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感覺呢？柯宇涵形容不好，他將手沒入徐萱玥濃密的頭發裏，柔順得如同將手泡在溫水裏一般，然而把手指彎曲，看著頭發在指尖聚集後逃散，又有種自己是仿製者的工匠的感覺。

  順著垂線向下滑，柯宇涵想起徐萱玥牽著自己手的觸感。

  於是他不禁翹起了嘴角。

  “你幹嘛呢？沒用梳子吧？”徐萱玥等得不耐煩。

  “哦，好。”柯宇涵抄起梳子來，但是落到徐萱玥的頭頂卻又停了下來。

  徐萱玥見他沒了下一步動作，微微側頭，“又怎麽了？”

  柯宇涵露出難為的表情“那什麽我還沒專門給女生梳過頭，你天天的發型那麽多樣，你們女生梳頭有什麽規矩沒有？”

  “這能有什麽規矩，就是順著紋路啊，你梳頭不是這樣啊？”

  “我一般不梳頭，就用手順著捋一捋就好。”

  徐萱玥咂咂嘴“男生就是粗糙，梳就行啦！”

  “哦，好。”

  像是得到鼓舞似的，柯宇涵的木梳從上往下開始滑過，他從來沒覺得給人梳頭是一種享受，舒適感仿佛從指尖傳來，隨機慢慢傳遍全身，大腦告訴他，這是件舒緩的事情。

  徐萱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提出這個提議來的，仿佛是有人催促她這麽說，印象中，能給女生梳頭的男生，在女生心中的地位都非比尋常。而徐萱玥也希望柯宇涵明白這一點，他對自己來說，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溫暖。

  她其實並沒有生氣，隻是稍微感到委屈。柯宇涵是為了保護自己，她很清楚，但是她更希望能夠和他一起分擔。

  就像是童話故事裏，守護公主的永遠是騎士，無私奉獻的戰士最終戰死沙場，而王子才會迎娶公主。

  徐萱玥知道童話是理想，但是這個比喻終歸是沒錯。公主們的做法，都是找個完美的王子，隨後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它給予你最童真的夢想，過程也未曾顯得多麽艱辛。

  故事裏的時間線總是被拉得很長，和現實裏大相徑庭。

  “呆瓜，你知道嘛，荀苒和夏源啊，打算考雲海大學呢。”

  柯宇涵梳頭發的手頓了頓，徐萱玥拍拍他的手讓他繼續。

  “他們一起考？”

  “是啊。”

  “挺好的，離家還蠻近的。”

  像是驚訝於他會這麽說，徐萱玥哎得驚訝了一聲，“呆瓜，我以為你會說，從什麽什麽角度分析，這個學校不適合他們呢。”

  “如果你非要說，的確。聽說雲海有體育特招部，夏源可以考。可荀苒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一點，雲海大學畢竟不算是頂尖。但是我想，四年的大學時光，應該抵不過她和夏源的十年情愫吧。”

  “但是，都說高考會影響一生的道路，如果荀苒做出了讓步，難道不會影響到她以後的道路嘛？”徐萱玥很驚訝這是自己說出來的話，相比較之下，她認為這麽理性的自己，應該會遭以前的自己煩厭吧。

  “但是，對於夏源和荀苒來說，道路上，有沒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吧。”

  徐萱玥心中一顫，表情僵住了，還好柯宇涵沒看到。

  柯宇涵用梳子梳了幾下，還會用手撫摸徐萱玥的頭幾下，這動作得到了徐萱玥如同小貓往前湊一般的回應。

  “呆瓜，蘇鑫說的還真是對。”

  “你說的是同化效應？”

  “是的，好像是我越來越向現實靠攏了，無論是處事方式還是看待問題的方式，都會理性一點去分析。你呢，反而會考慮人的思想，和他們獨有的心理狀態。”徐萱玥轉過身來，指了指柯宇涵手上的頭繩“好了，差不多了，你幫我把頭發綁起來吧，馬尾辮就好。”

  柯宇涵取下頭繩，無奈地聳聳肩“我連馬尾辮都沒自信紮得好。”

  “紮不好我就給你紮一個！”

  柯宇涵咽了口口水“我我盡力。”

  轉過頭後，徐萱玥微微垂低了頭，是為了讓柯宇涵更容易束起自己的頭發，她感到臉邊兩側的頭發被收攏到了後麵，於是涼氣也竄進了脖頸。

  “如果我弄疼你了，和我說啊。”

  “知道了。”徐萱玥擺擺手表示同意，“呆瓜，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你，以後會分別考進什麽樣的大學啊？”

  身後的動作明顯的停了下來，甚至，徐萱玥都感受不到柯宇涵呼吸的聲音，仿佛身後突然沒了人一般，她沒敢回頭。

  頭上繼續傳來收束感，但是力道大了些。

  “沒想過。”柯宇涵的語調平靜，聽不出來是帶著什麽情緒說出的這句話。

  “但是事實還是擺在這裏的不是嘛，我的成績，考不考得上，其實都還另說呢。也不像夏源那樣，走特長生，藝術道路。你不同，你甚至可以衝刺全國最好的大學不是嘛？”

  “目標沒那麽長遠，我語文還是差一些的。”

  “可你還是全班第一，年級前十。”

  柯宇涵沉默了，他在思考，這是個再現實不過的問題。作為和徐萱玥朝夕相處的同桌，他清楚徐萱玥的實力，和自己的差距很大。剛剛自己明明在夏源和荀苒的問題上侃侃而談，現在的沉默，像是給自己扇了個耳光。

  “呆瓜？”

  柯宇涵回過神來，長舒一口氣之後，繼續將徐萱玥的頭發束在一起，他加快了速度，仿佛如此這般便能解決問題。

  “沒事兒，我可以教你的。”他微笑，即使徐萱玥看不到。

  “你知道我沒那麽聰明的，就算我的成績突飛猛進，也絕對不可能和你相提並論。”

  柯宇涵將頭繩給束起的頭發紮了一圈又一圈，意外的，這任務似乎完成的不錯，他歎了口氣，小聲道“你是在變向地問我，你和未來，誰重要嗎？”

  “不是。”徐萱玥摸了摸頭發，滿意地笑了笑後轉過身來，看到了麵色難看的柯宇涵，剛才的話題似乎對他來說，有些苦味幹澀，但這必須繼續。“我隻是陳述一個必須麵對的問題，畢竟高考一定會如期而至。”

  “不在一個學校，一個城市怎麽樣？”柯宇涵做出了讓步。

  “希望如此吧。”

  “要不，我們填一樣的學校，我這麽聰明，哪一個學校都”

  “不可以！”徐萱玥喝令禁止，她挺直了背，麵容嚴肅，不帶有一絲的讓步，她伸出手來指向柯宇涵“聽好了呆瓜！你不允許為我故意考低一分，哪怕半分也不行，或者填不符合你的學校！那也不行！要不然！你別指望我再和你說一句話！”

  呆呆愣了半晌後，柯宇涵微微點了點頭。

  徐萱玥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似乎有些嚴肅和莊重了，她轉變了心態，戴上她的微笑，試圖讓氣氛活躍起來。

  她牽起柯宇涵的手，“好啦，還有一年時間呢！說不定我內心裏，也藏著一個學霸人格也說不定啊！再不濟，以後我坐車去看你，你可得把你以後的城市美食都搞清楚了啊！我要去蹭吃蹭喝的。”

  柯宇涵看著她的臉龐，心裏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帶著如何的心態。他隻知道，徐萱玥的那雙透著希望光芒的眼睛，一年之後，可能就會與自己相隔千裏之外。

  祖國好大，路途好遠，有的時候，連話都不能當麵說。電話裏看不到對方的眼睛，話裏的感情都能被電波抽走一半。

  “感覺如果你不在我身邊了，幸運都會少一半呢。”柯宇涵笑著說。

  “幸運？”徐萱玥眼睛一轉，隨機臉上透出了俏皮和機靈，“那好辦，你等著啊！”

  她起身再次翻起了書包，不一會兒從書包裏掏出一遝彩色的長方向條形紙，大約有25厘米長，顏色花花綠綠，還帶著各種圖案。

  “看我給你疊個幸運！”說著，徐萱玥揪下一張紙，在手上打了個結，拉起來以後，便是個正五邊形的模樣，她將長的那邊繞著五邊形轉圈，每次重疊起的邊都不同，於是五邊形越來越厚。到最後，疊到了盡頭，徐萱玥捏起了五邊形的角，於是這東西便變得立體起來。

  徐萱玥將立起來的五角星放在手心遞了過來“來，送你！”

  “這是什麽？”

  “幸運星啊。”

  “好無聊的疊紙遊戲，小孩子才會玩吧。”

  “哇！送你幸運你還不要？要知道，送人幸運星，就是把自己的幸運分給他哎，我遇到你，已經夠倒黴了，再送，還不知道能遇到什麽人呢。”

  “那如果我再問你要，你會給我嗎？”

  徐萱玥撅起了嘴巴，猶豫地撓撓臉頰，隨後擺擺手“好啦好啦，再多給你疊一些啊。”說完，她坐在了床上，繼續撕紙。

  下一張，是一張粉色的紙，上麵有著各色各樣的糖果圖案。

  而當徐萱玥將它在食指上打結時，突然肩膀上傳來推搡感，隨即自己的身子就倒在了床上，沒等反應過來，柯宇涵就壓了過來。

  上次柯宇涵離得那麽近，還是在摩天輪上。

  “你你幹嘛？”徐萱玥沒打算反抗，但是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玥玥同學，我可以親你嗎？”

  徐萱玥想要張開嘴巴吐出驚訝，但是又害怕會不自覺說出“可以”這兩個字，於是她的雙唇微微輕啟，卻發不出聲音來。不可以說她不期待，因為澎湃的心跳聲音正在她胸膛敲擊著。

  “你沒反對？”柯宇涵展開笑顏。

  “可可是，你不是還沒證明出、出來嗎？”徐萱玥用顫抖激動的聲音，做著最後無用的抵抗。

  柯宇涵搖頭“不，我已經證明出來了。”

  “啊，什麽時候？”

  “下一秒。”

  徐萱玥立刻感到兩片溫潤的唇封住了自己的嘴巴。

  奇怪的是，柯宇涵什麽都沒有吃，但是閉上了眼睛的徐萱玥確信在柯宇涵的嘴角嚐到了糖果的甜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