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11 01:00      字數:3153
  耳畔,是鬱離冷酷無情的聲音:“二萬二,還錢!”

  作者有話要說:

  鬱:你就是這麽對待金主的?!

  謝: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鬱:給你,二萬二。

  ——

  本文直播元素不多,標簽放不下了,以及不是單元小故事,每個妖基本都會再營業。

  第13章

  還錢是不可能還的,謝翡已經和後台賬戶鎖了,鑰匙自己吞了。

  他選擇性失聰,戰略性裝傻——作為服務行業從業者,謝翡始終認為能屈能伸是一種優良的傳統美德,曆史經驗告訴他,當客人對你產生誤解時,最有效的辦法是先認錯,再找機會委婉地說明原由。

  他本來想先道個歉安撫鬱離,可惜對方在扔下那句殺傷力極大的話後扭頭就走了。

  謝翡並沒有第一時間追上去,因為他實在放心不下阿福,雖說妖族和人類構造不同,但鬱離那一腳也踹得太狠了……

  他匆匆跑到事發地點,除了滿地碎磚卻不見人影,謝翡四下搜尋,忽見前方山林中隱隱有道黑影正往這邊走來。

  黑影越來越近,正是一瘸一拐的阿福。

  “阿福哥!”

  謝翡快步上前,在距離對方兩三米的位置急刹車。

  阿福半張臉都是血,原本蓬鬆有爆炸感的發型也耷拉下來,像隻抖敗的公雞。他的右胳膊詭異地後折,衣服又髒又破,晃眼一看仿佛末世電影裏的喪屍。

  兩人在斜陽餘暉下無聲對視。

  半晌,謝翡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問:“……要打120嗎?”轉念一想阿福又不是人,估計得找那位莆田醫生。

  “不用不用,皮外傷,三五天就好了。”阿福頂著滿頭血依然不忘表忠心,“您沒受他欺負吧?”

  謝翡搖了搖頭,忍不住指出問題的嚴重性:“可你胳膊都折了!”

  “物理性的傷,哪怕是頭斷了都沒事。”阿福渾不在意地為自己正骨,隻聽一聲脆響,接上了。

  謝翡:“……”

  “老大還是手下留情了,沒用妖力。”阿福甩了甩胳膊,語氣頗為慶幸。

  謝翡似懂非懂,慢慢消化著超出他認知的現實,“阿福哥先回房間歇著吧,就算傷勢不重也要好生休養。”

  老實講,阿福對這個提議還是很心動的,可他認主沒多久,正需要在新主人麵前博個好印象,於是抹了把臉上半幹的血跡,挺起胸膛表態:“我還可以堅持!我、我去砌牆!”

  對上阿福如同革命者般堅毅的眼神,謝翡欲言又止,最終隻暗暗發誓,等生意好點兒了,一定要給阿福哥漲工資。

  但對現階段而言這隻是美好的願望,謝翡首先要做的是安撫住金主的情緒。

  半小時後,謝翡來到鬱離門前。

  他輕輕叩響緊閉的房門,“鬱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無人回應。

  “我做了雞肉蔬菜沙拉,你要不要吃點兒?”

  還是沒聲音。

  謝翡正要再接再厲,就聽身後傳來動靜。

  銀粟不知何時飛了上來,安靜地蹲在走廊的護欄上,掛在脖子上的手機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

  據說,那是銀粟特意要求配套的亮彩手機殼。

  謝翡默了默,喂投了銀粟一小塊雞胸肉,銀粟毫不客氣地接受賄賂,隨即撲扇著翅膀飛到門邊,用爪子擰開門把。

  房門敞開一條縫,舒緩的音樂流瀉而出,是一支陌生的粵語歌。

  謝翡微微挑眉,無聲地對銀粟說了句“謝謝”。

  推開門,屋裏並沒有開燈,餘暉照見窗邊黑膠唱片機的圓盤正緩緩轉動。

  而鬱離就站在唱片機旁,背著光,像一道剪影。

  謝翡瞬間回憶起第一天見到鬱離時,對方也是站在那裏,沐浴著暮光。

  當時落霞漫天絢爛,此刻窗外卻一片殘陽如血,仿佛烘托邪魔降世的背景板。

  光與影之間,英俊的“惡魔領主”半回過頭,冷冷地問:“誰允許你進來的?”

  “我試著擰了下門把,門沒鎖我就進來了。”謝翡很講義氣地沒有出賣銀粟,趕在鬱離下一句前搶著說:“我錯了!”

  或許是他的道歉過於猝不及防,鬱離隔了會兒才問:“哪兒錯了?”

  謝翡暗暗鬆了口氣,還肯理人就好。

  他仔細想過,以鬱離的性格,多半會將阿福那些話視作羞辱和嘲笑,實在很傷自尊也很沒麵子,所以才會遷怒他。謝翡完全可以解釋,但他卻低眉順眼地說:“你那麽照顧我,我卻惹你生氣,當然錯了。”

  “所以?”鬱離徹底轉過身,逆光的陰影模糊了他的表情。

  謝翡耳朵微動,盡管對方的語調依舊如冰層般冷硬,卻悄然融開了一條縫。

  “所以我來道歉啊。”

  “啪——”

  謝翡摁開了房間的燈,滿室明亮。

  在房間主人的默許下,謝翡換上拖鞋進了屋,將盛著碗碟的托盤放在圓桌上。

  除了沙拉外,還有一份紫菜蝦皮湯。

  湯水在燈下泛著薄薄一層油光,謝翡好聲好氣地說:“紫菜脂肪低氨基酸高,蝦皮可以補鈣,我隻用了一滴香油,不會發胖的。”

  鬱離看也不看,徑直走他麵前:“你要怎麽道歉?”

  謝翡很努力地展現誠意:“看鬱先生有什麽需求,我都盡量滿足。”

  “是嗎?”

  鬱離突然傾身向前,兩人本來就站得不遠,距離瞬間被拉近。

  謝翡又聞到了對方身上獨有的青竹香,並被眼前放大的五官下了一跳,不自覺往後仰。

  然而鬱離隻抬起胳膊越過他耳側,從他身後的書架取下一本書。

  那是一本有些年月的書,封皮是淺褐色的,邊緣有少許裂口,上麵隻印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像,有點兒像商周時期的壁畫風格。

  “有書簽那頁,讀給我聽。”鬱離挑著唇角,莫名透著幾分耐人尋味的惡意。

  謝翡訝然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在說“就這樣”?

  鬱離將書塞到他懷裏,轉身回到唱片機旁關掉了音樂。

  室內安靜下來。

  謝翡低下頭,直接翻開夾著書簽的一頁。

  所謂書簽,不過是枚竹葉,也不知鬱離用了什麽方法,葉片始終保持著嬌嫩欲滴的青翠。

  謝翡小心翼翼地抽掉竹葉,盯著書頁上數行墨字,總覺得有些眼熟。

  但……

  “我看不懂。”

  剛坐下來準備聽書的鬱離:“……”

  謝翡將書翻轉,書頁正對鬱離:“這是先秦以前的文字吧?”

  雖是問句但他其實很肯定,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早就補過課,知道書中世界和原本世界的曆史脈絡相去不遠,隻是地理上略有不同。

  “而且拓印得也不是很清楚……”

  謝翡默默收聲,因為鬱離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茫然、失落、自嘲、悲哀、怨憤……各種情緒交替變幻,最終慢慢沉下臉。

  就在謝翡以為鬱離又要鬧脾氣時,對方卻忽然閉了閉眼睛,“算了,書放回去吧。”

  謝翡如蒙大赦,忙合上書塞回了書架。

  再轉過身時,鬱離已經恢複如常,拿著勺子準備喝湯了。

  等一口熱湯下肚,鬱離抬起眼:“先記個賬。”

  謝翡一聽就急了,“難道你還想要還錢嗎?”

  鬱離太陽穴突突地跳,“我是說,道歉先記著!”

  謝翡頓時放鬆下來,笑嘻嘻地說:“好啊,就算鬱先生忘了,我也會記得。”

  暫時解決掉還錢的事,謝翡便安心下樓吃晚飯了。

  可出了園子,他卻慢慢停下腳步。

  他想起來那些文字為什麽眼熟了,因為他曾經見過。

  在原來的世界,他爺爺最大的愛好就是收藏文物,隻可惜眼光不好,經常被騙。小時候,他曾看過爺爺收集的一篇報道,報道說某位專家在海外文物市場上,偶然發現了一件西周的青銅器,內底有銘文十行九十八字,是當時所知的、最早的關於“大禹治水”的文獻記載。

  而剛剛書頁裏的玄妙字符,和報道上的銘文圖片一模一樣!

  鬱離,叫他讀那個幹嘛?

  不等他找機會問問,第二天上午,鬱離又開車走了。

  這天剛好趕上周末,鬱離開到村口,就被前麵一排等著出村的小車給堵住了。

  他心浮氣躁地敲著方向盤,透過擋風玻璃見不遠處的站台停了輛大巴,一行人正從車上下來。

  隔著人流,鬱離注意到了個斯文秀氣的青年,對方穿著白襯衣,外罩灰色格紋針織背心,鼻梁上架著副眼鏡,一看就像文化人。

  青年拖著行李箱慢慢走來,經過車窗時似有所察覺,轉頭朝越野車裏看了眼。

  可惜有鍍膜玻璃阻擋,他什麽都看不到。

  青年微微蹙眉,收回了視線,拖著行李繼續往村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