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作者:妙一      更新:2020-07-11 01:31      字數:5510
  “周伯母!”徐茜梅道:“捉人要捉贓,就算我有心要害你,可你也要拿出真憑實據,是不是?!!”

  “呐,你們看,你們看,她也說,她想要害我——”

  又急忙去拉顧崢的手,周氏道:“我說兒媳婦啊,不是我這個婆婆故意和你娘家的妹子過意不去,我是想好好招待這位徐姑娘,以盡地主之誼的,可是你瞧……”

  徐茜梅總算是什麽都聽明白了。她問了一句:“你是說,如果,你這房裏,或者,你這王府一出了什麽亂子,就比如,今日是這些放在枕頭裏的針,明日還有什麽的,隻要一出了亂子,都是我的嫌疑是不是?”

  周氏道:“那可不?咱們這王府,你沒來之前,可是安安生生、太太平平,什麽都沒發生,可你一來……哎,你也不要怪我這疑心重,那天,你不是去向我兒子告狀嗎?鬼鬼祟祟一大堆,害得我兒好生教訓了我一頓!我現在氣還沒消呢!”意思是你有黑曆史在場,她難免疑心!

  徐茜梅氣道:“你——”

  徐茜梅最後把氣忍了又忍,最後,她對表姐顧崢說:“我真的沒有放過這些東西,真的,表姐!我發誓,若是周伯母那枕頭底下的針是我放的,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顧崢仍然沉默,半晌,她道:“那麽,你就當真發一次毒誓吧?你既說你敢發誓,那就發給我婆婆看,你說你真的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表妹,隻要你發一句這樣毒誓,讓我婆婆相信你,說,你從沒起過任何害人之心,那麽,也就沒有人敢去懷疑了!”

  “表妹!你快發呀!”

  她甚至還恍若好心狀地溫柔微微一笑。

  ※※※

  “嗚嗚嗚,嗚嗚嗚……”

  女人的哭泣仿佛灌滿了房間,那天的徐茜梅,據說一回到廂房,便倒在自家床上又捶被子又捶床。

  周氏枕頭裏麵的針,確實不是她放的。徐茜梅覺得受盡了委屈。

  她丈夫程文斌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娘子,咱們還是快離開這兒吧!離開這個王府!既然,都到了這份上,我看你那表姐也不是真心待見咱們,那咱們留在這裏又算什麽?讓人欺負笑話嗎?”然後又去輕扯她衣袖,“這口氣,就算你受得,我可受不得!回去吧,啊?回到昌州,就算日子清貧些,可到底不受這份氣!你又何苦來哉!”

  “你懂個屁!”

  徐茜梅大怒:“我就要呆在這裏!偏呆在她這個王府!”她聲音恨恨地,渾身的鬥誌又昂揚起來:“我就不信那算命先生的話,她這輩子是皇後娘娘的命,我就注定短夭折壽,等著瞧,終有一天,我要混出頭,踩在她的頭頂上!”

  當然,她這話說得很輕微,程文斌沒有聽清楚。

  她這一輩子,有天能活出個人樣,至少,要活在顧崢的頭上,這已仿佛成了徐茜梅此生的最大渴望與夢想。所以,既到了這汴京城,她又怎會舍得走?

  當然,後來,徐茜梅才知道,原來那繡花枕頭底下的一根根針,是周氏老妖婆故意栽贓她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她——別妄想在這個王府幹那些阿貓阿狗的陰損見不得人勾當,要論這些招式,她老妖婆照樣也會。最後更更主要的,還在於,但凡王府今後有什麽差池紕漏,她徐茜梅,便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所以,省點心吧,小姑娘,別妄想在她眼皮底下作妖!

  ※※※

  將近臘月三十這天,顧崢和周牧禹吵了一架。

  起因是,府上有一封泥金刻有喜字樣的大紅色請柬,是來自於平安侯府關家的。平安侯府的關世子關承宣,他妻子江碧落給他生了個兒子。孩子生下來很瘦小,不太康健,然而,這對於他表妹江碧落那樣的身子來說,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各種艱辛萬難不必說了,不亞於延線頭上頂芝麻,江碧落也差點從鬼門關跑了一趟。

  關承宣送來的這份請柬,語氣言辭,很是誠懇,他主要想邀請晉王夫婦一起去參加他孩子的滿月酒宴——其實,按平安侯府在朝中地位,晉王堂堂一個皇子殿下,不親自前去這也沒什麽,就算請,也有些不合常理,畢竟,隻是一個小孩子的滿月酒宴。偏偏,他請的是他們夫婦,這裏就包含了三個人過去的種種同窗舊誼。

  晉王冷冷看了帖子一眼,便收回進袖中:“我單獨去就是了,你就不用再去了!”

  顧崢笑道:“為什麽?”

  她想得很單純,雖然,她和關承宣沒有那種男女曖昧之情,可是卻一直覺得她是堂堂正正,也算和關承宣是同窗舊友,哥們朋友的關係。

  周牧禹在吃醋:“沒有為什麽!總之,我不想你去!乖,你聽話些!就在王府裏好好呆著,天兒冷,難得東跑西跑!”

  顧崢委實就沉默了。

  其實,這關世子兒子的滿月酒宴,她並不是非去不可的,表達對於老朋友的恭賀祝福,有多種方式,她不去,也沒什麽。然而,她覺得自己受激了!就因為周牧禹這話,這態度!

  顧崢在書院讀了些狗屁聖賢書,別的什麽沒學會,倒把那些女人該有的三從四德、尊卑意識,早就拋去了爪哇國。她不僅沒有三從四德、尊卑意識,甚至,還有一個令現下世風更為不容和難以想象的可怕觀念:這男人與女人,她們在這個時代所該享受的權利其實應當是一樣的!女人不應該被拘泥於內宅深院,不應該被裹小腳,就像花木蘭一樣,她可以扮成男裝去充軍,那麽呢,她也可以扮成個男人,滿世界到處飛,到處跑。沒有人能夠拘束她,哪怕她已成親,已經嫁人,她也無法忍受有男人能夠操縱她一生,妄想控製她一生。

  顧崢道,“我偏去!王爺!關世子是我的同窗好友,不是麽?曾經,他幫助過我許多次,幫我度過一次又一次危機難關,現在,既然帖子親自送來,我沒有不去的道理!”

  周牧禹臉黑得難看,半晌,他還是說了一句:“別再跟我提以前的事,好麽?我這輩子最最後悔的,就是曾幹了一件比豬還蠢的蠢事……”

  顧崢道:“什麽蠢事?”

  周牧禹抿著唇不語。

  那天的兩人,大動幹戈了好一場……

  第75章 夫妻吵架

  那天的兩人,大動幹戈了好一場。

  周牧禹後來又說,眼下就要過年,整個王府裏裏外外、忙上忙下,你身為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該在王府張羅過節諸事宜,還有皇宮很有很多禮儀規矩也要學習準備,何至於還有閑暇去管其他?顧崢就說,這些事,她早就安排妥帖了,不需他操心,怎麽,懷疑她的辦事能力?周牧禹被懟得是啞口無言,顧崢又反問:“人家平安侯府的帖子上,不是明明寫著正月初十嗎?”這關過年什麽事?

  周牧禹最後被堵得無法回嘴,總算,顧崢後來才明白,這男人先前口裏的那句,“幹過比豬還蠢的事”是何意思?曾經,他把女人使勁兒往姓關的男人身邊推,現在,他覺得他當時定是腦子吃錯了藥。後悔了!顧崢覺得這男人真是個二五眼,小家子氣。

  “……總之,我說你不準去,就不去!”

  男人幹脆見爭執不贏了,便一甩袖子,負手出了房門。

  這就是兩人最後的爭吵結果。

  顧崢呆呆地,像木頭人似,僵坐在一張紅木貴妃軟塌上。她的臉扭曲著,陰得比烏雲還難看。

  水晶珠簾在她的麵前晃來晃去,一個小宮女端過濃濃的苦藥汁兒:“主子,您該喝藥了!”

  這是調理脾胃的藥,周牧禹每天都要派人準時準點盯著她喝。那小宮女笑道:“王爺最最疼愛王妃了,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床頭打架,床尾就和好了!”

  顧崢把藥碗從宮女手裏接過,使勁兒、重重狠狠往地上一砸。

  宮女輕呀地一聲,嚇得半退。白底青花瓷碗碎裂一地。

  這時,好巧不巧,徐茜梅又笑吟吟地係著披風大氅進來,“咦?怎麽了?表姐,你和我表姐夫吵架了嗎?我怎麽剛才看他一臉的……”

  她就巴不得他們夫妻成日吵架,不是麽?

  顧崢挑挑秀眉,笑笑說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跟他吵了?我倆夫妻關係好得很呐!不過是一隻貓兒打碎了藥碗,素月!”

  她又吩咐小宮女:“你去重新煎一碗藥來,還有,王爺今兒休假隻在王府哪都不去,你去吩咐膳房的廚子,好好弄幾樣菜,給王爺補補心,再補補肺!”

  徐茜梅冷笑著,便不再言語了。過一會兒,親親熱熱,又拉著顧崢手話起家常來。

  周牧禹這幾天雖日常呆在王府,但時不時會接見一些臣工,或者把人送來的公文卷宗單獨拿在書房處理。顧崢注意到,周牧禹真的不是以前那個周牧禹了。至少,真的沒有半個以前在江南做顧家贅婿的影子。現在的他,圍著他拍馬逢迎的官僚大臣、貴族公侯,能從這邊門擠排到那邊門。一個個都在看他臉色行事。顧崢想要再找回以前,她能在這個男人身上所享有的身份地位“平等平權”,實在是太太天真可笑了!

  王府某梅園中,顧崢穿著一襲翠紋織錦羽緞鬥篷,正心事重重地賞臘梅。

  賞著賞著,周牧禹和幾個大臣說說笑笑,正好路過了那裏。

  周牧禹向她招手做介紹,“嬌嬌,這是XX大人,這是XX大人……”

  顧崢頷首見禮。

  接著,他又給其他大臣官員介紹,“這是我娘子……”

  介紹完,那些人趕緊朝他恭恭敬敬躬身行禮。

  周牧禹又問她:“這天兒冷,你這麽不知拿一個手爐子在身上?”又摸摸她的手,果真冰涼刺骨。

  顧崢正要說什麽,男人轉身向伺候在她身旁的宮女素月責聲說道:“你是怎麽伺候主子的,嗯?”把個素月嚇得,趕緊跪下認錯。

  顧崢總算是懂了,男人,已經差不多忘記先前和她吵過架的事。這意味著什麽呢?意味著,他壓根沒把對她之前的吵架看成“小傷害”,沒有當一回事。她是他一個物品。他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王爺的所有物而已。忽略她的感受,尤其忽略她作為一個人、妻子的感受。

  顧崢心情鬱悶低落到極點。這就是,他以前所給承諾的,會改?會好好待她麽?

  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不,顧崢可不能就這麽認輸認慫。

  表妹徐茜梅既然是促成兩夫妻結成“同盟”、共同抵禦外敵入侵的推波助瀾者。臘月二十七這日傍晚,王府某客廳擺滿了一大桌。顧崢是不可能當著徐茜梅這個“入侵外來者”在夫婿麵前給他沒臉、或者與他生分的。膳桌上,有鳳尾魚翅、紅梅珠香、宮保野兔、八寶野鴨、佛手金卷好些個菜式。顧崢笑吟吟,一臉端莊給夫婿夾了四樣甜品在碗中。分別是蜜餞蘋果、蜜餞桂圓、蜜餞鮮桃、蜜餞鳳梨……

  顧崢賢惠道:“王爺,賞個臉,這四樣甜點吃下去,寓意憶苦思甜,想想咱們從前過的日子,又想想今天,當真不容易!可不是憶苦思甜?!”

  她還朝男人眨眨眼,一副你不吃就是不給麵子……

  徐茜梅在旁咕嚕咕嚕冒著酸泡泡,夾了一顆菜,卻不想沒看清,卻把一塊火紅的朝天椒吃進了嘴裏。這又是王府的家宴,雖然都是些老麵孔,如周氏,舅舅顧劍舟等在場,到底不敢太造次,隻等憋紅著臉,將那紅辣椒吞進了肚裏。周氏也不是一味隻和個姑娘過不去,趕緊讓宮女給她遞水,“呀,你的嘴怎麽都腫了,徐姑娘,你沒事兒吧?”

  徐茜梅本來被辣椒辣得口鼻生煙,偏那周氏在旁一個勁兒找她說話,東問西問,又不好不回答,隻得道:“我、沒事兒、沒事兒……伯母!”

  周牧禹看著碗裏突然多了的四樣、甜得簡直可以膩死人的東西,什麽蜜餞蘋果,蜜餞桂圓……

  他感覺腦門子一陣嗡嗡鬧響。他本來就怕甜食,這下子……

  周牧禹最近有顆牙正巧像壞了,一碰見冷的甜的東西,那滋味,之酸爽……

  .

  半個時辰後,隨安堂的東暖閣屏風後傳來一陣女人偷偷隱笑。顧崢總算報了仇,解了心口中的某團氣。周牧禹讓宮女太監們拿著水杯,不停在外漱著口。可憐的男人,這時都未發覺是有個女人在故意整他。

  晚上,手捂著右邊臉那顆巨疼的牙,周牧禹疲憊至極,決定去淨室洗澡。顧崢道:“爺,還是我來伺候你!”她幫他又是親手準備皂胰子,又是準備沐浴時所泡的新鮮臘梅花,還有一係列的睡袍、睡褲,香露香豆等。周牧禹到底是個粗心大意的!昨兒,兩個人才拌了嘴,見這女人也沒鬧出什麽名堂,以為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女人也很乖巧懂事。

  他任由女人幫他打理著,甚至親手去解他錦袍上的衣結腰帶。

  “嬌嬌?”他單手托起女人香腮下頷,目光激切動容:“你真好!”

  “那是當然!”顧崢說,“我是你的妻子嘛,做妻子的,理應對丈夫好的,不是麽?”

  周牧禹胸口仿佛有熱潮暖流在湧動,他知道,女人終會有重新喜歡並愛上他的一天,有些時候,愛是不需要表達出口,它會蘊藏在日常點滴的碎事細節中。吃飯時,在對方輕輕、溫柔一個眼神裏,愛就成了那碗裏的菜,就比如,她今天給他夾了好幾筷子的甜果蜜餞……盡管,牙齒吃得都快爛掉了!晚上歇息時,又會在對方這般溫柔嫵媚的眼神裏,愛是她伺候他洗澡沐浴更衣……一切盡在不言中。

  越想,周牧禹就忍不住把女人抱在懷裏。“嬌嬌,咱們幹脆就一起去洗吧?”

  然後,把女人打一橫抱,兩人衣服外袍紛紛落落,散了一地。

  顧崢心道:周牧禹,我今天要整死你!此仇不報非君子!你想掌控我一生嗎?你想把我當個物品嗎?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現在是個王爺,想要用身份壓製、讓我屈服!

  你休想!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哎,嬌嬌兒啊,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不再愛嗎?讓你兩相愛相殺來得更凶猛一些吧~~~~

  第76章 霸道王爺

  其實,那天晚上的顧崢一點兒也沒整到周牧禹,反而悟出了一件事。

  “王爺,周牧禹,那事兒,我要去……”

  “……”

  “就是關承宣府上做滿月酒……”

  一切,都準備就緒,氣氛恰到好處。兩人洗了澡,雙雙滾進床。周牧禹蓄勢待發,顧崢像是瞄準時機,男人正埋首不斷吻著她。“嗯?你說什麽?嬌嬌?”

  他沉浸在即將接下來的事中迷糊興奮不可自拔。顧崢起身,一把推開他,小臉通紅,道。“我說,你不能掌控我!不能操縱我的一切,我縱使嫁了你,和你複婚,可是,我應當也是自由的對嗎?我應當也有自己的人際、圈子,而這些,王爺您不能橫加幹涉!”

  深冬的寒夜,寂寂的雪在大殿窗外輕輕飄落,發出細微的聲音。

  多年多年的以後,顧崢每每回憶她和周牧禹這兩次婚姻,她和他經曆太多太多,去追逐他,和他走過一起同窗的青蔥歲月,然後又和離,接著又複婚,之後,又是病痛,流離,戰亂,權位更迭浮浮沉沉、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樓塌下……說真的,要說最最甜蜜溫馨的一段日子,還非是這段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