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作者:林阿律      更新:2020-07-11 03:46      字數:4896
  許若娘自從被宋河叫道堂中問話之後,便一直哭哭啼啼的,宋河吃了一盞茶,看了一眼已經點完了的一炷香,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問道:“哭完了嗎?哭完了就回答我的問題。”

  可他還未將想要問的問出來,許若娘便開始嚎啕大哭,她似乎是受了驚嚇一般,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好好的突然就發起瘋來,他……他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附身了……他還想要掐死我……我好害怕……我太害怕了……”

  說完她又跟瘋了似的大笑起來,整個人縮在角落,看起來還挺邪乎的。

  “欸,你說她該不會被嚇瘋了吧?”陳捕頭朝宋河說道,“成婚第二日丈夫就死了,擱誰身上能接受啊?要不然咱去問問別人吧,比如那個第一個開門的婢女春梅,她說不定能說出些什麽來。”

  宋河睨了他一眼,嗤笑一聲道:“她瘋沒瘋隻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那個春梅是要去問,但這個許若娘也不能不問,她昨夜可是跟張文彥待了一宿,這人是她殺的也說不定呢。”

  說罷,宋河似笑非笑地看了許若娘一眼。

  後者打了個哆嗦,突然瘋狂搖頭,大叫道:“我沒有,我沒有!”

  第48章

  直到最後, 宋河他們也沒從許若娘嘴裏問出什麽有用的話來, 沒了法子, 總不能就這樣一直跟她耗著。

  但宋河也沒有徹底放過她,叫了個小捕快守著她,隔一會兒將他問過的那幾個問題問一遍,不肯說?煩也要煩死你。

  春梅答話倒是老實, 但話裏也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唯一能答的就是昨晚戌時末刻進的新房,若問她後來張文彥有沒有出來過,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宋河擺擺手讓她先回去,有需要了再找她問話。

  春梅才走出幾步,宋河又叫住了她,問道:“你們新夫人婚前可見過你家少爺?”

  “見過的,當時夫人催著少爺成婚, 說了好幾戶人家,可少爺都不喜歡, 新夫人是少爺自己看上的。聽說是東市口一家賣豆花的閨女,有豆花西施的稱號呢。”春梅說道。

  “東市口賣豆花的?”宋河朝春梅擺擺手讓她去了, 隨後朝幾個捕快說道,“走,爺請你們吃豆花去。”

  若問誰辦案途中去吃豆花,便隻有宋河一人了。

  到了許家豆花鋪子的時候, 宋河發現豆花鋪子的生意如常,甚至比往常還要好上一些。許家的人似乎也並沒有受到新姑爺第二日就跳江,女兒成了寡婦的影響, 尤其是許氏還能笑著跟客人打趣幾句。

  宋河給每人點了份豆花,坐在最靠窗的位置朝外麵看。

  沒多久的工夫,被他派出去的小捕快拎著個人回來了,將那人往宋河跟前一推,說道:“這就是那個說張老夫人肚子裏有妖物,讓張家準備喜事的算命的。”

  算命的見了捕快,嚇得腿肚子發軟,趕緊饒:“這……官爺……這真不關我的事情,我隻是告訴張老爺家中需要衝喜,我也不知道張家公子竟會因此而跳江啊……”

  “再說了,當初這許家若娘也是他自己親眼瞧過說了喜歡的,就算我不把許若娘的八字拿去給張老爺,讓他按著這個八字找,他也是會去許若娘的。”

  宋河挑挑眉毛,他還什麽都沒問呢,這廝就嚇成這樣把什麽都給招了。

  “誰告訴你張老夫人懷了妖物的?”

  算命的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自己算的……”

  “那你給你自己算一卦,就算你會在牢裏關多久?”宋河問道。

  算命的嚇了一跳,說道:“官爺……這……就算我是為了錢胡謅的,那、那也罪不至於坐牢吧?其實算命這種東西嘛,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他們要算,我隨便一說……還不是他們愛信不信……”

  “張老爺信了,還讓我給他算算清河縣中哪個姑娘跟他兒子張文彥最相配,我就把許若娘的八字給了他。”

  “你為何要將許若娘的八字給他?為何不給張若娘,劉若娘,偏偏隻給許若娘的?”宋河問道。

  “因為東市口隻有一個許若娘,並沒有張若娘、劉若娘……”算命的有些為難地說道,可是在宋河壓迫的眼神當中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隻能坦白,“因為許若娘她娘曾找過我,跟我說若是我能助許若娘嫁進張家,到時候她會重重答謝我。”

  “後來因為你們分贓不均,所以你一時惱恨,就去殺了張文彥,想讓許若娘做個寡婦,好報複許家?”宋河似笑非笑地說道。

  算命的卻嚇壞了,雙腿都在打顫,趕緊說道:“沒,沒有啊……官爺,冤枉啊,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殺人啊!再者說,我若真想要報複許家,就算在許家的豆花上做點手腳,讓他們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也比從許若娘那裏下手好啊。”

  他嘟囔著:“許若娘生母早死了,現在的許氏乃是她爹後來娶得填房,她哪裏會管許若娘的死活?若真舍不得她,就不會強迫她嫁到張家了。”

  宋河掏掏耳朵,原來是繼母啊,難怪還能笑得出來,絲毫不受此事影響。

  就在這時,宋河點的豆花送上來了,送豆花的是個中年男子,長相憨厚,神色疲憊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算命的說道:“官爺,這人就是許若娘她爹,是咱們東市口出了名的耙耳朵。”

  宋河看了許榮一眼,在他將幾碗豆花都放下,準備離去的時候,說道:“張家的公子張文彥,也就是你家的新姑爺出事了,你可知道?”

  許榮打了個哆嗦,然後這個矮胖的男人突然便聳著肩哭了,哽咽道:“我……我知道……我那可憐的閨女啊,若是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應該逼迫她嫁到張家去……”

  許榮哭著說了一會兒話,大都是些對案子無關的事情。宋河聽的煩了,就讓他下去了。

  下去之後,就聽見許榮被許氏惡狠狠的謾罵。

  小捕快腦中靈光一閃,說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肯定是許若娘不願意嫁給張文彥,所以在新婚之夜動手殺了他。老大,你覺得我分析的對不對?之前你不也說那個許若娘很有問題嗎?”

  宋河在他腦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說道:“對個屁,張文彥到底是個男子,力氣比許若娘大多了,又怎麽可能被她殺死?這其中肯定另有其人。”

  張文彥身上多處淤傷,生前必跟人打鬥過,而他注意到許若娘身上並沒有淤傷,所以動手之人必不似許若娘。她或許不知情,或許是幫凶,但這裏麵絕對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這也是宋河為什麽派人看著許若娘的原因,許若娘雖然沒有殺張文彥的力氣,但如果她還有個幫手就不一定了。

  而且那人長得高大,並且身高到了他鼻子左右……

  許榮長得矮胖,不可能是那個人,那麽會是誰呢?

  -

  算命的原本還十分忐忑,怕自己會沾上官司,可沒想到最後宋河還請他吃了一碗豆花。

  宋河幾人準備離去的時候,餘光掃到院子裏好像有個人影閃了過去,接著便聽見院子裏傳來了動靜,而後許氏便罵罵咧咧風一樣地走了進去:“哎呦我的祖宗誒,你又給我添亂了,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子……”

  宋河與幾個捕快互看一眼,心中警惕,便帶頭走了進去。

  許家豆花鋪子後麵是一個四方院子,倒沒有什麽稀奇的,院中曬了許多黃豆,以備做豆花所用。而院中樹下,許氏正數落著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時不時拿手中的雞毛撣子輕輕抽他幾下,少年郎躲避著。

  麵前是灑落了一地的黃豆,應是他所為。

  宋河注意到,少年郎的身高與自己相差不多,身上好幾處淤傷……他眉心一皺,覺得這人十分可疑。

  許氏看著樹上掛著的破布袋子,罵道:“你一天天能不能給老娘消停些,非要惹得我生氣不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竟會生出你這麽個傻子……”

  許氏罵的難聽,少年也不敢說話,隻委委屈屈地站著那裏。

  宋河幾人過來,說是要問少年一些與案情相關的話,許氏這才急了,將少年護在身後道:“官爺,這……張公子發瘋肯定是他們家的妖物上身,關我家阿政什麽事情。”

  “問話而已,你急什麽?”宋河睨了許氏一眼,看向少年阿政。

  許氏咬咬唇道:“能問出什麽來?我家阿政是個傻子,四歲那年發熱燒壞了腦子,他爹死後,我帶著他嫁給許榮,他連話都說不清楚,官爺若是不信,大可以出去問問這些客人,他們都是知道的。官爺究竟想問什麽?還是我來回答吧。”

  傻子……?宋河仔細觀察阿政,發現他與常人的行為果然不同。他便問了許氏一些話,譬如阿政身上的傷是哪裏來的,許氏給的回答是平日裏不小心磕的,身上還有許多新新舊舊的傷。

  問她昨日阿政在哪兒,她便說一直在家中,知道阿姊要出嫁,心中不大高興。

  總之所有的話所表露出來的結果都是,阿政不過是個傻子,不可能與此案有關。

  宋河又問:“你果真相信張府有妖物之言?許若娘嫁進張府乃是你與算命的串通的吧。”

  許氏心中一顫,低聲道:“我……我隻是跟蘇勝提出此事,是他自己被金錢所誘答應了此事,如今張家出事……與……與我又有何幹係……”

  宋河沒再說什麽,走之前看著樹上掛著的破布袋子,問阿政:“你方才在做什麽?”

  阿政朝他一笑,說道:“我在殺豬!”他揮了揮手裏的鐵棒,指著破布袋子的袋口道,“第一步,先用刀子勾住它的脖子,放血,第二步……”

  ……

  小捕快皺皺眉頭朝宋河說道:“老大,這小子果然是個傻子啊,這他娘的就是個破布袋子,哪是什麽豬啊……”

  阿政道:“我見過殺豬,阿姊帶我看過的……”

  宋河回去的時候,命一個捕快留下來盯著許家的動靜,尤其是盯著阿政。他雖是傻子不假,但焉知傻子不會被人利誘?

  凶手殺死張文彥的理由是什麽?

  為情?為財?

  案子查到這裏,依舊是疑雲重重,宋河走出許家豆花攤準備回去,卻見豆花攤不遠處正有一家賣肉的豬肉鋪子。正在給買肉人割肉的屠戶生的高大,割肉的時候動作利落,十分熟練的模樣。

  宋河看過去,卻見他也朝這邊看了一眼,與宋河的視線對上之後趕緊轉過頭與別人交流了。

  宋河在心中留了個心眼,又直接去了張家。許若娘可疑,但宋河在沒有拿到證據之前,是不能將人帶到衙門去的,隻能繼續在張府耗著。

  之前留下的捕快見宋河來了,趕緊苦著臉求救道:“老大,你可算來了,這許若娘看來是真被嚇瘋了,你走之後,不論我問些什麽,她都說些瘋言瘋語,倒是怪嚇人的。”

  稍頓,他又道:“老大,你說這張家該不會真的有妖物吧?那張文彥果真是……”

  第49章

  說到這裏, 他更加覺得張家冷森森的了。

  宋河睨他一眼, 嗤道:“若果真有妖物, 今夜便第一個上你的身。”

  “老大……你……你……你怎能詛咒我?”小捕快苦著臉,模樣有些慘兮兮的。

  宋河踹他一腳:“行了,若是果真有妖物,我便擋在你前頭可行?辦了一天的案有些餓了, 小董,你去天香樓叫桌飯菜過來,跟掌櫃的說得要我平日裏常點的菜。”

  小董應了一聲,又道:“咱們替張家查案,張家不會連飯菜都不給我們準備吧。”

  “你想吃張家的飯菜?你就不怕吃了之後引來妖物上身?”宋河笑道。

  小董打了個哆嗦,趕緊跑了出去:“老大,我這就去天香樓!”

  不過多時, 小董就垮了兩個食盒過來了,他們五個人點了十來個菜, 樣樣都是宋河平日裏喜愛的菜式。他嘴巴刁,能得他說一聲好的菜, 捕快們自然也是覺得好吃的。

  張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沒有人來管許若娘這個新嫁婦。張家娶她是為了衝喜辟邪的,如今邪沒避成,張文彥反而沒了, 張氏沒來找許若娘的麻煩就不錯了。

  如今已到晚飯十分,許若娘還在正廳這邊,也沒個婢女來給她送飯。

  宋河讓小董給許若娘送了份飯菜過去, 許若娘倒沒有推辭,拿了之後便小口吃起來。相比之前的癲狂,如今看起來正常多了。

  幾人正準備用飯的時候,阮瑜來了。她手中挎著個食盒,經過婢女的指引來到了正廳,便見到了宋河幾人,還有坐在角落裏吃著飯的許若娘。

  許若娘還穿著新嫁衣,頭發有些淩亂了,阮瑜忍不住看了幾眼。便朝宋河幾人笑道:“你們辦案辛苦了,祖母擔心你們忙於辦案忘了用飯,便讓我給你們送過來,你們……?”

  她眨眨眼睛,似乎在問可用過飯了?

  宋河聞言趕緊讓幾個捕快把天香樓的食盒藏到桌底下去,然後站起身將阮瑜拿來的食盒接過,見她手腕上都勒出紅印了,心疼道:“祖母怎麽叫你送來,你白日給人看病已經很辛苦了,累了吧?快些坐。”

  他讓阮瑜坐下,阮瑜笑道:“我不累,祖母原本是讓彩屏過來的,是我想過來看看,才搶了彩屏的差事呢。”她道,“案子進展的如何了?”

  “快了。”宋河答道。

  捕快們將食盒放到桌上,打開蓋子便聞到撲鼻而來的香味兒。宋府的菜和天香樓的菜口味都不錯,但宋府的菜更帶了家常味兒,更開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