安心的等待著了。

  老板娘煮好之後，先把兩碗餛飩端上了桌，林安宇把一碗餛飩推到他爹麵前，然後自己拿過一碗吃了起來。

  而老板娘一回身準備拿剩下那碗的時候，感覺自己受到了驚嚇。

  隻見她那平時像個漢子似的不注重自己的哥兒，居然特意好好的打扮了一番，還抹上了胭脂，端著那碗麵邁著小步扭扭捏捏的走了過來。

  郝雨把麵放在了桌子上之後，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一樣，用著低若蚊蠅的聲音說：

  “我叫郝雨，你呢？”

  然而林安宇隻是專注的吃著碗裏的餛飩，連施舍他一眼都欠奉，吃完餛飩拿過麵繼續吃著。

  連旁邊的林大江都看不下去了，悄扯了他一下悄悄的說道：“你不是說你喜歡哥兒嗎？現在人家都站在你麵前了，你怎麽不理人啊？”

  “什麽事？”林安宇吃完了才分神看了他一眼，其實他對這人真的沒印象了，更何況當時郝雨非常的狼狽，跟眼前這人一點都不像。要不是他說了自己的名字，剛才他開口的就該是你是誰了。

  更何況上午看到這人的時候雖然也是弱唧唧的，但好歹也能察覺到他性格也算堅毅，可現在這什麽情況——他這跟個姑娘有什麽區別？

  “我叫郝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郝雨聽到他的問話驚喜的望了他一眼，一臉無辜的眨巴著眼睛，然後仿佛突然反應過來一般，臉頰瞬間通紅的底下了頭。即使低下了頭憑借著他站著比坐著的海拔高，郝雨用著林安宇能看到的角度不住的眨著眼，視線向他飄過去。

  看到那人還是不為所動，郝雨心裏嘀咕著：不是說漢子都喜歡溫柔含蓄的哥兒嗎？他這樣還不夠含蓄嗎，還是他不夠柔弱？看來他得跟小落學學哥兒的樣子了……

  林安宇：這眼睛什麽毛病……大夫不負責治的嗎？

  第14章

  “沒必要，老板娘，結賬吧。”林安宇朝即使在擦桌子也一直悄悄注意著這邊的人喊道。

  “誒，來了！一共13文錢！”老板娘立刻放下抹布過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說道。

  之前買調料和酒倒是還有一些銅板，林安宇放下錢就起身走了出去。

  郝雨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就這麽看著林安宇出了門，眼看著那人就要離開他的視線了，他咬咬牙還是追了上去，跟在他旁邊小小聲的說：“你不記得我了嗎？就是早上你救的那個哥兒啊！”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對方一直不理睬他，郝雨也有些失落，但難得看上了一個漢子，最後還是想著再掙紮一下問道。

  林大江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再看看旁邊站著不知所措的哥兒，匆忙說了句：“他叫林安宇，家在石頭村。”

  說完他就跟了上去，路上還不時的瞅林安宇一眼，一臉的欲言又止。

  林安宇裝作看不見，不然待會兒一開口得到的肯定是追根問底，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好說的，他對那人也不熟。

  看著兩人的背影郝雨開心的笑了，看來對方是沒成親的，否則旁邊的那人也不會說出林安宇的名字和住址了。

  馮氏在他回來之後立刻問道：“小雨，剛才那個人你們怎麽認識的？”

  “娘，你不是聽到了嗎？就在剛才啊！”郝雨一驚，敷衍道。至於早上的意外他是不可能說的，在自己否認的情況下，他不信那群人有什麽臉指責他一個哥兒廢了他們的腿。更何況，誰會無緣無故的打人還不止一個對吧？就算要打，他也沒那個能耐打贏幾個人啊，說出去也沒人會信，即使是他那個爹。

  “可是，那人都不太理你。不過你也該嫁人了，下次媒婆來問你的親事我就先問問對方的情況。今天這個客人看著就不是個好相與的，怕是不好有結果。”馮氏用著商量的語氣軟聲說著，她性子本就軟，否則也不會在帶著一個小店鋪嫁給郝福的情況下，還被對方給欺負得不敢反抗。可她自己是獨女，父母都已經去世，而郝福是當初入了她父母的眼，也沒讓他入贅。但是在馮氏父母都死掉之後他就慢慢的開始暴露他嗜好喝醉的一麵，喝完酒之後被別人一吹捧就把這頓飯錢給包了。

  家庭常年的不安定，讓她即使麵對著自己的孩子也顯得底氣不足。

  “不用，我就看上他了，娘你別管這些。”郝雨急了，平時爹不管他，娘也不怎麽管，這突然要被相看人家他肯定是不願意的。轉移話題道：“我去看看小落怎麽還不出來。”

  馮氏看著他一下子就跑了，無奈的歎口氣，也不知郝雨是不是因為看到他爹不著調的樣子。而對男子的看法有了些不好的印象，對於成親一直不鬆口，可一個哥兒也不能不嫁人啊？或者幹脆讓人去打聽一下，若剛才這人還未成婚，家裏還可以的話，就透透口風，說不定能成。

  而醫館這邊，林安旭等頭不暈了之後，就讓大夫給他抓了幾副藥。他身上除了頭上以外並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勢，最多也就是臉上有些青紫。

  家裏給的一兩銀子付了診費藥費之後也還剩下三百文錢。

  林安旭想到既然自己這時能學的也都會了，現在也不急著回去讀書。那當務之急是收拾東西回家，等分家之後他的計劃才能開始實行，也避免了讓家裏的一群螞蟥扒著他吸血。

  等林安宇兩人快要走到村裏時，正好看到剛還在醫館裏的人坐著牛車回來了，而且還把行李給帶了回來，看起來像是要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