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作者:烏合之宴      更新:2020-07-11 02:44      字數:4666
  木宛童一路上沉默不語,夏侯召擔心她受驚嚇過度,心裏再留下什麽陰影,便一路上想方設法的同她說話。

  夏侯召從背後摟著木宛童,與她耳鬢廝磨。他將鬥篷上的兜帽給木宛童扣上遮風,就算已經是五月,陵陽夜裏的風也是帶了絲絲涼意的。

  “童童,我不想瞞著你家裏的人了。”夏侯召蹭了蹭她的頭頂,聲音低低的,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我不敢將你脫離我的視線,害怕再出現意外。隻有貼身將你帶著,我才能安心。

  “可是……”木宛童忍不住擔憂,語氣多了幾分遲疑,當初也是她不想讓家裏知道她和夏侯召的關係,生怕外祖父受不了什麽刺激。

  對外祖父他們來說,她和夏侯召在一起,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刺激了。若是旁人恐怕還不會。

  再就是當初夏侯召將她不聲不響的托付給了長兄,她覺得失落,所以和夏侯召賭氣,不肯將關係告訴家裏。夏侯召一切都是聽她的,自然隻能無奈配合。

  “童童是想做始亂終棄的人嗎?”夏侯召語氣裏帶了戲謔。

  木宛童被他這一句話鬧得,原本心中尚存的丁點兒恐懼都散了,忍不住笑出來“什麽叫始亂終棄!不要亂說話!”

  “那也是不打算負責任,我可能要孤苦伶仃等到老死,也沒法有個名分。”夏侯召語氣裏帶了幽怨。

  木宛童忍不住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夏侯召一身甲衣,在一眾氣勢凜然的兵將簇擁下而至,分明沒有過多的表情,卻讓人覺得凶煞異常,宛如地獄修羅。

  她當時怎麽想的來著?

  哦,夏侯召一看就是個不好擺布的人。

  現在再看他,外人眼裏他依舊凶神惡煞,卻在她麵前像個孩子,赤誠認真。會想辦法逗她笑,想辦法讓她歡喜,也會鬧小脾氣,要親親才能好的那種……

  木宛童忍不住笑出聲,夏侯召手掌掐在她腰上,低低的湊過去問她“你笑什麽,是不是打算始亂終棄?”

  “我可沒有!”

  “那我們成婚罷!”

  夏侯召的一句話將木宛童所有的思路都打斷,繞是夏侯召將這句話同她說過無數遍,她依舊覺得心裏滾燙。

  木宛童轉過身去,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她卻瞧的清夏侯召認真的神色。她沒有說好還是不好,隻是握了他的手

  “那成婚這麽大的事兒,你總得告訴一聲我家裏人吧!”

  夏侯召便知道她是同意了,臉上綻開笑意,比往日都要真誠和燦爛的一個笑,連眼睛都在閃閃發光。

  木宛童回身戳了戳他的臉,被他一把抓住手。

  江氏挑了簾子,留出一個小縫隙來打量外頭,又生怕夏侯召對阿宛做了什麽不軌之事,畢竟她的阿宛生的那樣好看。

  隻是她越看越覺得驚駭,哪裏是夏侯召要對阿宛做什麽!分明是阿宛主動對人家動手動腳。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早上趕早車,忘記定時發表了,dbq,全員紅包!

  第五十九章

  軍中的戰馬肌肉緊實, 速度極快, 行進過程又極其平穩, 也不容易受驚, 所以眾人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廣音寺。

  今兒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廣音寺人不算多,來此的香客不免驚詫的看著這隊浩浩湯湯的人馬,殺氣凜然, 心中驚悸。

  有個小沙彌迎上來,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 眼神清亮的看著看著夏侯召,不卑不亢道“還請施主下馬,廣音寺內禁止縱馬。”

  即便這位施主生的好看, 也不能壞了寺裏的規矩,佛祖麵前是不能喧嘩縱馬的,是對佛門的不敬。

  木宛童私下裏扯了扯夏侯召的袖擺,示意他不要亂來。

  夏侯召緊皺的眉頭這才算鬆開,將不善的眼光從小沙彌臉上移開, 自己先翻身下了馬,方才將木宛童接在懷裏。

  “我自己能走。”木宛童紅了臉, 貼近他的耳邊, 小聲道。好在兜帽比較大,將她的臉遮去了一半,旁人也見不到她現在羞窘的模樣。

  夏侯召又將兜帽向下替她扣了扣“不許。”老老實實在我懷裏待著,別總想著跑。

  小沙彌是佛祖跟前兒清淨地裏養出來的, 性格單純,見夏侯召願意下馬,也不再追究,反倒繼續和顏悅色,揚起一抹笑來“施主前來可有知會,若是提前知會了,想必是留了房間的。”

  江氏款款下了馬車,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夏侯召與木宛童,複而對小沙彌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小師傅,我們是沈家的,前日派人前來通稟過了。”

  佛家雖不問世事,但到底還是生長在這凡塵俗世。

  沈家名聲太響,小沙彌難免有所耳聞,不免的心生敬意,笑容更真誠幾分“原來是沈夫人,善哉善哉,師傅早前曾在師兄弟麵前說過沈家一門累累光輝。”

  他又見江氏鬢發並不精致,身上的衣裙也多了幾絲褶皺,臉色蒼白,馬車上也是傷痕斑駁,隱約猜測出幾分,卻也不多說,隻是抬手將人迎進去

  “眼下天色已晚,侍奉佛祖不急在一時,夫人好生歇息,明早可在大雄寶殿聽經。”

  因著沈家提前來人隻會過了,廣音寺特意辟出一個小院子來給沈家,由於跟隨前來的侍衛仆從死傷大半,所以原本準備的院子稍顯空曠了。

  “若是夏侯將軍不嫌棄,可隨著沈家擠一擠。”江氏客套一番。

  “好。”夏侯召痛快的點頭。

  江氏的笑容明顯凝滯,她隻是說說而已。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也知道識趣,怎麽可能與婦孺同住,夏侯召到底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還是裝傻充愣?

  雖然她對夏侯召及時相救這件事不勝感激,但他一直抱著阿宛算是怎麽一回事兒?

  夏侯召選了後頭一間通風良好的房間,夏濼將門推開,夏侯召把木宛童抱進去,小心的放在床上,又將兜帽解了。

  木宛童發絲散亂,因著受驚嚇而臉色蒼白,手心手背都擦破皮了,臉上被箭擦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鼓起一片紅腫。

  夏侯召抬了她的下巴,仔細去端詳,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滿都是幽深。

  江氏隨著進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心裏暗叫不好,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能貼這麽近,趕忙上前將二人隔開。

  她理了理頭發“夏侯將軍,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改日沈家定會當麵拜謝,現在您在一個姑娘家的房間恐怕不太妥當,實在於理不合。”

  有恩必謝,沈家不是沒良心的。但你要讓我們搭進去一個女兒,恐怕是不太行。

  木宛童眼巴巴的仰頭看著夏侯召,水汪汪的眼睛看得他的心都要化了。他隨心所欲慣了,當即抬手越過江氏,給木宛童理了理毛茸茸的發,聲音柔和,眼神也多了幾分溫柔

  “童童好好休息。”

  他抬眼恢複了往日的肅穆,嚴肅與江氏道“既然如此,晚輩就先行告退了。”

  江氏被夏侯召的轉弄得眼皮直跳,看著他出了房門,方才吩咐人將門關上,坐下拉著木宛童的手,嚴肅的看著她“阿宛,你和那個夏侯召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隱約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怎麽對勁兒,好像是認識了許久,但阿宛一直在鄴城,夏侯召又一直在樊門關,兩個人怎麽會有交集?

  江氏恍然想起去年冬天的時候,夏侯召被成帝召回鄴城,難不成兩個人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木宛童臉上又紅又熱,忍不住揪了衣擺,既然要坦白,那就……

  她緩緩開口“我和夏侯召……我……”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

  “舅母不是問我有沒有意中人,有,那個意中人就是夏侯召……”她說完之後,飛快的將頭低下,不敢去看江氏的神色,臉上紅的像是能滴出血來,眼中水光瀲灩,嬌豔的宛如三月桃花,江氏是第一次見著她這幅樣子。

  興許是因為夏侯召剛剛救了兩人,又因為夏侯召英姿颯爽,生的一副好容貌,江氏對夏侯召的抵觸並沒有木宛童想象的那樣強烈。

  至少她以往江氏會叱責她,讓她不許同夏侯召來往,但她低著頭等了許久,隻等到江氏一聲幽幽的歎息。

  沒等到江氏開口說話,外麵便傳來一陣敲門聲,丫鬟將一瓶藥膏捧了過來。

  江氏不解的看著那瓶藥膏,木宛童卻瞧著有些熟悉。

  丫鬟見江氏不解,急忙解釋“這是一位小將軍送來的,說是奉了夏侯將軍的命令。還特意讓奴婢補充一句,姑娘以往在鄴城受傷的時候,都是塗這藥膏子,一點兒的疤痕都沒留下。”

  江氏將藥膏接過來,命那丫鬟下去,疑惑的看了眼木宛童,隻見木宛童將腦袋埋在被子裏,裝作鴕鳥,一副你看不見也不要問我的模樣。

  江氏將原本的話噎了回去,拍了拍她的腦袋“你若是不想說舅母不會強迫你,現在快起來洗漱,換身衣裳,再把這藥用了。”

  木宛童這才眼神遊離的起來,江氏替她理了理發上的絨花。

  “送去了?”夏侯召頭不抬的盯著陵陽的地形圖,一麵問著夏濼。

  “送去了!”夏濼一直跟著夏侯召,多多少少清楚他的想法,既然今日出現在江氏麵前,又那樣親昵的態度對待宛姑娘,恐怕就是存了要跟沈家開誠布公的意圖。

  也是,夏侯召他盯著人家姑娘盯了許久,就跟那餓狼撲食一樣,怎麽會再有多餘的耐性去忍耐。

  “將軍,這次宛姑娘遇刺,暗衛……”夏濼語氣忐忑,分明是在宛姑娘身邊兒安插了人保護的,但這次從陵陽到廣音寺,實在地勢相對開闊平坦,雖然有山坡,也光禿禿的沒幾棵樹用來遮擋,暗衛實在是不好藏,所以就跟的稍微遠了些,這才險些釀成大禍。

  “既然不得力就換,我要他們不是吃白飯的!連個人都保護不好!”他險些眼睜睜的失去童童,若非及時趕到,恐怕他懷裏現在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夏濼噤了聲,不再多話。暗衛的職責就是貼身保護,無論什麽環境,連人都保護不好,的確是失職,還好宛姑娘今日沒出什麽大事兒,若是真的出了事兒,恐怕將軍能直接將他們生扒了皮。

  夏侯召的換人不單純是將人簡單的替換,原先的那一撥暗衛被挑了手筋,割了舌頭,送去做苦力了。

  他這個人實在沒什麽同情心和寬恕之心,就像沈晰和說的,夏侯召這個人不值得深交,同他有了聯係,免不得終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安。

  “這次北越做的實在過火了。”夏濼想起這次事件的主謀,不免氣憤。

  北越與南齊交戰多年,一向的戰術就是偷襲,鬼鬼祟祟的從未敢正麵與他們接觸,像是腳麵上的癩□□,不咬人膈應人,這次又將手腳動到了宛姑娘的身上。

  估摸著是在鄴城安插了眼線,知道將軍看重宛姑娘。這是一步險棋,若是走對了,恐怕將軍真就一蹶不振了,樊門關一破,南齊一馬平川,任由他們燒殺搶掠。

  “既然手亂伸,那就剁了!”夏侯召聲音平靜,古井無波,卻像臘月裏的冰刀子,激得人心裏一個激靈。

  既然手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幹脆剁掉來得利落。

  夜裏,丫頭將從沈家帶來的行禮被褥都鋪好便退了下去,江氏更著木宛童今日受了驚嚇,打算同她一起睡。

  原本想要趁著根深露重夜探香閨的夏侯召抿了抿唇,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又站在窗前預備描一晚上的大字。心裏想的什麽隻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

  江氏借著燈光看了看木宛童臉上的傷口,鬆了一口氣“這藥當真是極好用,現在已經消腫了,晚上睡覺千萬小心些,莫要再碰了傷口。”

  木宛童一身雪白的寢衣,乖巧的點頭。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嬤嬤進來同江氏稟報,似乎是急切之事。

  江氏的眉頭蹙起,起身披衣,囑咐木宛童“阿宛,舅母現在有事要處理,你先睡,舅母今晚就不同你一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國慶快樂呀!

  第六十章

  木宛童見她麵色凝重, 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便也跟著起身“舅母, 我跟你去一起去看看。”

  江氏嚴厲的斥責她“你跟著去做什麽?小孩子家家的淨胡鬧!不許去, 在屋裏老老實實的呆著, ”

  這件事她聽了心裏都犯膈應,怎麽能叫阿宛去,說罷隻叫丫頭們好生看著木宛童。不許她出門, 這才急匆匆的綰發出門。

  “姑娘別擔心,不是什麽大事兒, 夫人不想讓您知道是為您好。”丫鬟勸慰她,又替她壓了帳子,方才退下, 臨走時候又忍不住提醒她早些睡,明早還要去聽講經。

  木宛童仰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小腹。廣音寺的房間不如家裏的精致華麗,卻因著是在佛寺,長期浸染, 說不清道不明的多了幾分神聖寧靜,房間裏充斥著淡淡的佛香, 也不免讓人心神舒緩。

  江氏因著更深露重, 披了件披風,腳步匆匆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