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斐看著照片上，穿著白袍的女孩。

  寬敞的衣服掛在她單薄的身體上，襯得她身形更加纖細。

  有點像, 他們初見的時候。

  那時候，秦汐是學法律的, 據說A大法學院最勤奮也是最努力的天才女生。

  看起來瘦瘦的, 但能夠參加的競賽全都是第一名。

  三年就修完所有學分畢業，厚厚的證考了一摞。

  被他的秘書帶到他麵前的時候, 秦汐才剛滿21歲。

  年輕, 一雙眼睛更是清澈得, 讓在黑暗世界中待久的洛斐十分不習慣。

  沒有人知道, 從那時候開始, 就有一個隱秘而瘋狂的念頭在折磨著他，誘惑著他。

  ——他希望能拉著這雙眼睛的主人，陪她一起墜入地獄。

  就像邪惡的巨龍喜歡收集閃閃發光的珠寶一般，他也想將這雙眼睛的主人，作為他的珍藏品。

  讓她隻能在他的世界裏，被黑暗侵蝕。

  後來他成功了。

  洛斐翻了個身，胳膊架在眼睛上。

  位於別墅二樓的臥室，製作很特別。

  天花板上和花園餐廳一樣，是可以換成透明的玻璃。

  那樣，在天氣晴朗的夜晚，躺在床上也能看到滿天的星星。

  今晚就有星星。

  別墅區離A市中心有一段距離，光汙染的情況要好很多。

  深藍的夜空中，三兩顆星子散列。

  洛斐卻沒有心情去看。

  酒精慢慢發揮它的作用，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而悠長。

  他不僅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很難入睡，也很久很久沒有做夢。

  但是今晚，他又做夢了。

  周圍全是一片黑暗，他隻能看到倒在地上的秦汐。

  緊緊閉著眼睛，了無生氣的模樣。

  特地留長的頭發如同沒有生命的海藻，散在她身下。

  在夢中，洛斐看到驚慌失措的自己。

  那個發瘋一樣跑回來，臉色蒼白的自己。

  他不敢動躺在地上地秦汐，她看起來是那樣脆弱，臉色看起來是那麽蒼白，就像沒有生命的瓷娃娃般，仿佛輕輕碰觸下，就會支離破碎。

  “汐……”他喃喃叫她，探手去碰她的臉頰。

  那麽涼，那麽柔軟。

  她仍然穿著淡紫色的衣服，胸口有大片血跡染開。

  猩紅色的，無比刺眼。

  “汐！秦汐！”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將秦汐抬上擔架的時候，洛斐腦袋裏空白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著坐上救護車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到手術室外的。

  隻知道有人攔住他，不讓他繼續陪著秦汐。

  看著無數穿著白袍的影子在他麵前晃動，直到手術室外，走廊上，一切變得安靜起來。

  秦汐不會有事的。

  不會！

  她不可能……

  她……

  那是一段，漫長又恐怖的等待。

  洛斐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他最得力的助理也來了。

  曾經陪著他拚搏到現在，已經急流勇退的兄弟也來了。

  他們都知道秦汐。

  知道這個女孩，陪著他走過最艱難的那段歲月。

  用曾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話來說，有秦汐陪伴的他，看起來總算有了點人氣。

  助理找到了A大附屬醫院的院長，表示再多錢都沒關係，一定要保住秦汐的命。

  後麵對方匆匆陪著三個醫生朝手術室走去。

  其中有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個子很高的醫生。

  助理回來告訴他，這位是吳希彥，年輕的外科天才，曾經有過在大出血無法止血的情況下，摸索著完美完成心髒縫合的出色手術經曆。

  他們都說，秦汐不會有事的。

  有最好的醫生，最好的條件。

  一定會救回來的。

  可是洛斐，還是徹底失去了他的星星。

  秦汐的骨灰盒被送到墓地那天，為她主刀的手術醫生吳希彥也來了。

  他穿著黑色大衣，容貌英俊，隻是看起來有點凶。

  洛斐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來。

  他站在秋天連綿陰雨中，表情麻木，目光空洞。

  對方俯身，在墓碑前放下一束白色的小雛菊。

  然後抬眸，盯著黑白照片上那個笑容燦爛，目光清澈明亮的女孩看了片刻。

  吳希彥轉身走到洛斐身邊。

  “很抱歉。”沒有救回病人，也是醫生永遠的遺憾。

  他遲疑了下，還是沉聲說道：“她清醒過幾秒，問過，你還好嗎？”

  吳希彥拍拍他的肩。

  他可能以為自己在安慰，失去了戀人的傷心人。

  卻不知道……

  洛斐猛然睜開眼睛，從夢中驚醒。

  所以是吳希彥嗎？

  他將臉深深埋在掌心中。

  每一次，最後陪著她的，都是吳希彥。

  隻有他，才真的無欲無求的，竭盡全力想要救回她。

  洛斐下床為自己倒了杯冰水。

  他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窗外，夜色無邊，雲朵遮住了夜空的那幾顆星辰。

  月光開始彌漫。

  夜涼如水。

  第81章

  秦汐和歐陽月一起把喬初夏送到高鐵站的那天, 離過年隻剩五天了。

  “哎, 夏夏，這個你也帶回去吃。”

  歐陽月將各種大包小包的東西塞給對方：“還有這個, 帶回去讓叔叔阿姨嚐嚐。”

  “謝謝。”喬初夏微笑，她抱了抱歐陽月。

  然後傾身抱住秦汐：“小汐，謝謝。”

  “我走啦。”喬初夏朝兩人揮揮手。

  “路上小心。”秦汐叮囑, “如果家裏有事，晚些回來就行, 不要和家人鬧不愉快。還有啊……”

  她說：“如果需要幫忙，盡管開口, 別自己悶在心裏。”

  “嗯。”喬初夏用力點點頭。

  她又朝兩人揮揮手, 轉身進入安檢，混在春節返家的人群中，很快消失在兩人視野。

  “夏夏也回家了。”歐陽月開車和秦汐回學校的路上，突然說：“小汐, 你過年到我家唄。”

  “嗯？”

  “我媽說今年過年要找個海島待一周，年初二就走。”歐陽月一邊開車一邊念叨, “雖然年前兩天家裏人會有點多, 但是過了年咱們就去度假啊，等初八回來再一起回學校。”

  “謝謝你呀歐陽。”秦汐已經拿出電子書, 低頭看了起來, “我就不去啦。”

  “我說小汐……”歐陽月這段時間已經很習慣秦汐這個樣子, 但她還是忍不住念, “你最近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