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他出手，姬滕驟然色變，一張臉浮現出非人的青黑色，咬牙切齒地念出一個名字：“庚——辰——”

  所有人一怔。

  “是庚辰的氣息！絕不會錯！”

  伴隨姬滕一聲怒吼，陰風乍起，天地色變。

  明明是七月天，氣溫卻猝然下降，地麵覆上一層冰晶堆成薄霜，四周牆體也迸開道道裂痕。

  細碎的石子簌簌而落，站台的燈相繼爆裂，頃刻間，周圍已陷入一片黑暗。

  “快打開手電！”

  劉天常急聲催促，等光線複明，就見一團黑影朝著他的方向飛撲而來！

  “小心！”

  劉天常迅速拽過重點保護對象謝翡同誌，後者滿臉懵逼，哪裏想得到自己都躲這麽遠了還能被盯上，而且姬滕竟能感應到他身具庚辰的氣息——那片逆鱗，可不就來自於應龍嗎？

  盡管劉天常反應很快，可黑影速度更快，轉瞬已衝至近前！

  眼見躲無可躲，劉天常慌忙拔槍，謝翡也攥緊右手，一拳轟向黑影。或許他是在以卵擊石，可威脅近在眼前，如果不反擊，難道等死嗎？

  但拳出一半，謝翡卻硬生生止住。

  因為鬱離擋在了他身前。

  隻聽“嘭”的一聲巨響，猶如兩山相撞，地麵隨之顫動，鬱離的背影也晃了晃。

  謝翡一急：“哥哥！”

  “我沒事。”鬱離咽下嗓子眼兒裏的一口血，故作淡然地安撫，他直視著麵前已長出長甲和獠牙的怪物，冷笑：“原來是頭僵屍！”

  回應他的是一聲巨吼，濃重的腥臭自姬滕口中溢散，殺傷力如同一個月不曾刷牙的老煙槍。

  附近的人急忙屏住呼吸，依然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點“毒氣”，頓感頭暈眼花，胸悶欲吐。

  “嗬，瞧不起誰呢？”鬱離全然不受影響，似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他的犬牙變長，泛著銀光的指甲野蠻生長，就連身高也猛躥一截。此刻他雙目赤紅，血肉之軀早已轉化為純妖之體，否則也受不住姬滕一撞。

  鬱離張開口，吼聲似虎嘯又似龍吟，總之是半點陣仗也不肯輸。

  受到挑釁的姬滕搶先攻擊，雙方你來我往，纏鬥一處。

  謝翡這會兒才從窒息的暈眩中緩過神，抬眼就看見了鬱離不同於平常的模樣，登時眼前一亮——他哥人形時很帥、獸形時可愛，就連人獸結合也如此酷炫狂霸拽！

  “哥哥加油！”

  謝翡情不自禁地喊出聲，卻見姬滕原本行雲流水的招式一滯，瞪向他的視線充斥著瘋狂的恨意、以及無盡的怨憎。

  而姬滕一刹那的走神卻讓鬱離抓住機會，利爪劃破衣衫，在姬滕胸腹處留下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卻不見一滴血。

  姬滕一聲尖嘯，正欲反擊，又聽見了那道讓他憎惡聲音——

  “老東西一臉褶子還敢裝嫩！”

  “也不知道從哪個墳堆裏扒拉出來的，腐爛臭氣隔了八千裏都能聞到！”

  “你看看你那張臉，殘忍得就像沉冤千年的慘案！”

  “你再看看我哥哥，帥炸天，你是不是嫉妒？！”

  謝翡拿著喇叭叨叨個不停，他發現自己一說話就能讓姬滕分神，當即展開了嘴炮攻勢。

  “比顏值說我欺負你，那就比實力好了。”

  “你的獠牙又黑又黃就像生了鏽，明顯不如我哥哥的鋒利，更不如我哥哥的潔白好看！”

  “你的指甲黑漆漆的毫無光澤，不是不愛幹淨就是內分泌紊亂，而我哥哥的指甲又銀又亮，都能當鏡子照，你趕緊照照看，是不是覺得更自卑了？”

  謝翡一句接一句，姬滕果然受了影響，漸漸落於下風。

  而鬱離卻像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越打越順，倒算意外之喜了。

  “我們再來說說智商問題，你一個拚音還要現學的文盲，小學文憑有嗎？我哥哥卻天上地下無所不知，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不僅會演戲、會唱歌、會做飯、會書法，還會唱快板！”

  “對了，你居然還買黃牛票，不知道現在火車票都是實名製——”

  “閉嘴！！！”

  姬滕怒吼，哪怕他尚不知謝翡的真實身份，但對方身上有庚辰的氣息，就是他最為痛恨的人！被仇恨了幾千年的人指著鼻子羞辱，叫他如何能忍？

  死氣布滿姬滕溝壑縱深的麵孔，他腦中唯剩一個念頭——

  殺了這個人！

  殺了庚辰！

  突然，他感覺有什麽東西脫離了軀體，下意識偏頭，就見右肩空蕩蕩，隻留下道碗口大小的撕裂傷。

  姬滕大驚，哪怕成為僵屍後肉身感覺不到疼痛，可失去右臂仍會導致他戰力大減！

  姬滕眼底終於流露出懼意，不敢再有保留，張口念道：“我以我之血——”

  咒語戛然而止，他想起來自己身上一滴血也沒有！

  正準備換個咒語，一股巨力自身後襲來，將他掀翻在地！

  已恢複人形的鬱離單膝壓製住姬滕背脊，五指飛速變換，金色的符文自指尖顯現，如同深空宇宙般玄秘而浩瀚。

  字字符文鑽入姬滕體內，刺穿靈魂的劇痛擊潰了他的意誌力，一聲聲慘叫回蕩在空曠的站台，讓圍觀者有種置身於殺豬場的錯覺。

  “行了，我暫時封禁了他的法力，來抓人吧。”鬱離拍了拍手站起身，頭發和眼眸再度變成了淺灰色。

  警察們蜂擁而上，將趴在地上的人捆成了粽子。

  失去法力的姬滕毫無威脅，隻能任人宰割，被抬走時，他猶自不甘心地嘶吼：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賊老天，你不長眼啊！”

  ……

  謝翡都沒心思嘲笑他，扶住鬱離擔憂地問：“哥哥，你還好嗎？”

  “還行。”鬱離倒不是逞強，這段時間他在客棧裏養著，妖力又恢複不少，並未感覺多少不適，轉而問道：“你話怎麽多？”

  謝翡舒了口氣，展顏一笑：“都是肺腑之言啊。”

  鬱離唇角微翹，摸了摸謝翡的腦袋，攬過他的肩：“走吧，去和老東西聊聊。”

  姬滕被關押在妖管局地底的特殊審訊室，等鬱離和謝翡到場，審訊即刻開始。

  然而不等劉天常發問，被捆在電椅上的姬滕一見謝翡就開始咆哮：“你和庚辰到底什麽關係？”

  謝翡笑眯眯地說：“你猜。”

  “庚辰早就死了！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

  “哦。”

  “……”

  姬滕身心受到重創，默默縮回自己的殼裏，不論劉天常問什麽，他始終一言不發。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鬱離越聽越沒耐心，“我們已經掌握了你所有的聊天記錄，知道教唆殺人是什麽罪名嗎？哦對了，你沒上過學，估計不知道……”

  “不可能！”或許是被鬱離的話刺激到了，姬滕終於有了反應：“記錄我都刪掉了，還一鍵還原了係統！”

  鬱離一噎，偏過頭吐了口氣，緩了緩神說：“那你可真厲害。”

  姬滕聽出對方在諷刺他，又不明緣由，心下暗恨。

  倒是負責記錄的小警察看不下去了，特意解釋了一通服務器的原理，姬滕聽完後愣愣地說：“所以你們這麽快找到我，就是因為那個什麽劈挨？”

  “是ip。”謝翡歎息著糾正。

  “和他說那麽多幹嘛，他又聽不懂。”鬱離不耐地敲敲桌子，“交代吧，你的來曆。”

  姬滕沉默不語。

  鬱離冷冷一笑，“你說對我的氣息很熟悉，似曾見過……且你又對翠、庚辰恨意那麽大，難不成是九黎族人？”

  姬滕眼珠子一轉，便要認下：“既然已經被你看穿——”

  “不對，我可從未在族中見過你。”鬱離微微眯眼：“姬姓是黃帝的姓氏，而且你剛剛提到那個尖角怪的名字時也不見有多少敬意……”他靈光一現，“你是黃帝那邊的人，在戰場上見過我？”

  姬滕眼中再度迸射出恨意。

  鬱離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微微挑眉，“你恨黃帝、恨庚辰，卻不是九黎族人。看你的身板，應該也不屬於尖角怪的同盟誇父一族……”

  他緩緩笑了，“我記得昔年黃帝有一親女，名為’魃’，本乃天界神女，卻因下界助黃帝打仗，受尖角怪邪氣侵染，再不能回歸上界。而她所居之處連年幹旱，民間怨聲載道，後被黃帝放逐於……”

  “信口雌黃！”姬滕瘋狂掙紮，怒罵不休，“若非神女相助，黃帝老兒早已身死戰場，他卻恩將仇報，弑殺親女！此等虛偽冷血之人，也配坐享天下，也配受世人供奉？！”

  “嗬，果然是女魃座下。”鬱離心下大定，“也是，她乃僵屍之祖，培養你這麽個千年老屍倒是不難，據說她身邊一直有巫族侍奉，你莫非是跟著她的巫？”

  鬱離不等姬滕回答，兀自點頭，“難怪你會恨庚辰，女魃可是被他斬落於黃泉海的。

  “我呸！他哪兒來的本事斬殺神女？！”姬滕仰天大笑：“神女魂魄遊離於三界之外，總有一日會從聖地歸來！”

  “9012年了，還聖地。”鬱離嗤笑，驀地一頓，“你說的該不會是女魃的圈禁之地，赤水以北吧？”

  見眾人神情古怪，姬滕心生不祥：“什麽意思？”

  “那裏早就被開發成了景區，還是我國十大紅色旅遊目的地呢。”對各大景區知之甚詳的謝翡好心提醒，憐憫地問：“你蘇醒後就沒有想著去‘聖地’看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姬滕：別問，問就是沒錢。

  ——

  女魃的故事之前49章已經講過，當時蚩尤策反了黃帝方的風伯雨師，連應龍都束手無策，幸好女魃出現消滅了風雨，但也被邪氣感染上不了天，被黃帝圈禁在赤水以北。關於她的結局有很多，被應龍斬殺黃泉海隻是其中一個。

  第67章

  弄清楚姬滕的身份, 鬱離就帶著謝翡走人了。

  他連著操勞幾天，身心俱疲, 剩下的審訊全權交由妖管局主導。

  回去的路上, 謝翡開著車狀似隨意地問：“哥，你是因為一盆奶失去了人生自由, 所以才討厭奶的？”

  鬱離臉色難看，“知道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