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11 01:00      字數:4476
  周蘭目露困惑,可等她看清圖中幾人時,忽地瞳孔急縮,好半晌才輕點了下頭,艱澀開口:“認識其中三個……”

  她正欲解釋,就見對方收回手機,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離開。

  等走廊恢複安靜,周蘭回望著空蕩蕩的屋子,腦中閃過剛才所見的幾張照片,以及胡愛蘭涉嫌的罪名,隻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背脊直躥而上。

  視野中,胡愛蘭的臥室門敞開著,內有慘白光線流瀉,照出的陰影似潛伏的幽冥,仿佛下一刻就會將她吞噬殆盡。

  周蘭的恐懼鬱離不得而知,回到妖管局後,他直接去了關押胡愛蘭的審訊室。

  和大多罪犯一樣,胡愛蘭麵對警察的詢問始終保持緘默,但妖管局不同於尋常公安部門,獲取口供的方法多種多樣,在劉天常的請求下,鬱離對胡愛蘭實施了催眠。

  作案動機很簡單,源於一個塗染了鮮血的“愛”字。

  胡愛蘭,確切地說應該叫胡利民,他和周蘭是高中同學,也是三年的同桌。讀書時,他就愛慕著周蘭,卻自卑膽怯不敢告白,隻能眼睜睜看著心中女神和別人戀愛、被傷害,最後遠走他國。

  而胡利民高考失利,不願複讀,選擇來到南山市打工。

  去年,胡利民發現自己患了怪病,有時候,他會莫名其妙地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如周蘭一般嬌小的女人。

  起初他以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幻想出了另一種人格。那段時間他驚惶又恐懼,數次徘徊在醫院門口,卻始終沒有檢查病因的勇氣。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忽然得知自己並沒有生病,隻是覺醒了“鬆獅蜥”血脈,成為了半妖。

  而他,也擁有了改變性別的能力。

  年底時,胡利民偶然遇見了歸國不久的周蘭,深藏於心的愛意火種再度燃燒,他開始跟蹤對方,並撞見周蘭被上司騷擾的一幕,就此拉開了連環血案的序幕……

  其實第一次殺人純屬意外,他原本的計劃隻是想揍人一頓出氣,孰料一時激憤,直接砸破了對方的腦袋。胡利民很害怕,恍惚中想到了自己擁有的詭異能力,遂變作女人逃離了案發現場。

  他擔心被警察找上門,索性一直以女人的形態活動,期間聽說周蘭在找合租人,便偽造了身份證,鼓起勇氣成為了對方新的室友。

  能與女神“同居”,是胡利民曾經可望不可求的夢想,哪怕昂貴的房租幾乎耗盡了他的積蓄。

  轉眼幾個月過去,胡利民擔憂的事一直沒發生,逐漸安心的同時也助長了他心中的魔念,因此在打工的日料店見到高中劈腿周蘭閨蜜、又將周蘭初夜之事當做談資的渣男後,他再次萌生了殺意。

  當一個沒有自控力、頭腦亦不清醒的人擁有了淩駕於普通人、甚至法律之上的能力,他隻會走向毀滅。

  第三名受害者是周蘭在國外求學時的同學,與周蘭矛盾極深,胡利民聽周蘭無意中談起往事,心中暗恨,伺機動手。

  至於第四名受害者倒與周蘭沒有直接關係,隻因胡利民在第三次作案時,懷疑被對方窺見了他變身的過程。

  如此荒唐,但事實俱在。

  催眠狀態下的胡利民無所不答,聽得眾人氣憤不已,但當鬱離問起他如何知道自己成為了半妖,又從哪裏學到任意轉換性別的方法時,胡利民卻沉默了。

  “怎麽回事?”劉天常探究地盯著胡利民空洞的雙眼,“他不是被催眠了嗎?”

  “有一股力量幹擾了他。”鬱離早有預料,那股力量既然能幹涉他人命數,當然也有可能防備催眠。

  劉天常眉心緊蹙:“您有辦法解決嗎?”

  “讓他自願說。”

  “他肯說?”劉天常目露懷疑。

  鬱離冷笑一聲,打了響指解除催眠。

  轉眼間,胡利民重新恢複了意識。

  他尚不知道自己全交代了,試圖繼續沉默,然而電腦上一字一句、完全符合事實的口供輕易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開始大吵大鬧,瘋狂否認,但劉天常卻輕描淡寫地告訴他:“你承認與否無所謂,你隻是體內激素含量發生了變化,從而導致性別改變,但dna卻沒有變,我們從死者身上提取到的毛發組織,經過檢驗,與你的dna符合一致。”

  胡利民身形一滯,臉色慘白,所有的僥幸都在如山鐵證下土崩瓦解,最終涕淚橫流,痛哭失聲。

  鬱離毫無同情心地敲了敲桌麵,再次催問:“關於半妖的事你從哪兒知道的?”

  胡利民沒有回應,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鬱離卻也不急,淡聲說:“如果周蘭知道與她合租了半年的人,其實是個男人,還是自高中時就暗戀她的同桌,甚至為她殺了四個人,不知會作何感想?”

  胡利民抬頭,怒目而視。

  鬱離輕扯嘴角:“應該會覺得很恐懼、很惡心,你會是她一生的噩夢。”

  “嘭——”

  胡利民戴著手銬的雙手重重砸向桌麵,跳起來就想撲向鬱離,卻被劉天常壓回椅子上。

  而鬱離始終噙著嘲諷的笑,像對待垃圾般看著他。

  胡利民喉結滾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渾濁的眼珠幾乎脫框而出,可對上鬱離那雙黑如極夜的瞳眸,看清眸中映照出的猙獰麵孔,他竟有種靈魂被穿刺的錯覺,那些腐敗腥臭的肮髒陰暗盡數曝露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良久,他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幾乎是用盡全力說道:“是有人教我的。”

  鬱離微微眯眼:“誰?”

  “不知道,他通過qq——”

  話音未落,胡利民突然全身抽搐,七孔溢血。

  “胡利民!”

  劉天常隻愣了一瞬,就見胡利民撐在桌上的雙手寸寸腐爛,露出森森白骨,他心中一緊,當即扶住胡利民的頭部,試圖掰開對方的嘴以防其自我傷害,卻見胡利民吐出塊東西,正是被咬斷的半截舌頭。

  不過轉瞬間,胡利民已經氣息奄奄,徹底暈厥。

  “他被下了咒,幕後之人估計已經察覺了。”如此詭異的場景似乎並未讓鬱離生出半點波動,他神情漠然,隻是眼色比平時更為黯沉。

  “我馬上去查!”劉天常將胡利民交給隨後進來的同事,他已經顧不上這隻蜥蜴的死活了,一心隻想找到製造罪惡的源頭。

  不論如何,胡利民總歸提供了一點線索,隻是幕後之人敢使用qq作為聯係工具,很可能是名黑客高手,加之已過了半年多,網上的痕跡估計早就被清除幹淨了。

  劉天常不敢抱太大期望,但隻要有一分可能,他也必須查。

  然而結果令人意外,妖管局向企鵝公司發函,要求恢複數據後,竟真的找到了當時的聊天記錄,並且確認了一個ip地址,還是固定ip……

  說好的黑客呢?

  由於過程出於意料的順利,以至大家都對調查結果沒有信心,這就好似兩名差生考完試對答案,發現有道難題雙方都選c後,本能地不敢相信c是正確的。

  如此,劉天常在向鬱離匯報結果時,陪同在側的謝翡忍不住懷疑:“不會有詐吧,是不是那個人設下圈套故意帶偏你們追查的方向?”

  “我懷疑可能是挑釁。”劉天常神色凝重,對於這位隱藏在幕後的敵人更多了幾分不安,“曆來高智商罪犯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喜歡留下容易讓人忽略的線索,借此玩弄追查者的情緒,從而獲取貓捉老鼠般的精神快感。”

  唯有鬱離深感不滿,認為大家的恐懼心理越盛,就越說明對他缺乏足夠的信心,懷疑他carry全場的能力,於是冷著臉說:“嗬,我看就是個蠢貨罷了。”

  可嘴上這麽說,他心裏也暗暗提高了警惕,將對方從三五線的位置升至二線咖位——隻比他低一級。

  盡管疑慮重重,他們還是得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

  妖管局根據ip地址找到了位於南山市第一人民醫院附近的某家網吧,要求網管提供當時的監控,他們運氣不錯,網吧仍保留著近一年的監控記錄。

  辦案人員帶著大量監控視頻回到局裏,所有人都被動員起來,就連市公安局的同事們也來幫忙。

  為此,謝翡還特意叫來了眼力極好且過目不忘的陸勝男。

  而陸勝男也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對方是個中年男人,身材瘦小、行為鬼祟,屢次出現在網吧內。

  熒幕上,他正坐在台機位前,伸出食指,一下一下戳著鍵盤,仿佛老年人初學打字的“一指禪”絕招。而他另一隻手上則握著本書,男人每戳幾下鍵盤就會翻書查閱著什麽。

  “他在幹嘛?”謝翡好奇地問。

  陸勝男搖了搖頭,“看不清楚。”

  等男人終於放下書,陸勝男立刻放大鏡頭,謝翡和鬱離都傾身仔細觀察,依稀辨認出書皮上印著幾個卡通字體——快樂學拚音。

  作者有話要說: 琉璃:慧眼如我,就說是個蠢貨!

  第65章 盆盆奶

  “高智商罪犯?”謝翡神情古怪。

  劉天常一張國字臉漲得通紅,吭吭哧哧難以成言。

  “嗬,我早說是個蠢貨!”鬱離登時氣焰高漲,曲指彈了下屏幕:“也不知從哪個深山老林裏鑽出來的,渾身土腥味兒。”

  謝翡沒忍住笑出了聲。

  “所以你們火急火燎找了半天的大魔王,其實就是個連電腦都不會用的文盲?”中二少女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她還期待能欣賞一番激烈的鬥智鬥勇呢,如今鬥智是完全沒指望了,至於鬥勇……

  陸勝男打量著男人的佝僂的小身板,“我總覺得好像在欺負老年人。”

  “咳,不可輕敵。”劉天常正色道:“他心術不正,又懂得那麽多詭秘之術,絕不是外表看上去那麽簡單,也不知是什麽妖?”

  後一句自然是問鬱離的,可惜隔著屏幕,鬱離暫時看不出來。

  不論如何,潛伏在暗處的大boss總算顯出真容,在不確定對方是否做過偽裝的情況下,劉天常嚐試著將男人麵部截圖錄入資料庫,還真找出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他叫姬滕,戶籍和身份證都是去年10月辦理的,但我們沒有查到他的補辦資料。”劉天常有理由懷疑,姬滕是利用催眠術達成了目的,“他是昌縣虹村人,目前在南山市第一人民醫院做護工,今年28歲——”

  “多少歲?”謝翡和鬱離異口同聲。

  “28……”

  謝翡呆滯:“他那張臉是做舊的嗎?”

  “還敢說不是蠢貨,連作假都不會。”鬱離雖說也偽造了年齡,可外形上的確青蔥鮮嫩。

  盡管明知道鬱離是在嘲諷姬滕,劉天常還是覺得膝蓋中了一箭,他繃著臉故作嚴肅:“我們已查過他的出租屋,人的確跑了,現已將他的照片發至各分局,動員大家幫忙找人。另外,我們封鎖了各出城要道,包括汽車站、火車站和機場,如果有消息,還希望鬱先生能協助我們抓捕犯人。”

  鬱離雙手插兜,神氣無限:“我倒要看看是哪個老東西在背後搞事。”

  劉天常沒有鬱離那麽樂觀的心態,從胡利民被咒術反噬至今已過了20個小時,姬滕有充足的時間逃跑。而出城要道半小時前才設卡,若姬滕早點出發且選擇公路,應該早就駛離了設卡區域,中途再隨便找個地方下車,那還真不好找。

  萬般周折終於發現了對方的蹤跡,劉天常真不甘心就此錯過,何況姬滕手段詭秘,越往後隻會越難抓。如今,他隻能寄希望於遍布本省的天網,以及姬滕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或許會泄露行蹤?

  但結果未知,大家也不可能全在局裏幹等著,謝翡和鬱離便先行離開了。

  一夜沒睡,確切地說是鬱離一夜沒睡,謝翡還是在妖管局的休息室裏補了會兒覺的,便說:“哥,我來開車吧。”

  鬱離將鑰匙扔給他,兀自拉開副駕門。

  車裏隻剩下他們兩人,鬱離不必再強撐著精神,整個人放鬆下來,就有些懨懨欲睡。

  車窗映出他如同被上帝親吻過的側顏,燈光照見一雙微垂的眼,濃密的睫毛鋪開一排小扇般的陰影,瞳眸似湖光,膚白如落雪,薄而淡的唇在此刻竟顯出種脆弱的美感。

  謝翡隻看了眼便收回視線,他哥真是太帥了,簡直有毒!

  “哥,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他輕聲說。

  “不用。”

  “你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