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作者:林阿律      更新:2020-07-11 03:46      字數:4875
  阿襄這才驚覺,小姐莫不是一直都沒有睡著呢?否則怎麽知道宋河就在外麵?她點點頭道:“是的,外麵下了好大的雨,宋公子真著了魔似的,就是不走。”

  阮瑜自然沒有睡著,雖然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但宋河什麽時候來的,雨從什麽時候下的,她全都一清二楚。推算著時間的話,恐怕宋河現在衣裳已經濕透了。

  他還不肯走,看來是鐵了心要見自己一麵。

  可是見了麵又能說什麽呢?向自己道一聲‘抱歉’?阮瑜在乎的不是這句‘抱歉’,她就是對宋河失望的緊。

  歎了口氣,阮瑜從床上坐了起來,透過紗窗看向外麵滴滴答答,說道:“出去看看吧。”

  宋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渾身已經濕透了,衣衫黏在身體的每一處,發梢也濕噠噠的粘在了臉上。還是有雨水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

  便好似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想要替阮瑜出一口惡氣。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宋河趕緊抬頭看去,見阮瑜站在廊下,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眼神也變得溫暖許多。

  阿襄手裏撐著一把淡青色的油紙傘,阮瑜手中還拿著另一把,她們走下石階來到宋河跟前,阮瑜表情恬淡,好似並沒有因為今天的事情而感到生氣,但同樣的,她的麵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將雨傘遞過去,說道:“回去吧,雨這樣大,會生病的。”

  宋河答的牛頭不對馬嘴:“你莫要生氣,今日是我氣昏了頭腦,做錯事情了,我不該推你的,但我也不知你竟會摔倒,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可好?”

  阮瑜抿抿唇,說道:“我沒有生氣,你快些回去吧,叫人看見了對你我都不好。”

  “你肯定是生氣了的,我看得出來你不高興,小魚兒,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就是個混賬,你若是氣不過,你便打我,你用棍子打,用鞭子抽,我都受著。”阮瑜越是淡漠,宋河就越是慌張。

  阮瑜差點被宋河的話給氣笑了,她堅持將傘遞到宋河的手中,雖然明知道他身上都已經濕透了打不打傘也都無所謂了,可卻偏偏要替他準備一把傘。

  她見宋河如此,其實心中也是難受的:“我打你做什麽?你現在若是回去我便不生氣了,若是還堅持不走,我便還生氣。”

  “好,我走,我走便是了。”得了阮瑜這話,宋河哪裏還敢在這裏繼續待下去,他慌忙便要走,又想起那支簪子。他趕緊從胸口掏出一個荷包,將簪子從裏麵拿了出來。

  他一直仔細保護著,就怕簪子也被雨水打濕了。可是這雨下的實在是太大了,他身上都濕透了,胸口的荷包又哪裏能夠幸免?

  自然也是被淋濕了的,簪子也沾上了雨水。

  宋河擦了擦簪子,試圖將上頭的雨水擦幹淨,卻因為手上濕淋淋的,簪子上的雨水越發的多了起來。

  阮瑜見到簪子,也稍稍吃了一驚。她記得當時她摔倒的時候,簪子已經被摔斷了,看來後來宋河去將簪子修好了。她伸手接過去,不再讓宋河做無用功:“好了,你把簪子給我,快些回去吧。”

  但是宋河並沒有立即回去,他似乎想要說什麽,張嘴醞釀了半天,將臉憋得通紅,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阿襄皺眉看著宋河,見這雨水下的越來越急,地上的積水多了,小姐的繡花鞋很快便會被打濕。

  她提醒道:“宋公子若有話想說便快些說罷,雨越下越大了。”

  似乎是這聲催促打通了宋河的任督二脈,宋河倒真說了出來,隻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小魚兒,你知道我這人的德行,是個口是心非的,我、我分明是喜歡你的,做的卻是一些令你厭惡的事情……”

  “方才我想了許多,我知道我錯了,我會改,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隻求你別生我的氣。”

  宋河這人素來霸道專-橫,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跟人這樣低聲下氣的說話。他垂眸看著阮瑜的神色淡淡,雨水從他臉上滑落,滴在了地麵上,泛開一絲漣漪。

  “我聽見她們都在說你要嫁給姓陸的了,還要做我的幹妹妹,我氣急了,便做了錯事,是我不該。”

  阿襄對此瞠目結舌,天爺……這人真是宋河?該不會是哪個人假扮的吧?宋河竟會將姿態放的這樣低,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她該不會還在做夢吧?

  阿襄揉了揉眼睛,可麵前的一切還是那麽的真實,這不是夢。

  較之阿襄的震驚,阮瑜冷靜多了。她抬眸看了宋河一眼,看出了他神色間的懊悔,她知道他是後悔的,也知道他是真的知錯了。

  她咬咬唇,輕聲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嫁給陸公子的。”

  稍頓,就在宋河心中輕鬆的時候,又聽見阮瑜道,“同樣的,我也不會嫁給你,你回去吧。”

  說完這話,阮瑜沒有再停留,轉身回到了屋裏。

  隨著門關上的那一刻,宋河看向阮瑜,卻隻看見她那被雨水沾濕了些的衣角。

  不嫁陸懷玉,亦不會嫁給他?這是什麽意思?

  阮瑜想嫁給誰?

  第43章

  天香樓內。

  孟子源沉思替宋河分析:“我倒不認為阮姑娘話裏的意思是想嫁除你跟陸懷玉二人之外的人, 試想, 若是她在揚州有意中人的話, 又哪裏會舍得來蜀中,況且她那人看著也不像是會明知自己有婚約在身還與別人產生情愫的人。”

  “她來蜀中這麽久,除了在宋府便是在給病人看病,更不可能接觸別的能讓她喜歡的人。這樣看來的話, 她或許有兩種意思。”

  宋河靜坐著等待孟子源說下去,他雖然在斷案這上麵有奇才,平時的大小案子到了他手中不出一日就能破,但對於感情的事情卻不懂。

  謝聽聽的興起,趕緊問道:“快說快說,哪兩種意思?”

  孟子源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其一,要麽是她還沒想好在你和陸懷玉之間選誰, 想要再考驗一下你們二人。其二,便是她壓根就沒想過嫁人, 決定孤獨終老。”

  他想了想那些經常關顧他們家店鋪的姑娘們,其中不乏愛慕他的。她們見了他便如狼似虎, 恨不得將他吃幹抹淨,在他看來,就沒有哪個少女不懷春的。

  阮瑜也不例外。

  所以他又搖搖頭,將桌上的另一個茶杯挪開, 說道:“但從我的經驗來看,第二種可能性基本等於零,所以阮姑娘極有可能是想要考驗你與陸懷玉, 到時候再從你們兩個當中選擇一個做如意郎君。”

  “嘶——”謝聽倒抽一口氣,替宋河捏了把汗,“那宋河你可要小心了,目前看來,你贏陸懷玉抱得美人歸的可能性基本等於零啊……”

  這話換來宋河如刀子般鋒利的眼神瞟過來,謝聽尷尬一笑,擺擺手道:“算了,你當我沒說……”

  孟子源說話倒是比較巧妙,他道:“就是,咱們河哥怎麽就比不上陸懷玉那廝了?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百無一用是書生!陸懷玉除了讀書厲害,別的地方,比如賽馬,鬥蛐蛐兒,喝酒什麽的,能比得過我們河哥嗎?”

  宋河:“……”

  他毫不留情的將孟子源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來,手上發力重重擰了一下。

  同時心中又有些心虛,難道他真的就這麽差勁嗎……不對,他還可以破案啊。

  內心想到這個的同時,孟子源也開口了:“況且宋河破案的能力一流,咱們至少可以從這上麵出發,若是將來能得個大齊第一神探的名號,那也夠威風的了。”

  謝聽點頭附和:“有道理,有道理。”

  因此,從第二日開始,宋河便投身進入了為民伸冤,破奇案,今早成為‘大齊第一神探’的計劃當中。

  隻不過清河實在是太小了,再加上宋河他爹宋縣令是個好官,將清河縣管轄的挺好,所以殺人越貨的案子一個沒有,小案子倒是不斷。

  多為‘東家的牛吃了西家的菜,東西兩家為此鬧上公堂’、亦或是‘哪家的紈絝子弟欺負了哪個良家婦女’、‘哪家的婆婆跟兒媳婦關係十分不好,某日竟然因為小小事件而大打出手’……

  宋河一邊忙活著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小事件,一邊替自己的前途感到十分的擔憂……

  同時,他也沒有忘記在阮瑜麵前刷存在感。

  阮瑜發現了,自從如意樓那日的事情發生之後,宋河的確有了極大的改變。他去衙門找了個差事,每日按時去衙門報道,不再整日無所事事,還學會關心起家人來。

  這短短的時日裏,宋家一片母慈子孝,秦氏因為宋河的改變每日心情極好,看起來都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阮瑜為了給穆氏收集露水泡茶,故而每日都起的很早,但宋河起的卻比她更早,這幾日每當阮瑜洗漱好去院子裏準備收集露水的時候,便看見宋河已經收集好了露水等在那兒了。

  宋河也不多說什麽,隻是將裝著露水的瓷盞遞給她,讓她往後別起的那麽早,多睡一會兒。

  阮瑜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第二日照常起來,卻又見到宋河已經收集好了露水。

  就這樣過了五六日,阮瑜照常早起,宋河照常每日替她收集露水。

  二人不怎麽說話,即便說話時也多是宋河在說,他告訴她昨日又破了什麽案子,將他遇見的有趣的事兒全都說給她聽。

  若是博得她一笑,宋河這一整日的心情便都是陽光普照的。

  宋河的這番表現,連一直都不大喜歡他的阿襄都忍不住驚歎了。她還替宋河在阮瑜跟前說過幾句好話,讓阮瑜就原諒他了吧,他真的改變許多了。

  可是阮瑜卻笑著答道:“那日他來找我時我便說過,我已經不生氣了,還談什麽原不原諒?”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阿襄卻看得出來,小姐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小姐見到宋公子的時候,才沒有這樣視若無睹。

  但這到底是主子的事情,她稍稍說兩句也就不說了。

  今日是端午節,阮瑜仍是起了個大早,阿襄伺候著她洗漱之後,說道:“小姐,阿襄聽彩屏姐姐說蜀中端午節會舉行燈會,到時候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阿襄實則比阮瑜還要小上一歲,又是個活潑的性子,得知有燈會,便興奮的不得了。

  阮瑜笑著點點頭道:“好。”

  “小姐,你真是太好了!”阿襄嬉笑著說道,她想了想又問道,“那咱們現在是去前院嗎?”

  平時她們都是在前院采集露水的,雖說自從宋河代勞之後,她們都是直接從他那裏拿走裝滿了露水的瓷盞,不需要再自己收集了。

  阮瑜點點頭,二人便朝前院去了。

  可是今日她們到的時候,宋河還沒能把露水采集好,他見阮瑜來了,趕緊說道:“你們先坐在亭子裏等等,若是覺得無趣便吃些糕點喝盞茶,這些都是我吩咐下人剛拿來的。”

  稍頓,他朝旁邊的趙東道:“趙東,還不快些請阮小姐過去坐。”

  趙東趕緊小跑道阮瑜跟前,說道:“阮小姐,這邊請。”

  阮瑜心中是有疑惑的,平日裏她們這個時候過來,宋河都已經將露水收集好了,怎麽今天卻晚了這麽久。但她心想或許隻是今日起的晚了罷了,便沒有多問。

  她沒有催促,朝趙東點點頭便朝亭子那兒走去。

  桌上的糕點是她最愛的芙蓉糕,配著龍井茶來吃更加香醇。阮瑜吃了一口,又給阿襄遞了一塊,阿襄早就饞的不行了,便嘻嘻一笑接過了糕點細細品嚐起來。

  趙東心中裝著事情,看看他家少爺,終是忍不住說道:“阮小姐可知道少爺今日為何會比平日晚?”

  “為何?”阮瑜挑挑眉毛,問道。

  趙東如實道:“昨晚有人來報案說家中的小孫女兒不見了,疑似是被人販子給拐走了,那時已到了酉時,衙門裏沒有別人了。按理來說也要等到明日才能報案的,可是少爺愣是接了案子,忙活了一夜,才把那個小姑娘給找了回來。”

  “少爺是醜時末刻回來的,太過勞累睡的誤了時辰,便趕緊起床來替阮小姐收集露水了。阮小姐,我家少爺他這個人嘴笨不會說好聽的話,但趙東可以拿性命作保,他對阮小姐你是真心的!”

  趙東拍著胸脯說道,一不小心用力過去,差些將他自己拍暈過去,趕緊收回了手。

  阮瑜有些吃驚,她的確沒想到宋河今日淩晨才回來,更想不到他熬了一夜,卻為了替自己收集露水,又早早的醒過來。

  她側過頭去看宋河,見他十分的專心,並沒有朝他們這邊看。她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兒,有些悸動,又有些酸澀。

  她不是個愛自欺欺人的人,她無法否認自己是對宋河有些許喜歡的。

  或許是那日在天竺寺宋河替她找回了父親靈牌的時候,又或許是宋河不顧危險賽馬替她贏到血玉的時候,她有些分不清了,可是她唯一清楚的是,她麵對宋河的時候,是會心動的。

  這是她麵對陸懷玉時所不會有的情緒。

  盡管宋河這人霸道、蠻橫,還總是凶巴巴的。

  上回如意樓的事情,阮瑜也是真的心灰意冷的。可事情都過去好些天了,從第一日宋河為求她原諒在屋外淋了雨,再到後來他每日的小意討好。阮瑜看得出來,宋河是真心知錯了的。

  她本不是愛揪著事情不放的人,更不會一直揪著宋河的錯處。

  她站起身來朝阿襄說道:“你不是最喜歡吃芙蓉糕了?這些你慢慢吃吧,我過去一會兒就回來,你不用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