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作者:
林格啾 更新:2020-07-11 02:49 字數:3597
他可還沒忘記不久前園長在辦公室指著自己的鼻子罵不懂事、逼著自己給方耀道歉的“仇”呢!說他就算了,但誰要是敢說阿青不好,他第一個就要跳出去給阿青撐腰!
卓青笑了笑,風衣外套一裹,將義憤填膺的小謝往懷裏帶帶,護得嚴嚴實實。
她說:“沒關係,媽媽會處理好的。”
而後,園長,英英老師站一頭,卓青抱著小謝站一頭。
雙方就像約好了似的各據一方,等著據說“即將抵達”的方耀小朋友及其家(靠)人(山)。
直至上午八點。
早已過了上學的時間,馬路對麵,複才終於隱隱走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倆人,順帶溜著個小胖墩。
沒看錯的話,身後似乎還跟了四五個黑衣保鏢,瞧著架勢頗為唬人。
小謝一直盯著那方向,此刻也是第一個反應過來,指著胖墩便喊:“方耀!”
他拽拽阿青的袖口,輕聲說:“還來了一個大胖子,和……和一個瘦高瘦高的人。”
卓青聞聲,跟著抬眼看去。
哪怕是挺著個大啤酒肚、氣勢洶洶拖著自家侄子走來的黃培,也不敢爭先,極盡下屬之謙卑的,落後身旁人半步。
那人穿著一身休閑服,衛衣運動褲,看著就像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看似平易近人,依舊無比打眼,不少路過身旁的女孩走出幾步,複才後知後覺地一扭頭,滿麵羞怯地和同伴指著男人討論著什麽。
“……!”
等等。
這是。
卓青看了看對麵,又側頭看了眼還完全狀況外、眨巴著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小謝。
靠!!!!!
剛才還表現得無比英勇,仿若女壯士般的卓某人,此刻也不顧不上小謝已經戴上口罩,瞬間一個小雞護崽的,把他腦袋埋到自己頸窩。
她托著男孩的雙臂,不受控製地打著顫。
小謝掙紮了一下,問:“阿青……?”
她複又騰出一隻手,按住小謝後腦勺,“小謝乖,別抬頭。”
和那天雨中告別時的無奈又或失落不同,這一刻占據她大腦感官的,隻剩下一種即將被就地處決般的慌亂感,幾乎退無可退的倉皇。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甚至偏偏挑在這時候?
所以,紀司予知道了多少,紀家知道了多少,上次什麽都沒提,究竟是裝作不知道小謝的存在,還是故意就等著這一刻?
無數的陰謀論論調不受控製地湧入他腦海,如鯁在喉的窒息感,幾乎逼得她險些轉身就逃。
一旁的園長瞧出她瞬間麵白若紙的神情變化,當即開口刺道:“懷瑾媽媽,這就是您要的結果,您說您沒事找事,非得把事情鬧大,現在雙方家長都來了,您滿意了?”
他說著,便起身往馬路對麵迎,路過她身邊時,冷冷撂下一句:“這個時候道歉還來得及,不要搞得大家都難堪。”
這話說得,小謝險些氣到直接蹦起來揮拳頭,又被卓青及時按回原地。
然而園長說了什麽,她實際根本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所有的想法繞到最後,隻剩下一個念頭:她不能讓紀司予看到小謝。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謂的感情範疇,一旦小謝被認定是紀家的子孫,毫無例外,那個龐大且缺少後代繼承人的的家族體係,隻會對這個孩子的未來勢在必得。
這甚至不一定是紀司予能夠控製的事,遑論是此刻已經脫離了紀家的自己。
那才是真正的螳臂當車,不值一提。
卓青不住深呼吸。
對麵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臉色不佳,堪堪停住腳步,止步於馬路對麵。
一街之隔。
她抱著小謝,而紀司予無聲地望向她。
還對此情況不明所以的黃培怔了怔,低頭,看著大老板攔在自己身前的手,令人羨慕的骨節分明,卻不知為何,又過分的青筋畢露,乃至微微發顫。
“……老板?”
“閉嘴。”
在紀家人麵前,黃培一向比鵪鶉還鵪鶉,當即乖乖站好,半字不敢吭,連帶著,也把身旁方耀的嘴給一捂。
紀司予定定看向那個埋頭於阿青頸邊、背對自己的孩子。
半晌,微微側頭,他問黃培:“那邊的女士,就是你今天要去找的小朋友家長?”
頓了頓,也問跟在後頭、被他驀地沉鬱麵色嚇得有些不安的小胖子:“你,是跟那個她抱著的小孩打架了?”
方耀得了舅舅眼神的暗示,當即結結巴巴開口解釋:“那個,叔叔,不、不算是,我跟他不算是打架,是他先找我的麻煩!然後我就輕輕、特別小心的推了他一下,都沒有摔得很嚴重!然後他就要我們賠錢什麽的,肯定是因為他是個娘娘腔啦,就是……一點小事就要哭著找媽媽那……”
年紀雖小,但這精明的小胖子也能感覺到麵前“叔叔”的眼神不對,大抵因為心虛,後頭的話也跟著越說越低。
黃培及時輕輕拍了他背一下,把小胖墩拽到身後。
“紀總,我家小侄子一向都很乖的,哈哈哈,耽誤您時間了,您不是說要到這來逛逛,看個朋友,那我們就先直接去對麵幼兒園,您、您覺得呢?”
說話間。
紅綠燈時間已過,園長過了馬路,走到幾人麵前,熱情地和黃培握手
“這位就是黃先生吧,方先生給我交代過了,方耀小朋友的事,我們這邊一定會妥善處理,盡量讓您能滿意,”老人視線一轉,看向一旁穿著相對隨意的紀司予,“方便問一下,這位年輕……”
“是我老板,我老板。”
黃培趕緊打住對方問話,以免用詞不妥,倒不忘在自己這多拍個馬屁:“紀氏基建,響當當的一把手,我們紀司予紀總,您應該聽過的吧?”
開玩笑,都已經知道黃培了,有心往上攀附,能不知道比黃培還高了N個量級的紀家人?
園長臉上登時愈發堆笑,這個咖位的大領導都到場,他心裏門兒清,當即已經是給馬路後頭、那倆還呆在原地的母子判了“最重刑”。
“當然知道!幸會了,幸會,紀總,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他話音一頓,看著自己伸到對方麵前,卻毫無回應的右手,尷尬地往回收了收,“我是這邊附屬幼兒園的園長,免貴姓劉,劉正德。”
然則,紀司予壓根就沒有理睬麵前這倆馬屁精的意思。
麵色沉凝。
他幾乎能很清楚地看見,馬路對麵,卓青緊繃的唇角,不住漂移躲閃的眼神。
她在害怕。
這是他唯一止步不前的理由。
為什麽害怕,怕自己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嗎?
害怕自己……侵害到屬於她的,新的家庭?
原來所謂的【家裏有事】,指的大概率就是眼前這檔子事,而不是他預想中的……
如今,所有的猜測,包括阿青的反應,都指向他最不願意見到,也是早有預料的那一項。
沉默間。
黃培順著自家老板的視線看去,同樣望向對麵馬路,靜靜抱著孩子站在幼兒園門口的女人。
有些臉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在哪呢?
默默地,他隻得又和同樣有些不尷不尬的劉正德對了個眼神,交換信息:那女人什麽來頭?
劉正德也是雲裏霧裏,搖搖頭,
當下,反倒對這紀先生的立場略感模糊起來。
可他們誰也不敢先開口,唯恐打攪了莫名喜怒不定的紀總心中所想。
直至紀司予收回眼神,氣氛方才看似有所緩和。
他問園長:“那孩子,傷得怎麽樣?”
“您說謝懷瑾嗎?嗨,那、那也不算什麽重的,就是輕輕腦門那刮了一道血印子,磕到個小尖角嘛,小孩子家家打打鬧鬧是難免的,”劉正德當著黃培的麵,自然是幫著方耀講話,“倒是方耀小朋友,以前倆人就有不愉快,方耀被謝懷瑾又撓又咬的,留了不少傷呢。”
紀司予聞聲,垂眼看向方耀:“……”
這肥的流油、臉上倒是幹幹淨淨的小胖子,瞧著哪裏有什麽被欺負了的影子。
估摸著,就這小孩一個胳膊,就得有那邊謝懷瑾大腿厚實。
方耀被他看得一抖擻,小山似的肥肉晃了晃,往黃培背後躲。
至此,黃培也終於回過味來,看了一眼那邊卓青的臉色,又看看自家老板。
完了,這語氣,這打量,八成就是舊相識啊!
能跟紀家人,尤其是眼前這如日中天的紀家掌權人做舊相識,哪裏會是什麽尋常人家?自己這是攤上事了!
越想越深,越是沉默,他腦門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層汗。
也沒和園長對個口供,他當即“大方”讓步:“那,那個,紀總,其實我是在想,這小孩子嘛,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們也不要對麵道歉了,就直接求個和解就好了,是吧?老呆在這,還耽誤您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
話音剛落,輪到劉正德傻眼了。
這不是說好了要上門找麻煩,討公道,怎麽這會兒也沒個預兆,就又突然變卦了?
還沒等他細想。
紀司予瞥他一眼,“劉園長,你的意思呢?”
這位紀總瞧著如月似玉,清冷溫文,不說重話。
然則看似詢問,那雙鳳眼淡淡掃過,生來天成的凜冽威嚴,卻已足以壓得人不敢半句二話。
劉正德雖然尚未反應過來緣由,也知道自己這是大事不妙,定了定神,急忙對著眼前人不迭點頭。
“當然當然,我當然同意黃先生的看法,既然他都願意讓步,我們怎麽會添油加醋呢,您放心、您一定放心!”
可到底讓紀司予放心什麽,謝懷瑾又憑什麽讓這紀總放心,他到底是沒能想出來個說服自己的道理來。
無論如何,這場所謂劍拔弩張的雙方拉鋸,似乎就在紀司予冷冷清清三言兩語裏,暫時宣告落幕。
摻雜其中的人,大都還沒有預料到即將到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