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保守好這個秘密
作者:星小晞雨      更新:2020-08-11 22:05      字數:2271
  記錄表上最後一欄的格子被全部畫上了勾之後,蘇家睦長呼了一口氣,困意如同雪崩一般將他壓下。準確來算,自己已經49個小時沒有合眼了,眼球酸脹得看東西都模糊不清,他拖著身子,慢步移向辦公室。

  意識一墜一墜的,蘇家睦仿佛回到了高中熬夜做題目的日子裏。

  他成績不錯,也考上了大學,雖然不是什麽重點大學,但是他無限憧憬外麵的世界,雲海的山風水景,就像是天天背的《蜀道難》,他發出噫籲嚱的感歎,卻無能為力地被家裏人喊回廠子裏。

  拋去這些過去的,無用的雜念,他隻想倒頭好好睡一覺。

  就在推門進入辦公室的那一刻前,一個如同機器轟鳴的聲音喊住了他。

  “家睦!”

  蘇家睦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到昏暗的燈光底下,走過來一個人。

  身形比較消瘦,但是骨架大,一字肩讓人很有安全感。就是這人影在他眼裏模糊得像是被潑了水的水彩畫。

  “誰啊?”蘇家睦驚歎自己怎麽聲音這麽小。

  “我啊!”人影又近了些。

  “到底,誰啊?”

  他突然感到肩膀被一雙有力的手扣住,仿佛是伸進地獄的一條救命繩,將他的意識猛地被搖醒。

  “我啊!你錢叔!”錢伯笑得開懷。

  “啊?啊!錢叔?你!”蘇家睦看清了錢伯的臉龐,嘴角不自覺得展開笑顏來,老友相見,眼淚很快墜了出來,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太困了。

  “廠子幹得不錯啊,有模有樣的。”

  “錢叔你,怎麽會在這裏?”

  “哎!”錢伯一把摟過蘇家睦的肩膀,“我就是來看看你啊,順便給你帶個人過來,也不能這麽說,畢竟我是被她帶過來的。”

  “誰?”

  工廠裏,回蕩起另一個銀鈴般的聲音,“我!”

  視線移向工廠大門,蘇鑫正快步朝這邊跨過來。就算是意識不清醒,蘇家睦也感覺得到,她這絕對不是帶著善意的步伐。不詳的預感如同墜入石頭的水麵,不安的漣漪在蘇家睦的心中蕩漾開來。

  “你小子怎麽惹小蘇了?”

  抬頭看去,錢伯小聲發音嘴不動,笑著朝蘇鑫揮手。

  “我沒有,但這也不是第一次我們有爭執了,恐怕這次,也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吧,隻是這大晚上的她”

  蘇鑫走進,步伐卻沒有放緩,蘇家睦伸出手來微笑回應。

  劇烈的扇動感帶動著蘇家睦的整個臉向左傾斜,因為無力,他差點直接倒在地下,臉頰火辣辣發麻的感覺隨之而來,這耳光扇得清脆而響亮。

  挨了這一巴掌,捂著臉的蘇家睦終於醒了。

  “哎!”錢伯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抓住蘇鑫的手腕,牢牢鉗住像是鐵鉗之類的工具。“你幹嘛?”

  “他害死我爸!”

  尖銳而淒厲的嘶吼響徹整個工廠。

  蘇鑫的眼淚直接奪眶而出,麵容寫著憤怒,帶著悔恨和洶湧的悲傷,向前衝,被錢伯攔住。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錢伯認為自己跟著來的確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車上他就覺得不對勁,蘇鑫向來不會那麽說家裏人,她性格溫和的一部分原因,是在蘇芳然身邊的耳濡目染。即使吵吵嘴,也很難在蘇鑫臉上看到憎惡的表情,那不是她,今晚一定會有事兒發生。

  “你別動!不準動!”錢伯摟住不斷掙紮的蘇鑫。

  “他害死我爸!他害得我們家雞犬不寧!還假惺惺做好人,什麽過年來看我們,什麽簽協議!都是狗屁!人麵獸心的家夥,你憑什麽讓我喊你一聲二伯?你配嗎?”

  蘇鑫滿臉通紅,喊叫聲漸漸變小,慢慢身子癱下來,跪在了地上。

  “別動!別動,沒事兒,有事兒和錢伯說。”錢伯沒敢放手,依舊摟著蘇鑫,手在她的後腦勺撫摸著,這份痛苦,他從這撕心裂肺的抽泣裏就能感受得到。“怎麽了?”

  蘇家睦在原地楞了半天,依舊沒想通自己為什麽挨了這巴掌。

  “蘇家睦!”蘇鑫咬牙切齒,“你為什麽,要拿走爸爸的遺囑?”

  說完這句話,蘇鑫首先收到的,是錢伯疑惑的目光。

  就像是從頭灌到腳的一桶冰得刺骨的水,蘇家睦瞬間被抽走了力氣,事情終究還是敗露了。在這尚未回暖的天氣裏,他感覺到了一股從骨頭裏冒出來的寒氣,逼迫他打顫。

  “家睦!”錢伯嗬斥道,“怎麽回事!”

  “你沒資格你沒資格”蘇鑫喃喃低語。

  “你拿了嗎?”錢伯的視線如同利劍一般投向蘇家睦。

  蘇家睦無奈地點頭。

  最後一點兒存想也化為灰燼,蘇鑫以為蘇家睦還能夠找到些借口出來的,這坦誠得態度讓自己更為絕望。他為什麽現在不能再騙一騙自己,為什麽不能夠再編造些謊言出來,讓自己好受一點兒?哪怕那是假的,虛幻的,會在下一秒像是陽光下的泡沫一般破滅消散。

  “你個混蛋。”蘇鑫從牙縫裏蹦出這些字,她眼神冷酷得如同寒風刺骨的冬天裏,直直落入雪堆的冰錐。

  “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就是為了我們家裏的房子嘛?我可以去告你!這是犯1法的!”

  “對不起。”蘇家睦又重複了一遍,但是表情明顯變得平靜了起來,“我沒有保守好這個秘密,我沒做到。”

  沒有保守好?他在說什麽?意思是,他認為繼續瞞著自己還是正確的嗎?如果自己沒有發現,他打算一直這樣瞞著自己嗎?這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但是他沒做到,是什麽意思?

  錢伯稍微鬆了勁,他看想蘇家睦:“家睦,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

  蘇家睦沒有說話,慢慢從地上起身。他彎腰駝背得極度不自然,這是他少數不穿西裝梳背頭的時候。他的手像是搖擺的柳枝一般垂下,慢慢得朝辦公室走去,快到門前時,回過頭來。

  “進來吧,我來把遺囑給你。”他頓了頓,又帶著歉疚的表情說了句:“抱歉,我沒保守好這個秘密,對不起。”

  這話不像是說給蘇鑫聽,更加不是說給錢伯。

  他們兩人都是一頭霧水。

  “去看看吧。”錢伯建議道。

  蘇鑫點點頭,擦擦眼淚,朝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