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作者:喻言時      更新:2020-07-11 02:36      字數:4413
  “我自己去就好了,幹嘛要她陪著。”一聽葉世歆要跟自己一道,林靜言心裏那真是一百個不願意。

  葉世歆笑著說好話,“你走了我也怪無聊的,你看我這麽無聊的份上就可憐可憐我,帶我一起去吧。我保證不會打擾你的。”

  人家都這麽說了,林靜言還能說什麽好。

  兩個姑娘在白鬆露的保護下一道出了春風居。

  日光透亮,碧瓦飛甍。歸慈巷的熱鬧程度絲毫不亞於夜晚。

  長公主拉著一張長臉,那叫一個不開心。

  兩人沿著巷子逛了逛,葉世歆還淘到了一兩樣新奇的小物件。

  其中就有一支與眾不同的玉笛。

  她付了錢,將玉笛拿給林靜言,“公主,這個送給你吧。”

  長公主瞅著那笛子,一臉嫌棄,“做工這麽粗糙,本宮才不稀罕呢!”

  葉世歆:“公主你再仔細看看這笛子。”

  林靜言伸手接過那笛子,掂在手裏仔細瞅了瞅。越看越覺得熟悉,她的臉色也越發不對勁了。

  葉世歆試探道:“是不是很像?”

  “像又如何,它們又不是同一支。”林靜言癟癟嘴,眼眶裏隱約泛著濕意。

  “正是因為它們不是同一隻,這隻才能襯出那隻的難能可貴。我知道那隻玉笛是公主生母留給你的遺物,在你心裏無可替代。可它畢竟已經碎了,再也無法複原了。找另外一支相像的替代,未嚐不可。東西是不一樣了,可人的感情還在。隻要感情還在,那它便一直在你的心裏。與其整日對著那堆支離破碎的碎片,倒不如重新擁有一支新的玉笛,最起碼它是完好無損的。就像母親對你的愛,它也是完好無缺的。”

  生母離世之前給她留了一支玉笛。這些年她一直留在身邊。可就在去年和李淳如起了爭執,爭執之中玉笛就被摔碎了。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甚至驚動了父皇。

  事後李相帶著李淳如親自給她賠禮道歉。又差工匠打造了一支一模一樣玉笛賠給她。可她就是沒收。父皇後麵也賞賜了許多其他的笛子給她,她也完全不感興趣。

  在她心裏那支玉笛碎了就是碎了,哪怕有另外一隻一模一樣的,它也替代不了那支玉笛在她心裏的地位。那是生母留給她的遺物,本就是無法替代的。

  那件事之後誰都沒有開口勸她收下別的玉笛。因為他們很清楚之前的那支分量重,不可替代。

  還是第一次有人開口讓她收下另外一支相像的笛子。以這樣的方式,以這樣的理由,讓她幾乎無法反駁。

  她說的看似全無道理,又好像句句都是真理。

  “你怎麽知道?”林靜言輕輕抬頭,一雙眸子濕漉漉的,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年輕的女人微微一笑,“這又不是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她不自覺拽緊那支玉笛,語氣依舊很衝,“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

  葉世歆赫然一笑,滿不在乎,“我隻做我認為對的事情,旁人的想法我從不在意。”

  “看把你能的!”長公主輕嗤一聲,握住玉笛,頭一甩走到前麵去了。

  畫眠站在一旁,壓低聲音不解道:“小姐,這是少主留給你的遺物,你怎麽就把它送給長公主了呢?”

  葉世歆靜靜注目著林靜言娉婷的背影,一抹炙熱的石榴紅,朝氣蓬勃。

  注目一瞬,她慢騰騰地收回目光,“兩支玉笛本就是一對,隻是做工不同,這才導致紋理不盡相同。既然是大哥的遺物,留給靜言再合適不過了。”

  ——

  葉世歆追上了林靜言。

  兩人再一次路過醉紅樓。

  姑娘們個個身段窈窕,穿得花枝招展正在門口招攬生意。

  這樣的地方,女人唾棄不已,男人們卻紮堆往裏頭湊。

  看著頭頂那鎏金的招牌,葉世歆不禁眯了眯眼,輕聲問:“公主,這裏頭你進去過嗎?”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咱們的晉王殿下得知自己的夫人去了妓.院,會是什麽反應。哈哈哈哈哈哈

  第45章 溫柔鄉

  午後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一線線光柱之下有無數細小的塵埃輕輕漂浮。整條歸慈巷人來人往,熱鬧喧囂,煙火氣繁盛。

  醉紅樓鎏金的招牌經日光一照,熠熠生輝,字跡愈加生動清晰。

  葉世歆緊緊盯著那塊招牌,腦子裏突然生出了一個瘋狂而熱烈的想法。

  像是臨時起意。

  不,應該不是臨時起意,她是蓄謀已久。

  早在流沙穀,柳傳言日日流連花街柳巷,夜夜美人在懷。她天天看著這位花花公子出入煙花之地,左擁右抱,那叫一個愜意自在。

  那時她便想去這些地方一探究竟。隻是無奈師父管得嚴,柳傳言又不肯偷偷帶她去,她自己又一直尋不到機會。歌舞坊倒是去了一些,可娼妓館卻是從未進去見識一番。她便一直覺得可惜。

  來京城之後忙著躲晉王殿下,不敢在外拋頭露麵。出門都很少,更別提去這種人多眼雜的場所。

  雖然她多少知道一點,這種地方不過就是男.歡.女.愛,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像柳傳言這位浪蕩子就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不曾親自體驗過,那總歸還是不甘心的。

  人呐,總是向往未知的一切!

  她這人一向遵從自己的內心。既然是蓄謀已久的事情,她便一定要去做。

  何況今日有長公主作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葉世歆抬手指著招牌,輕聲問:“公主,這裏頭你進去過嗎?”

  林靜言聞言扭頭看了一眼,醉仙樓門口男男女女進進出出,那些風塵女子酥.胸半露,曲意逢迎。

  “你說妓院?”長公主登時麵露厭惡,神色猛地一凜,冷聲道:“你把本公主當什麽了?我怎麽可能會去這種烏糟之地?”

  雖說林靜言是這京城數一數二的小霸王,滿京城到處找樂子,可她也是有原則的霸王。她或許會去賭坊試試運氣,去歌舞坊聽聽小曲兒,再不濟找男人喝喝酒,猜猜拳,打架鬥毆的事情她甚至也沒少幹。

  可卻從未去過這妓院。因為她不屑。她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這些流連溫柔鄉,偷腥的男人。更看不起那些出賣自己肉.體和靈魂的風塵女子。

  然而葉世歆的眼神裏卻是充滿了憧憬,“我聽人說這醉仙樓不同於別的妓館,裏頭的姑娘個個貌若天仙,能文能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什麽貌若天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不都是些糊弄人的噱頭!”長公主濃眉緊擰,分外不屑一顧,“縱觀這京城,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是膚白貌美,琴棋書畫樣樣都拿的出手?且不說這些大戶人家悉心教導的貴女們,就是宮裏的一些宮女她們也有的是本事。你若是想聽人彈琴,看人跳舞,我宮中多的是歌女舞姬,哪裏犯得著來這醉紅樓!”

  葉世歆抿嘴輕笑,細細地說:“公主你說的世家小姐和宮中專門訓練的宮女,她們歌舞怎麽會和風塵女子一樣?我要的是那種氛圍,氛圍懂不懂?”

  林靜言言語唾棄,“這些女子入了妓院,老鴇們教的都是些勾.引男人的狐.媚手段,有什麽好看的?所謂的琴棋書畫還不都是為了吸引男人。”

  葉世歆:“話是這樣說沒錯,可咱們總歸沒見識過不是?憑什麽他們男人就可以進去找樂子,咱們女人就不可以了?”

  “你不會是想?”見葉世歆這副心馳神往的模樣,林靜言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公主,咱們進去看看吧?”葉世歆一把抓住林靜言的袖子,滿臉期待。

  林靜言:“……”

  “你瘋啦?!”林靜言不自覺地提高聲線,簡直不敢相信的耳朵,“這是什麽地方?這是妓院,是男人找樂子,偷腥的地方,你一個女人進去做什麽?你知不知道你是誰?堂堂晉王妃竟說出這種混賬話!四哥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會看上這種沒臉沒皮的女人?”

  長公主雙手叉腰,憤慨異常,內心深處無比同情她的四哥。

  葉世歆卻格外平靜,不緊不慢道:“行了公主,別拿世俗的那套條條框框來教訓我,我自小養在鄉下,粗野慣了,一向放浪形骸,壓根兒學不會大家閨秀的那一套。這點晉王殿下一早就很清楚。我不過就是想進去看看,見識一下,又不做什麽。公主何必這麽緊張?”

  “不做什麽?”林靜言急火攻心,老臉都漲紅了,“你還想做什麽?你是女子,怎這般沒臉沒皮,不知羞呢!我一直以為李淳如那丫頭已經夠不要臉了,沒想到你比她還過分。”

  葉世歆悄悄湊近林靜言,曖.昧地笑著,“難道公主就不好奇?”

  林靜言:“……”

  她本就生得好看,這一笑眉眼彎彎,勾人心魂,簡直讓人骨頭都酥掉了。即便林靜言身為女子,她也險些招架不住。

  她不禁被這笑容恍了心神,怔怔地望著對方,半晌都沒回神。

  葉世歆明明是在說一件格外出格的事情,可那表情卻是稀鬆平常,一臉無辜,像是完全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讓你根本就不好發作。

  這個女人分明就是妖女!

  難怪四哥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即使被父皇罰跪也要堅持娶她!

  “你以為我是你啊,我才不好奇呢!”林靜言回神之後摸了摸鼻子,訕訕道。

  “好了公主,咱們偷偷溜進去四處看看,馬上就出來,晉王殿下不會知道的。”葉世歆耐著性子,循循善誘,“人一輩子籠統也就活那麽幾十載,何必那麽在意旁人的看法,自己活得舒服自在才最重要。偶爾做一兩次出格的事情也無傷大雅。再說了咱們又不是去幹那殺人放火的勾.當,官府還能抓了咱們不成?”

  林靜言:“……”

  長公主還是頭一次見有人將去妓院這件事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頭頭是道的。不得不說葉世歆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這個女人簡直太多麵了。一會兒是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深得長輩歡心。這會兒又如此放蕩不羈,竟然變著花樣哄騙她一同去妓院。

  “要是被別人發現就完了,你不要臉麵,我可還要。何況你讓旁人怎麽說四哥,新婚燕爾,妻子就背著他偷偷去妓院,他會被人笑話死的。”

  “放心啦!把白侍衛甩了,誰都不會知道。”葉世歆指了指正前方的一家裁縫鋪,“前麵就是家裁縫鋪,咱們買套男人的衣服換上,喬裝一番,保管誰都認不出來。”

  “不行,要去你去,我可不陪你瘋。我堂堂長公主才不陪你胡鬧。”一旦事發,四哥寵愛自己的新婚妻子,定然不會責罰葉世歆。那受傷的可就是自己。等待著她的絕對是抄不完的《女則》和《女戒》。她才不做這種虧本的買賣。

  “這麽刺激的事情公主當真想錯過?”葉世歆悄悄湊近她,下了一劑猛藥,“公主莫不是害怕吧?你要是害怕那我便不勉強你了。”

  “胡說,本公主一向呼風喚雨,叱吒京城,我何時怕過了?”

  “既然不怕那就隨我一同進去,保證不會讓你失望。”葉世歆給長公主吃定心丸,“公主大可不必憂心,出了事我替你擔著,晉王殿下不敢把你怎麽樣的。”

  “真的?”林靜言覺得自己瘋了,竟然動搖了。

  葉世歆揚眉一笑,豪氣幹雲,“我還會騙你不成!”

  她反手挽住林靜言的胳膊,朗聲道:“公主,前麵有家裁縫鋪,咱們進去看看。”

  轉頭吩咐:“鬆露你在外頭等我們。”

  白鬆露眉眼低順,“是,王妃。”

  他眼睜睜看著兩個姑娘手挽手進了裁縫鋪,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這兩人不久前還勢同水火,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話都說不上兩句的。這一轉頭怎麽就好上了?還手拉手,一派和諧。

  白侍衛覺得自己突然看不懂這個世界了,魔幻得很。

  兩姑娘一人挑了一套男兒裝換上。趁著白鬆露不注意,偷偷從後門開溜走了。

  那般小心翼翼,跟做賊似的。

  成功甩掉白鬆露,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明晃晃的日光,年輕女人的那張臉明豔動人,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