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作者:烏合之宴      更新:2020-07-11 02:44      字數:4273
  好不容易聽說寧昭出了西府,要去見木宛童,可不得從沈大老爺的書房裏尋個由頭溜出來跟寧昭見一麵。

  寧昭自然還記得這個熱情的沈三公子,熱心腸,又沒有世家公子的驕矜二氣。當即給他行了個禮

  “三公子也是來見木姑娘的嗎?”寧昭聲音依舊如泉水,清澈淩冽,沈晰遙心底那股子燥意陡然就被撫平了。

  他回禮,聲音聽不出絲毫的別扭“是,寧昭也是來見阿宛的嗎?”

  寧昭點頭,卻微微有些遲疑的提醒“可是三公子畢竟是男子,裏麵還有旁的姑娘,若是貿然進去了,恐怕於理不合……”

  沈晰遙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握成拳,他進去的確不合適,一時心中悲憤,又逐漸焦急,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麽挑起話題,讓寧昭慢些走。

  隻好拖延時間打著哈哈“的確不怎麽合適……不合適……”

  “若是三公子沒有什麽事兒,寧昭這便先行一步了。”寧昭咬了咬唇,語氣與眼神都坦蕩,反倒襯的沈晰遙是哪個心懷不軌之人了。

  “等等,寧昭,我有問題想向你請教!”沈晰遙下意識開口。

  寧昭在西府求學的這段日子長進不少,西府的老師都是拔尖兒的大儒名師,她不眠不休,像是一塊兒海綿一樣汲取著知識,對學習的熱情空前高漲。她讀書原本的目的是為了做官,成為史上第一個女官,為天下女子長臉,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沒有二更啦,我太累了QAQ,明天有!

  第八十三章

  寧昭以往仗著天賦, 讀書就算草草而過, 都比旁人讀百遍都要有用, 所以有些輕慢, 且急功近利。但是她現在真正懂了讀書的樂趣, 自然愈發勤勉。

  聽聞沈晰遙有問題請教,她趕忙停下了腳步,預備洗耳恭聽, 共同探討,指不定能有什麽意外收獲。

  沈晰遙見寧昭眼底因討論問題而閃爍著光芒, 心中暗罵宋允,心想這個書呆子把寧昭都教壞了,也教成了一個小書呆子。

  “三公子是什麽問題?”寧昭見沈晰遙發呆, 於是催促道。

  “就……就……”沈晰遙支支吾吾,忽然想起自己老爹拿著寧昭論大禹治水的策論敲他腦袋。

  “就大禹治水……”

  ……

  “哦……”

  江氏與姚氏拉著木宛童說家常,問東問西。她如今成婚了,自然能說的就更多了,以往忌諱著, 嫁做人婦便沒那麽多顧忌了。

  但姚三娘還沒成婚,有些話不好當著姚三娘的麵兒說, 便將人支使出去了。

  “三娘, 你去外頭瞧瞧,將新打的絡子取來,光是說話也沒什麽意思。”姚氏支使道,擠眉弄眼的, 給她打著眼色,明擺著是想將她支走。

  若是個通透識趣的,知道接下來的話不好聽下去,也就順勢告辭了,偏姚三娘不是個有眼色的,還一根筋,當即麵上有些不悅,坐在那兒不肯起身

  “教下麵丫鬟去拿就是了,姑姑偏要使喚我?”

  心裏又覺得不忿,憑什麽她要像個丫鬟一樣跑前跑後。

  “你聽話,快去!”姚氏見姚三娘不僅拒絕,還撂了臉子,她的麵上就有些掛不住了,語氣裏帶了幾分怒意,伸手推了推姚三娘。

  見姚氏是真的不快,姚三娘不敢造次,畢竟她現在吃穿用度都要依仗姚氏,臨走前隱晦的剜了一眼木宛童,對著一進門擺放的多寶閣戀戀不舍,甚至目光稱得上貪婪,又多看了幾眼。

  隻見一進門處擺著一架一人高的檀木多寶閣,上頭嵌著碧璽,雕刻合歡花,多寶閣上琳琅滿目,流光溢彩,陳列著各色珍貴擺件。

  姚氏雖然粗心大意,卻不是個傻子,自是瞧著了姚三娘的貪婪,覺得有這樣的侄女麵上臊得慌。又不禁疑惑,捫心自問,她是個大方的人,更不會對自己侄女吝嗇,怎麽就將姚三娘養的這樣小家子氣。

  但說到底是自己親親侄女兒,她還是要維護,不欲讓江氏和木宛童將目光多放在姚三娘身上,忙的出言

  “阿宛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姚氏殷切的問道。

  木宛童沒想到成親第三天就被直白的問了這樣的問題,一時間語塞,遲疑了半刻,最後才柔聲道“子嗣看緣分,不能強求。”

  這話一出,姚氏拊掌應和“可不是!阿宛說得有理,舅母就想生個女兒,這盼了二十多年了,偏偏隻得了三個兒子,可不就是看緣分。

  若我說啊,還是過幾年再生好,年紀小了生育對女子身體不好,恐怕會傷元氣,可不能為了要個兒子鞏固地位就糟踐自己身子。”

  姚氏頓了頓,繼續道“孩子什麽要都來得及,但身子可是自己的,一旦糟踐壞了,就養不回來了,老了是要遭罪一輩子的。今日姑爺將阿宛親自抱進來的,可見是疼愛阿宛的,孩子的事兒緩緩也可。”

  木宛童笑著同姚氏點頭,江氏也讚許,但目光又不禁帶了幾分擔憂,可是阿宛現在已經懷孕了……這……

  沈老太君端坐上首,一直看著小輩沉默不語,隻是握著木宛童的手不肯撒開,難得的出言,憐愛的看了看木宛童,渾濁老眼裏的慈愛快要滿溢

  “聽你二舅母的,她說得對,孩子不急,養好身子再說。咱們阿宛嫁過去不是給他生孩子的。”

  木宛童頓時覺得姚氏親切不少,常常聽外祖母說二舅母性子不著調,但人卻不壞,今日算是見著了,的確是個熱情善良的好人,雖然多年不見,但依舊掏心掏肺言辭肺腑。

  若是碰見了心腸不好,急功近利的親戚,恐怕隻會勸她早早生個孩子鞏固地位。

  姚氏對木宛童不錯,木宛童不是個鐵石心腸,旁人對她好,她自然念著旁人好,所以對姚氏也親近幾分。

  沈大老爺跟夏侯召沒什麽共同話題,夏侯召更不會下棋,所以書房陷入了謎一樣的尷尬安靜,隻有沈二爺左右挑起話題緩和氣氛。

  “阿召多大了?”沈二爺雖有些沒話找話的成分在,但他也是真不清楚夏侯召的年紀,隻知道比阿宛大了不少。

  提起年紀這一茬,不僅夏侯召握著茶杯的手抖了抖,就連沈大老爺也抬起眼睛,神色不明,一副白菜被豬拱了的模樣。

  “二十三……”夏侯召抬了抬眼皮,他還是挺介意自己跟木宛童年紀差的太大這件事兒。

  沈二爺被一唬,噤聲不再問,心裏卻暗暗疑惑。

  怎麽年紀差了這麽多?當初大哥來信隻含糊說與阿宛差些年紀,沒想到竟是差了這麽多。

  男子壽命本就比女子短,又比阿宛大這麽多,夏侯召還是個武夫,回頭萬一死的早……

  沈二爺搖了搖頭,將不好的念頭搖晃出腦袋。呸呸呸!

  不過多久,便到了飯點兒,沈家沒有男女分席的習慣,因著沈老太君喜歡熱鬧,所以一大家子熱熱鬧鬧都坐在一張闊達的圓桌旁。

  沈老太爺早已不問世事,卻難得給了這次麵子,賞臉出席,眼睛一個勁兒的往夏侯召身上瞄,帶了幾分審視和打量。

  雖然他看好夏侯召這個孩子,也不嫌棄他年紀大,但換成是孫女婿,還是帶了幾分挑剔。

  姚三娘雖然沒有沈家的血脈,到底算是半個主子,不好將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小院裏,便也給她分了一席位置。

  沈老太爺自帶威嚴,一雙渾濁的眼睛好似能看透一切,夏侯召更加銳利,像是一把劍壓得人喘不過氣。

  沈家幾個兄弟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姚三娘被養的小家子氣,貪心有餘而膽量不足,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放。

  夏侯召目中無人慣了,姚三娘暗送的秋波都成捆了,他愣是一個都無所察覺,甚至壓根兒不知道桌上還有這麽一號人。

  沈晰和抿了口茶水,古井無波的模樣。

  所有人麵前都是佳釀,唯獨他麵前是茶水,沈晰和還在為逝去的妻子守喪,已經七八年不曾飲酒食肉了。

  在沈家,終究是沈老太爺為大,他率先動了一筷子,眾人方才敢拾起桌上筷箸。

  桌上有一道油燜大蝦,湯汁油亮鮮紅,上頭點綴著翠綠蔥末,木宛童隻看了一眼,目光微頓,顯出幾分掙紮,便又將眼睛轉開了。

  她懶得扒殼,但是蝦又好吃。掙紮一番,終究還是放棄了。

  夏侯召自然察覺到她細微的表情,夾了一隻蝦到自己碗裏,將殼扒了,完整的蝦肉夾進木宛童的碗裏。

  木宛童習以為常的回了他一箸青菜,滿意的看著夏侯召的臉色變得難以言喻,卻還是捏著鼻子將素菜吃了。

  她的臉上露出幾分欣慰,夏侯召素來挑食,不愛吃青菜類的,不要怪她恩將仇報,但做人還是不能太挑食。

  卻聽見桌上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隻見姚三娘麵前的碗筷湯勺掉了一地,姚三娘被這麽多人瞧著忍不住臉上漲紅,支支吾吾的欲要解釋。

  她方才見著木宛童與夏侯召二人感情好,忍不住嫉妒,手上沒了輕重在,這才……

  沈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更不要說讓餐具碗筷發出聲音,姚三娘的行為明顯有些不妥。

  江氏並未出言責怪,隻是淡淡吩咐了丫鬟來替姚三娘換一副新的餐具。

  姚三娘這才算鬆了一口氣。

  “表妹,我瞧著表妹夫並不愛吃青菜,你……”姚三娘欲言又止,水眸裏對夏侯召滿是關切,又帶了幾分欲拒還迎,著實勾人。

  江氏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這丫頭是生怕旁人看不出她惦記自己的表妹夫?姚氏的臉也青一陣紅一陣。

  木宛童一愣,夏侯召還沒說什麽,關她什麽事兒?

  隻是不待人開口,夏侯召便重重的放了酒杯在桌上。

  砰的一聲,酒水灑出來不少,沾濕了米色織花提錦的桌布,明擺著是不悅,所有人俱是一驚,心突突的跳著。

  姚三娘咽了咽口水,手裏的帕子被擰成麻花,她也沒說錯啊。

  “三娘未成親,哪裏懂得小夫妻間的恩愛,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姑爺不要介意。”姚氏狠狠剜了姚三娘一眼,打著圓場。

  她的侄女總不能放著不管,但是三娘也實在沒眼色了些。人家夫妻兩個明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樂在其中,用得著你插言?

  這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尤其是姚三娘,可以用如坐針氈來形容。

  她不就是說了實話,為什麽所有人都不待見她?

  沈晰酩與沈晰遙哥倆遙遙衝著夏侯召無聲敬酒,夏侯召來者不拒,喝到最後,耳尖浮上一點胭脂色,眼底也濕濡水潤。

  沈晰遙與沈晰酩醉眼迷離,實在喝不下去,這才放過夏侯召。

  江氏眼神帶了幾分嗔怪,教木宛童扶著夏侯召去她閨房裏歇息。

  作者有話要說:  阿召:老子招誰惹誰了,一個個都嫌棄老子年紀大!

  咕咕咕,今晚沒有第二章了!

  第八十四章

  “童童, 我想將你留在陵陽。”

  木宛童端了茶水來給夏侯召, 卻見他神誌清醒, 眼神明亮, 便知道他並沒有醉, 握著茶水的手一抖。

  “你想做什麽?”木宛童不去看他,隻轉頭看著窗外。

  菱花窗被支開,外麵秀致的夏景一覽無餘, 一隻背上青白的鳥兒,羽毛在陽光下流轉水一樣的光, 口中銜了一片翠綠的葉子,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東張西望,綠豆一樣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 木宛童將目光放在那隻鳥兒身上。

  夏侯召忽覺得嗓子幹澀,原本想好的話也說不出來。

  木宛童依舊不看他,靜靜的等著他開口給個合理的解釋。

  “要與北越開戰了,樊門關恐怕不再安全。你留在陵陽,我會留出一部分精兵保護你。”

  木宛童依舊沉默, 夏侯召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覺得自己稱得上是齷齪, 甚至肮髒, 他急切的想要個名分,將兩個人綁在一起,現在又以保護的名義要求分開。

  “要多久?”木宛童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