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中的水快要裝滿四分之三的時候，黎陽就鬆開了按著熱水按鈕的手指，杯子裏的藥茶是褐色裏麵帶著點兒黃澄澄的顏色，沒有多漂亮。裏麵飄出來的味道讓他皺起了眉頭，這東西一定很苦。

  黎陽轉過身來，發現周君蘭來到了身後，手裏攥著個水杯。

  “好啦？”

  “嗯，你用吧。”黎陽笑著走向座位。

  路過柯宇涵的座位時，黎陽特意放慢了腳步。按理說，用徐萱玥的杯子接水的這個行為，應當會帶給他一定的不悅才對。視線移向單獨坐著的柯宇涵，他雙手合十，正閉著眼睛在思考著些什麽，麵前的一張白紙寫著許多數字，看樣子是在寫什麽數學題目。

  那不會是發呆，因為柯宇涵的眉頭緊皺，毫無輕鬆的模樣。

  這讓黎陽有些得意，說不定這是他吃醋的征兆，這讓他心裏油然而生一種優越感和獲勝的喜悅。也許這樣的心理並不正常，但是黎陽並沒有打算改過來，至少現在，他想要陶醉在這想法中去。

  “你這藥，聞起來就很苦。”黎陽把杯子放到徐萱玥旁邊說。

  “謝謝。”徐萱玥擠出微笑來，接過的時候，向杯口吹氣。“那個柯宇涵他，怎麽說？我看你們剛才，聊得挺快的。”

  黎陽在位子上坐下：“沒說什麽，我向他要，他就給我了。”

  “沒別的？”

  “沒有，總共就兩句話。”

  徐萱玥咬起了嘴唇，帶著怨念喝了口藥茶，苦得吐了吐舌頭。

  “他把整包都給我了。”黎陽把整包剩下的藥茶放到桌子上，徐萱玥盯著它，眼神裏滿是失望。

  “好吧。”徐萱玥又喝了一口，這藥似乎比平常要苦。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仔細地探究過，柯宇涵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和你吵翻的呢？我遇到許多這樣的情況，明明兩個人之間，平時打打鬧鬧的次數多，雖然小，但是都是毛病，然後等到積少成多的時刻，隻需要波動那麽一下，也許不需要多大的力氣，這些壓力就會排山倒海地湧來呢？”

  “會嗎？”徐萱玥若有所思，蹙起嘴巴來。

  “有可能啊，你們平時關係挺好的，但是也會又小摩擦的吧。”

  “嗯，有時候吧，但是都解決得蠻順利的。”

  “潛意識裏，可能會留下點痕跡也說不定。又或者，那些仇，柯宇涵記住了你沒當回事呢？我的意思是，你們相處的過程中，好像大多數時間，都是柯宇涵先認錯服軟的吧？”

  徐萱玥像是被燙到嘴一般抽搐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

  自己的遊說起到了作用，黎陽欣慰地笑笑。他想：這也應該算不是背後說人壞話吧，畢竟自己隻是把事實闡述出來而已。

  “你說的，也不全對。”

  “啊？”聽到徐萱玥又反對自己，黎陽心裏一沉。

  徐萱玥自信地笑笑：“不，我看得出來，呆瓜他是裝的。”

  “裝的？”

  “嗯，你可別和別人說哦。”

  “你是說”黎陽撓撓太陽穴，“他是裝作生氣？”

  “對。”

  “怎麽看出來的？”

  “看左邊就好了。”

  “啊？”黎陽挑起眉毛一臉迷惑。

  徐萱玥歪著頭，“你不太清楚，但是我看到呆瓜他身子的左邊，就知道了呀。”這時，她摸了摸肚子，感到些許疼痛襲來。

  果然，這藥還是得天天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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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看到左邊。

  抱著這種思想，蘇鑫拿起水杯來，路過甜蜜著的夏源和荀苒旁邊，教室裏介紹的人漸漸安分了下來，有三四個都已經靠在後黑板，悠閑得交談起來。言語間不乏對這個班級的失望感。

  作為尖子班之一的理科三班，這趟恐怕是讓他們大失所望了，大家參加高考，考取大學的決心，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強烈且難以動搖。

  走到飲水機旁邊時，蘇鑫回頭看，此時周君蘭正從柯宇涵旁邊的空位子上起身，他們互相點了點頭，仿佛在剛剛結束什麽談話。蘇鑫伸出頭來，看到了柯宇涵的左半邊身子，頓時笑了起來。

  他果然是故意的，他在演戲！蘇鑫在心裏這樣想到。

  就在這時，本就嘈雜的教室裏，忽然咚地響了一聲。

  被漫出來的熱水燙到手的蘇鑫聞聲向後看去。再度傳來的，又是一聲水杯落地的聲音，隻是這次，整個杯子在地上彈了很多下，水漬在地上如同鞭炮一般炸開褐色的汙漬。蘇鑫看到了模樣異常的徐萱玥，隻見她捂著頭，搖搖晃晃地站起，隨後便大幅度的倒向一旁。

  “徐萱玥！”黎陽扶住了她，順勢坐在了板凳上。

  黎陽的聲音震住了全班的人，嘈雜的聲音在一瞬間內被收斂，全班人視線全然投向教室後方徐萱玥的地方。

  “玥玥！”蘇鑫大叫，放下水杯，朝徐萱玥的方向跑去。

  隨而班級裏彌漫出驚恐的氛圍，站在徐萱玥身邊的人大多向後退了幾步，唯恐染上什麽不清不楚的麻煩。

  蘇鑫跑過去後，嚐試著扶正徐萱玥的身體，卻發現她身體柔弱仿佛被抽去骨頭了一般，雙眼緊閉，臉部表情扭曲，嘴唇毫無血色，額頭上的汗珠正肉眼可見的冒出，一會兒便滿頭是汗，鋪上了一層。

  “玥玥！你怎麽了！”荀苒也跑了過來，夏源緊隨其後。

  “肚子，我肚子好痛，感覺”徐萱玥的手緊攥著蘇鑫的衣服，眼睛瞪大無光，大口地奪取著氧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我喘，喘不過來，氣，好好難受。”

  這時，班級裏才有其他女生想到了尖叫，刺耳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如同流感一般傳染開來，從周圍人的嗓子裏發出，一時間此起彼伏，恐慌感鋪天蓋地地朝班級裏的人們襲來，氣氛躁動間逐漸引向了沸騰。

  “你扶著她！”黎陽鬆開了摟著徐萱玥的手，隨後朝門外跑去，他是去找老師的，從圍起來的人群中擠出來時，他看到了同樣走過來的柯宇涵。他的麵色中，很明顯有了慌亂。

  黎陽沒時間管他，朝辦公室衝去。

  “先打電話！”蘇鑫大喊。

  荀苒一開始還不知道打給誰，醒悟過來之後感到自己糊塗，白白浪費了三秒，她掏出徐萱玥的手機，開始尋找通訊錄裏“爸爸，媽媽”的字樣。

  蘇鑫感到自己懷裏的徐萱玥全身都在顫抖，她捂著肚子，痛苦的樣子仿佛寫在了臉上，紅潤的血色正從她臉上一點點褪去。

  “夏源！”

  “我在！”夏源鑽了過來。

  “快背玥玥去醫務室！”

  “好！”

  在把徐萱玥放到夏源背上的過程中，周圍有許多人伸出了手幫忙。而背出門口的時候，正迎麵撞上了急急忙忙趕來的王修和葉老師。

  “怎麽了？”王修問，他看到夏源背上的徐萱玥的臉色慘白。

  “醫務室！醫務室！”荀苒和蘇鑫從後麵趕上，像是沒看到王修一般拍夏源的肩膀，讓他快些。

  班級裏，目睹了這一切的同學們目送著他們離開。後排那攤褐色的水漬，像是朵破碎的花朵一般鋪在地下，詭異又泛著難聞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