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甲一向修剪得很短，掌心都感覺到了陣陣刺痛。

  但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她感覺到一絲真實。

  醫生這樣說，應該是有希望的。

  秦汐回頭重新看向手術室，聽著兩名醫生隨意聊了幾句，然後走遠。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

  手術室的門終於再次打開。

  這次從裏麵探出一個穿著深青色手術服的工作人員：“洛斐的家屬在嗎？”

  黎飛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秦汐就已經迎了上去。

  “我是。”她臉色仍然蒼白，眼睛卻明亮了許多。

  “手術結束，現在患者要直接送ICU。你們可以先過去等了。”

  “好、好的……”秦汐眼眶微熱，聲音都變得哽咽，“謝謝。”

  手術室的門重新關上。

  秦汐身體卻有點軟。

  她沒注意時間，黎飛他們卻是一直看著。

  手術持續了整整十七個小時。

  秦汐就在外麵等了那麽久。

  這其中除了黎飛帶來的水，她幾乎沒吃別的東西。

  “小汐。”歐陽月連忙跳起來衝上去，搶著扶住秦汐，“你沒事吧？”

  “我沒事。”秦汐扶著她的肩膀站了片刻。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既然送ICU，洛斐的命應該算是保住了。

  真的是……太好了！

  “我餓了。”秦汐伏在歐陽月肩上。

  擔心猛然抽空，饑餓就席卷而來：“歐陽。”

  她的聲音都有些軟。

  “好的好的。”歐陽月連忙一疊聲地應道。

  她和唐淩一起，讓秦汐在旁邊坐下，重新打開了保溫盒。

  保溫盒的效果很好，隔了那麽久，現在裏麵盛著的粥都還是熱的。

  “慢點吃。”看著秦汐狼吞虎咽地喝粥，歐陽月也算是放下心來。

  她和唐淩、黎飛他們中途是吃過東西的。

  隻有秦汐，一直就那樣呆呆等著。

  如果不是知道吳師兄沒事，是主刀。

  歐陽月幾乎都要以為那個躺在手術室中的是吳希彥了。

  *

  洛斐在ICU躺了一天一夜終於醒過來。

  這期間是不允許任何人探視的。

  就算是秦汐、黎飛他們來，也隻能隔著玻璃遠遠看一眼。

  不過從出了手術室開始，他的生命體征就十分平穩。

  用ICU他的管床醫生的話來說，就是真的還是挺命大的。

  爆炸的碎片沒有直接擊中心髒，但是還是刺破了升主動脈。

  這個大出血，簡直洶湧澎湃，導致整個手術視野完全被血液遮住。

  “幸虧是吳希彥醫生主刀。”ICU的管床醫生向他們交代病情的時候都忍不住感慨。

  他知道秦汐她是學校學生，說得也比較直接：“那種情況下還能迅速找到創麵，精準止血……簡直牛！”

  他說著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院長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

  秦汐點點頭。

  她目光透過ICU病房厚厚的玻璃看向裏麵。

  洛斐安靜地躺在床上。

  他現在應該睡著了，秦汐看不清楚他的臉。

  她又看了看他旁邊的心電監護儀，對ICU的醫生說道：“謝謝老師。”

  “客氣了，職責所在。”那醫生說道：“再觀察兩天，就可以轉回普通病房。到時候你們就可以探視了，剛剛經曆過開胸手術，還是小心點好。”

  “我知道。”秦汐點點頭。

  她今天是獨自來看洛斐的。

  唐淩和歐陽月上課去了。

  輔導員魏粟老師幫她請了幾天假，讓她好好休息。

  他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麽，但也知道是大事。

  臨床醫學院的商院長親自給他電話，讓他這段時間多照顧秦汐些。

  秦汐又透過玻璃盯著安靜躺在床上的洛斐看了片刻。

  她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所以她沒看到。

  就在她離開後幾秒，剛剛還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洛斐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並沒有睡著。

  手術很成功，他已經知道。

  所以自己胸膛裏那顆心髒，仍然在好好跳動著。

  他，活下來了。

  死裏逃生。

  即便是洛斐也不能免俗。

  當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著的時候，那種喜悅，還是濃烈又明顯的。

  看著秦汐漸行漸遠的纖細的背影。

  洛斐目光慢慢變得黯淡。

  他還活著……

  可當初，秦汐卻死去了。

  因為他是幸運的，對吧？

  他受傷的時候，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他身邊有國內最頂級的醫學工作者，明明那時候還不知道危險有沒有完全解除，但這些人卻一秒鍾都沒浪費，用最快地速度對他進行了急救。

  直到救護車尖銳高亢的聲音響起，洛斐其實都還有點意識。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抬上擔架。

  有氧氣麵罩罩在他臉上。

  秦汐也在救護車上，她坐在自己身邊，滿臉驚惶和擔心。

  ——當時離他最近的就是秦汐，也是她第一個開始為他做急救。

  洛斐知道秦汐是恨自己的。

  他以為自己即使死在她麵前，對方都不會變色。

  他是真的沒想到，秦汐竟然會撲上來。

  雖然蒼白著小臉，卻一絲不苟地盡她所能，想要救他。

  洛斐的唇角，緩緩揚起。

  其實……他猜得到的。

  秦汐就是這樣的人啊。

  她不可能放著自己不管的。

  即便是自己費盡心機，想讓那雙清澈雙眼染上黑暗。

  隻要還有一絲清明殘存，秦汐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在她麵前。

  可是當初，在同樣差不多的情況下。

  她卻永遠離開了自己。

  洛斐輕輕閉上眼睛。

  他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隻能躺在床上。

  胸口厚厚包紮，渾身無力。

  冷冰冰的液體一點一點順著手背進入自己的身體。

  他錯得離譜。

  *

  吳希彥睡了足足十二個小時才醒。

  事故突發，急救，然後是手術室的十七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