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的花壇吐到舌頭發麻，柯宇涵拖拉著身體踱到長椅上，隻覺得頭昏腦漲，像是身體裏有什麽東西被抽了個空。

  轉頭看向徐萱玥，臉色蒼白得像是冬天剛落下的那片雪地，仰靠在長椅上，像是散架了的木偶。不知道為什麽，柯宇涵心中居然有一絲幸災樂禍，複仇一般的快感慢慢征服了自己的大腦。他壞笑著掏出本子來，開始記錄。

  寫到最後一個句號時，徐萱玥也正好開了口。

  “呆瓜”聲音顫抖著傳來，“你混蛋，幹嘛要讓我上去啊。”

  徐萱玥靠在了柯宇涵的肩膀上緩解著，頭發亂糟糟地披散。

  “你是吐的時候把海馬體連帶著吐出來了嗎我什麽時候主動和你提起過要坐過山車了。”

  “我不管，我難受死啦”

  “再休息一會兒吧，男性的平衡能力是要比女生強一些的。”柯宇涵擰開一瓶水來，遞給徐萱玥。

  接過水後，徐萱玥似乎沒有喝的打算，反倒像是珍視寶貝一般摟在懷裏。

  “你坐的時候什麽感覺”柯宇涵問道。

  “人在車上飛，魂在後麵追，要命”

  “作繭自縛，要是我，就選旋轉木馬。”

  徐萱玥抬起頭來，一臉鄙夷：“你是三歲小孩子嘛我們都快成年了，坐哪門子的旋轉木馬啊”吐槽完，她又把頭沉了下去。

  “可惜了我的眼鏡，都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你也活該，工作人員讓你上交，就非得自己保管。”

  橫起手腕，柯宇涵對著手表算了一下時間，又看了看快要西沉了的太陽，搖了搖頭：“按照規定的時間，我們接下來還有二十分鍾了，先想一想，我們最後的一個遊玩項目是什麽吧。”

  “啊”徐萱玥直起身子來，臉上滿是委屈：“就一個啦”

  “你都不關注一下時間的嗎”

  “嘻。”徐萱玥眼睛一眯，倒進了柯宇涵的懷裏：“有你在，我哪還要去關心那些繁瑣的小事兒，我再算，還能有你算得精確不是”

  “那倒是。”柯宇涵習慣性地想要推眼鏡，卻撲了個空。

  懷裏傳來的溫度和香味，沒有再使柯宇涵滿天通紅，要說適應了下來，也是有些過。隻是他沒想到短短的一個下午，他已經可以做到這種程度，沒有任何的抗拒，進度太快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突然，一道強光閃過柯宇涵眼前，刺痛得他拿手遮擋。

  “怎麽了”

  “哦，沒事兒，我就是又拍了一張照片。”徐萱玥從柯宇涵的肩膀上起身，拍立得裏打印的沙沙聲緩緩傳來，就像是個小型的傳真機。

  “這有什麽好拍的。”

  “我覺得今天的每一個時刻，都值得紀念。”徐萱玥抖動著照片，“要不是相紙太貴，我真想無時無刻地在拍。”

  “貴多少錢一張啊”

  “我記得我網購了一百張花了五百多塊錢吧。”

  “一張五塊”柯宇涵瞠目結舌。

  “差不多。”

  想了想，柯宇涵把頭低了下來，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張自己給徐萱玥拍的照片，笑笑說：“我還是不要多餘的了吧，這一張就夠了。”

  “那不行，喏，這張你也拿著。”徐萱玥把剛顯現出來的照片遞給柯宇涵，“也算是我們的第一張合照啦”

  柯宇涵接過，照片上，自己彎著腰正視前方，像是在思考著什麽，而徐萱玥則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笑得甜美。

  “那你豈不是沒有了”

  “這個簡單。”徐萱玥一把拽過柯宇涵胳膊，相機也同時按下了快門，白色的閃光中，又一個時光定格，回憶成了可視化的一部分。

  照片裏，徐萱玥看著鏡頭，滿臉歡笑，柯宇涵看著徐萱玥，滿眼寵溺。

  “媽媽，你看這兩個姐姐，是不是睡著啦”

  “哎呀，別管，我們該回家了啊。”

  蘇鑫和李夢瑤在長椅上一左一右，雙手背耷拉在椅背後，仰躺著一動不動。

  “蘇蘇，你”

  “啊，還活著。”

  兩人的聲音都沙啞得像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剛才在空中喊得嗓子破了音，現在隻感到喉嚨裏卡著一團火，酥麻帶著些許疼痛。

  “你說，我們明明是好心來幫她們，為什麽自己遭殃成這樣啊”

  “這就叫做好人難當啊”

  “柯宇涵這眼鏡，在我這兒也不算是個事兒啊，要不，你拿去，找個時候給他唄”李夢瑤咳嗽了兩聲，喉嚨火辣辣得疼。

  “玥玥還在他旁邊呢，他們在一起，咱們倆誰去都得暴露啊。”

  “靠真麻煩。”

  感到腋下被椅背卡得生疼，蘇鑫不得不直起身子來，鬆散著胳膊，頭暈目眩感覺似乎有所緩和，至少視線裏的東西不會連著滾打轉了。

  “你說，我們今天來，真的有起到作用嗎”

  李夢瑤直起身子來，捋了捋頭發：“怎麽說”

  “如果我們今天沒來，他們兩個人之間經曆的事情會有什麽變化嗎”

  “當然，柯宇涵是聽了你的指示才主動摟玥玥的啊。”

  “換個思路，他們現在輕鬆得多，而一開始的緊張，有沒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們在跟著他們呢”

  李夢瑤呆呆地看著蘇鑫，仿佛在思考著。

  “有可能”

  李夢瑤點點頭。

  “現在他們在別人不知情的眼裏，就是最最正常的情侶，我實在認為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夢瑤的眼睛忽閃。

  兩分鍾後，柯宇涵和徐萱玥的手機裏分別收到了蘇鑫和李夢瑤的來信。

  前麵的統一語句就是：“我有事兒先回去啦，剩下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我對你有信心加油呀”

  蘇鑫：“對了，還有，你眼鏡其實被我撿到了，別擔心，我找時間還你。記得再見麵的時候，把你答應我的筆記帶著。”

  李夢瑤：“玥玥，要是方便的話，你不如今天就趁熱打鐵把正事兒給辦了吧**，情投意合，敲定下來一了百了啊”

  接受到消息的兩人，心裏都莫名地湧上來一陣安心和輕鬆。

  斟酌了一小會兒，兩人最終登上了最後一個遊樂項目：摩天輪。

  一節藍色的懸廂像是蝸牛一般緩慢順著圓弧形爬著，同樣是升到高出，這座被稱作“雲海之眼”的摩天輪，最高處，幾乎可以俯覽整座城市。在樂園的東邊，有座湖，不在最高處俯視，柯宇涵都不知道這裏原來有著這樣一個塘。

  落進遠方地平線半邊的夕陽正倔強地散發著它最後一些光亮，不熱不冷，堅定又淒涼。橙紅色的光揮灑在了湖麵上，小如螻蟻的船隻泛起波浪，於是整個湖麵波光粼粼，抖動著將夕陽的顏色盡收湖底，閃出萬丈的光芒，甚至蓋過了正牌的風頭，宛若湖底才沉著個滾燙的太陽。城市的樓房鱗次櫛比，錯落有致，平時身處在龐大的城市體係中，總感歎樓房的高大，但當自己站得夠高，那些排列的人類建築就如同玩具一般擺放，從而顯得渺小。

  “等到轉完這一圈，我們今天的約會就要結束了呢。”

  “的確，這也是計劃中的事情嘛。”

  柯宇涵轉過頭去，徐萱玥正撐著下巴望向窗外發呆，臉色被窗外的夕陽染得分外粉嫩，鋪著一層橙紅，顯得惹人憐愛。

  “那你開心嘛”柯宇涵問。

  “那是當然，隻是還是有些意猶未盡的。”徐萱玥李夢瑤的話，隨後看了看柯宇涵，說道：“怎麽樣，你今天又收集到了哪些你所謂的論據啊”

  “當然有不少，就像是現在這個時刻，我都可以寫到本子裏。”

  “什麽什麽，寫些什麽內容啊”徐萱玥的臉龐上寫滿了求知欲。

  “當然不能和你說，答案，會在我真正論證出來再告訴你。”

  徐萱玥的眼睛瞬間暗淡了下來，她縮回了身子，啐了一聲：“小氣鬼。”隨後，就把頭扭向一旁，沒有再理他的打算。

  應該是過了有一會兒，根據窗外的景色判斷。現在這懸廂應該是快要運轉到了摩天輪的最高點，因為徐萱玥感受到上升的速度在慢慢變緩。

  “徐萱玥。”柯宇涵喊了聲她的名字。

  “幹嘛”

  “我希望你了解，我現在不告訴你，是為了這個證明的完美。就像是你，我希望這個過程揭秘時，就像是你出現在我生命裏一般令人驚喜，如果成功，這將是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因為，我解答出了我世界裏最難的一道題目。獲得了最甜美的答案。”

  柯宇涵一口氣說完了這段話，其實是背出來的，這句話，他已經計算好了要在最後的時刻和她說，昨晚他背了很久。

  徐萱玥晶瑩的眼睛投出的視線在柯宇涵身上待了幾秒，然後慢慢地隱退了下去，過了許久，柯宇涵聽到徐萱玥像個小貓，輕輕“嗯”了一聲。

  “那就好。”柯宇涵朝窗外看看，確定了位置後，他從包裏掏出了一顆薄荷糖放到了嘴裏，隨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是摩天輪的最高處了，那麽接下來，我們來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吧”他笑著朝徐萱玥逼近。

  “嗯什麽最後一個步驟。”徐萱玥下意識地朝後退，貼上了廂壁。

  柯宇涵已經站起了身，雙手撐在桌子上。

  “你不清楚”

  “我怎麽會清楚，這不是你的計劃嗎”

  柯宇涵皺起了眉頭，理所當然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來。

  “約會裏，當然少不了親吻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