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第28章

  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 萱露被打得重心不穩, 臉偏向一側, 幸而被助理扶住才沒有踩空摔下樓梯。

  耳朵出現短暫的耳鳴, 一陣暈眩過後, 萱露麵目猙獰地捂著臉，眼中亦有不可置信。

  眾目睽睽之下，她竟然被一個助理給扇了耳光, 就為了一台破相機？

  白皙的臉頰上迅速浮現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她回過神, 惡狠狠地瞪著戚晚，“你敢打我？”

  說著，揚起胳膊就要還一個巴掌給她。

  手掌撲了空, 戚晚根本看也不看她，三步並兩步跑下樓梯，滿心滿眼都是她“生死不明”的寶貝相機。

  “臥槽！”

  “我靠！”

  看過來的人群裏有人爆發出驚歎，大多數不明真相的人驚訝於戚晚和萱露又鬧起來了，還霸氣地打了她一耳光。

  而在懂攝影的老師和遊啟眼裏, 隻有那灑落一地的高價設備，相機對於攝影愛好者而言就是命根子, 打一個耳光都算輕的！

  戚晚彎下腰, 沉默地撿起她的哈蘇相機和長焦鏡頭。

  大殿門口的階梯有上百級，從那麽高的地方滾下來，機身滿滿都是劃痕，主機鏡頭和觸摸顯示屏全裂了。

  她的一顆心如墜冰窖, 眼眶發紅，氣得渾身都在抖。

  萱露從上麵追下來，揚起手掌劈頭蓋臉就從戚晚的後腦揮下去。

  “賤人！你他媽敢打我！”

  手在即將觸碰到戚晚的那一刻被人截住。

  在大家還沒從看戲的驚訝中回神的時候，喻驍已然走到戚晚身邊，抬手扣住萱露的手腕，擰著眉，眸光凜冽地看著她，“萱露，有什麽話好好說。”

  臉上火辣辣的，手腕也被男人握得生疼，萱露吃痛地收回手，揚高聲音衝著戚晚喊：“你助理上來就給我一個耳光，還怎麽好好說話！”

  “我的相機被摔成這樣，打你十個耳光都不解我心頭之恨！”

  戚晚眼皮都沒掀，聲音克製，努力壓抑自己想去撕爛那張臉的衝動。

  喻驍問：“怎麽回事？”

  越來越多的人聚過來，無不感歎這麽好的相機被摔成這樣，真是可惜了。

  萱露莫名有些心虛，捂著臉，淚花在眼眶裏打轉，“我就是從那裏路過，是她把相機架在那裏的，那個鏡頭那麽長，我沒有看到……”

  白蓮花姿態裝的得心應手，一副“我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言語之間巴不得所有人都幫她討伐戚晚。

  可白蓮花說了什麽，戚晚一句都沒聽進去，她低頭檢查她的相機，按了許多次開機鍵都沒有反應。

  她自言自語地嘟囔，“開不了機了。”

  應該是摔壞了內部零件，幸而儲存卡還完好無損，不至於丟失她嘔心瀝血一兩年才積攢下來的攝影作品。

  萱露：“不就是一個破相機嗎？大不了我賠給你就是了。”

  片刻後，戚晚得以重新主宰自己的情緒，她緩慢抬頭，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好啊，機身加鏡頭還有三腳架，一共六十萬，你賠吧。”

  “六十萬？！”

  萱露尖銳地叫出聲，嘴角抽搐，“你敲詐吧？！什麽相機要六十萬！”

  遊啟擠過來，“哎！這個我可以證明啊，小晚可沒敲詐你，她這一套是業內高配，單就這個4億像素的相機就快40萬了，況且目前國內的專賣店都不一定買得到，還有這個長焦鏡頭，怎麽說也要……”

  萱露紅著脖子打斷他，“不可能！她一個助理怎麽玩得起這麽好的東西！”

  遊啟聳聳肩膀，“外行人，說不通。”

  拍攝因為喻驍的離開被迫中止，曹導坐在顯示器前抽了根煙，有個鏡頭一直拍得不順利，這會兒也無心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自己一個人琢磨著該怎麽繼續。

  唐嘉從機場接完人回到片場，看見這邊聚集了一夥人，順手抓了個場工問：“怎麽回事？”

  場工：“又鬧呢！”

  他看了一眼唐嘉身邊的人，西裝筆挺，身後跟著幾個提著公文包的商務人士，他問：“嘉姐，這位是？”

  唐嘉：“噢，這是我們戲的投資方，萬臣集團的曾副總，今天和我們熾耀的許總一起來探班的。許總的航班晚點了，我就先接曾副總過來了。”

  場工連忙點頭哈腰地向曾霆打招呼，曾霆沒有理會他，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上。

  他駐足幾秒，走過去。

  “小晚，你怎麽在這裏？”

  戚晚抬頭，對他的出現毫無防備，“曾霆……”

  喻驍凝眸，“曾副總和我的助理認識？”

  曾霆疑問地看向戚晚。

  戚晚扯了扯他的衣袖，及時阻止他說出自己的身份，她倒不是在意劇組的人怎麽看她，隻是沒想好該怎麽和喻驍解釋。

  這個小動作被喻驍收入眼底，隻覺得刺眼，很多次他和戚晚單獨相處的時候，她也會這樣似在撒嬌地扯扯他的袖子。

  原來，不止是對他。

  不知為何，心頭浮起異樣，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曾霆很快會意，淡淡道：“嗯，認識一點。”

  又看了看戚晚手裏殘破的相機和萱露捂著的臉，問：“怎麽回事？”

  劇務笑笑，“沒事沒事，兩個姑娘鬧點小矛盾。”他拍拍手，“大家都別在這杵著了！咱們抓緊時間拍完！晚上曾副總和許總請大家吃飯！”

  萱露不服氣，想到那獅子大開口的60萬，說：“那我們事情總該有個說法吧！”

  曾霆看向喻驍：“戚晚是你的助理，這件事本該你來處理，但現在拍攝緊張，你和大家就先去忙吧，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喻驍點頭，目光也淡，“麻煩了。”

  曾霆：“戚晚和萱露，和我去休息室。”

  -

  曾霆說的是兩個當事人和他一起進休息室協商調解，可實際上，他隻讓戚晚一個人和他進去，萱露獨自等在外麵。

  門一關，戚晚把相機往沙發上一砸，又氣又心疼，“沒法用了！全壞了！”

  曾霆走過來，“小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成了喻驍的助理？”

  戚晚仰著頭，像是乞求地看他，“你能別把這件事告訴我爸嗎？他會打斷我的腿的。”

  曾霆把手抄進褲兜，徒勞地在屋裏走了一圈，“所以那天在熾耀，我看到的那個人的確是你？”

  “嗯。”

  戚晚點頭。

  “劇組的人，還有喻驍和唐嘉，他們知道你的身份嗎？”

  戚晚：“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先別透露，除去和萱露的一些破事，我在劇組過得挺好的，肯定比跟我爸回公司開心。”

  曾霆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和戚宴臣鬧翻，費勁心思、不顧危險從家裏逃出來，就是為了給一個男藝人做助理。

  他理解不了，是什麽樣的原因，可以讓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放棄安逸的環境，來這樣劇組這樣的地方吃苦？

  他問：“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休息室安靜得能聽到秒針行走的滴答聲，戚晚往椅背裏靠了靠，指尖蹭在相機被刮花的殘痕上，她眼簾微垂，臉頰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她說：“曾霆哥，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那一刻，曾霆怔住了。

  十分鍾後，戚晚從休息室裏出來，看也沒看門口的萱露一眼，抱著相機直奔片場。

  萱露有些慌了，戚晚和這個投資方副總一看就是認識的，她在門口站了這麽久，什麽都沒聽見，根本拿不定對方的心思，而戚晚從裏麵出來臉上明顯輕快許多，她心裏咯噔一下，更沒底了。

  一咬牙，萱露朝休息室裏探了探身子，曾霆正坐在沙發上和人打電話。

  她扣了扣門，“曾副總，我不是……”

  曾霆對她比了個稍等的手勢。

  半分鍾後，曾霆掛了電話，扣著西裝站起身，萱露還想解釋，曾霆對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今天起你不用演了，解約聲明今天晚上律師會發給你。”他頓了頓腳步，回頭，“對了，還有損壞相機的錢，給你三天時間，一分不少地賠給戚晚。”

  他說完，問門口的助理要了車鑰匙，離開休息室。

  萱露用了幾秒鍾來消化他的話，剛想要說些什麽，人已經走遠了。

  她腿一軟，跌坐在茶幾邊上。

  -

  這場戲拍得不太順利，幾遍下來，喻驍顯得有些不在狀態，眼睛不時去瞟休息室的方向，曹導喊了“哢”，讓他休息一下，找找感覺。

  喻驍坐到藤椅上，揉了揉眉骨，心底莫名燥鬱。

  戚晚回到片場，把殘破的相機和鏡頭收進包裏，在人群裏找尋喻驍的身影，走向他。

  她在喻驍藤椅旁蹲了下來，扶著椅子的把手看他，“喻驍，我下午能不能和你請個假，我想出去一下。”

  喻驍看著她，“去做什麽？”

  戚晚指了指懷裏的相機，“全部壞了不能用，曾霆說可以帶我去找專賣店看看能不能修，或者買個新的。”

  “曾霆？”喻驍擰眉，忽回頭，看見曾霆站在一輛商務車旁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看向他們這邊，是在等她。

  他問：“你和曾霆怎麽認識的？”

  上次開機儀式之前，她就提到過曾霆的名字，可照今天的情況，她那次顯然沒說實話。

  戚晚小聲解釋：“他是我哥哥的發小，所以就認識了。”

  她也沒有撒謊，除去曾霆的父親是戚宴臣下屬的這層關係，她的確是因為戚妄和他是朋友才認識的。

  她怕喻驍不同意，又補充道：“這邊工作我已經和嘉姐交接過了，不會耽誤你拍戲的，我晚飯前一定回來。”

  喻驍收回視線，眼睛像是要把厚厚的劇本看穿，聲音淡到聽不出語氣，“隨便你，想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