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之前，荀苒被夏源拽到院子裏。

  “我問你丫頭，你剛才進去的時候，蘇鑫醒了沒有”

  “沒有啊。”

  “你就在她昏睡的狀態下幫她換的衣服”

  “何止，光換衣服哪夠，我給她床的另一邊鋪上浴巾，還用毛巾擦了汗呢。”荀苒說，“你問這個幹嘛”

  “苒苒夏源你們人呢吃飯啊。”從窗戶裏，兩人能看到蘇鑫正在桌子前擺著碗筷，衣服賢妻良母的形象。

  “沒事兒”夏源說完，走進屋內。

  桌上的飯菜飄香，潤色得發著油光，如果隻論賣色，荀苒的水平已經算是合格了，在蘇鑫下筷豎起大拇指後，燦爛的笑容掛在荀苒的臉上，扭都扭不過來。

  飯後。

  “蘇鑫，今天那個男生，到底是誰啊看著不像是個好人。”荀苒問。

  夏源本來還想再吃點兒，但是荀苒聊到這個話題，自己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他之前問過蘇鑫，但是得到的是模棱兩可的答案，不夠通透。

  不知道為什麽，談到這個話題，蘇鑫的眼神飄忽，似乎很緊張的樣子。夏源以為她是在為今天的事情感到後怕，但其實蘇鑫是在回想自己可怕夢境。

  荀苒從蘇鑫眼色中看出端倪，尷尬地笑笑說道：“哈哈，其實我就是隨便一問，不想說的話，也沒”

  “苒苒。”蘇鑫打斷了她的話語。

  “怎麽了”

  蘇鑫猶豫了半晌，抄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喝飲料，這似乎是她的習慣，向來隻喝水，拒絕那些刺激性的飲料。

  “你們”蘇鑫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你們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女生啊”

  這是個突然的話題，就像是突然間問你姓名是怎麽來的一般，大多數人都不知所蹤。玩得好到勾肩搭背的朋友間，沒有這樣露骨的問話。友誼是不需要說出來的，和其他的感情差不多，都是用行動來證明。

  所以手隨時可以抬起碰到胸膛感觸心髒的跳動，比嘴巴更近。

  “怎麽突然問這個”夏源笑笑。

  蘇鑫盡量表現的友好，她給夏源和荀苒各倒了一杯水：“沒事兒，和剛才荀苒的回答一樣，隨便一問而已。”

  荀苒手高舉：“那簡直難以描述和形容啊蘇鑫你是個溫柔、聰明、善良、機靈、對朋友好的小仙女我超愛的那種呀”

  蘇鑫心裏暖暖的，撅起嘴來給了荀苒一個飛吻。

  “嗯”對麵的夏源點著下巴思索，這認真的模樣讓蘇鑫哭笑不得，仿佛自己今天晚上給予了他挺大的壓力，她有些過意不去。

  蘇鑫說：“沒關係啦，你們不是想要知道那個男生是誰嗎你們回答了我這個問題，我就告訴你們哦。”

  “突然讓我們說”夏源撓撓頭，“當然都是好的形容詞了，隻是我文采一塌糊塗的，如果非要說，那就是我和你做同桌，真的很開心和幸運。”

  這話語像是春天的暖意，將自己心中的冰川融化，冰封在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似乎也被帶走了些許惡意，讓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謝謝。”蘇鑫搖搖頭，嘴角的笑意逐漸暗淡下來，她用筷子點著碗底，晚上的巷子裏，寂靜無聲，如果自己辨認，說不定可以聽出來隔壁家老爺爺的手機裏唱戲的聲音。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遇見的，是早一些的我，你們還會這樣想嗎”

  蘇鑫突然冒出這樣一句。

  “怎麽了”荀苒說。

  “你們今天看到的那個男生，叫，鄭穆，是我的、我的”蘇鑫結巴著，雙腳不停地在桌子下扭動，棉襪間摩擦發出沙沙的響聲。

  “切，這有什麽好難說的啊。”夏源大手一揮，擺出無所謂的樣子，他本意想要緩解一下氣氛，“還支支吾吾的，難不成是你初戀男友嗎哈哈哈”

  房間中，夏源如同鵝叫一般的笑聲在回蕩，發現蘇鑫的笑容凝固了下來，他的聲音逐漸變小，表情也開始僵硬。

  “天呐”荀苒驚訝地拍上桌子：“你，談過戀愛”

  蘇鑫苦笑著點點頭。荀苒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似乎把蘇鑫至於了一個比較尷尬的地位，她坐回原位。

  “所以你們倆”夏源也開始結巴，話都說不清楚，於是他開始打著手勢，妄圖填充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我和荀苒，在、公園見到，見到你們”

  荀苒把水端起，推到夏源嘴巴：“我來問，我和夏源在公園裏看到你和那個男生，也就是鄭穆，撞在一起的，所以你們是不經意間碰到的是嗎”

  “是的。”

  咕嘟嘟灌完一整杯水，夏源覺得胃又被脹了起來，他問：“那你上他的車，是要幹嘛”

  “公園下雨，沒有什麽人，那個人有些無賴。”蘇鑫說道這，心裏有些苦澀，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像別人評價鄭穆一般說他。如果是初中時的自己，想必會給這樣描述鄭穆的人一巴掌。

  將具體帶鄭穆去小區，到發現後夏源送蘇鑫回家的事情，兩人互相補充著說完之後，荀苒的臉色有些難看，她看向夏源的眼神有些怪異，似乎帶著憤怒。

  “他是你初中同學嗎”荀苒問，她偷偷在桌下掐了一下夏源的大腿，痛得他吸著氣彎了一下身子。

  蘇鑫也將麵前的水一飲而盡，打算把整個故事全盤托出。

  “我初一那年，在班裏麵並不受歡迎，總是會被其他班的幾個女生揪辮子。那時候看電視上的那些不良少年，覺得他們好酷，苒苒，你有這種感覺嗎”

  荀苒狂點著頭：“小栗旬超帥的”

  蘇鑫笑笑，接著說：“我當時比你要瘋狂的多，也許是因為被人欺壓的過了頭，我有一天被欺負的時候，鄭穆過來幫我，把那些男生和女生都打跑了，他個子挺高的，和夏源差不多。”

  夏源得意地挺了挺身子。

  “又不是誇你”荀苒拍了一下夏源的肚子，看向蘇鑫：“小蘇，接著說。”

  “也許是混淆了崇拜和愛慕的感覺，我稀裏糊塗的，帶著對喜歡這件事情的朦朧的向往感，和他做了所謂的情侶，現在說起來，連我自己都想笑。他是那個學校出了名的小混h，手下一幫裝腔作勢的不懂事兒的男女生。當然，我也就順其自然的成為了其中的一員，我開始學壞。染發，穿各種奇形怪狀的衣服。”

  蘇鑫靠到椅背上，順下了一口氣，接著闡述。

  “包括打jia，欺負其他人，我就成了剛開學我最不想成為的樣子。”

  荀苒聽著這故事似乎有些熟悉，但卻找不到原模原樣的版本，調換了一下思考的立場，她突然明白了。

  蘇鑫說：“你們可以理解為，我就是欺負柯宇涵的那種小混混。”說到這，她把眉頭皺起，仿佛陷入了異樣的痛苦之中。“家裏人也沒少因為這事兒和我談，但是我都沒有聽，這也是我繼續犯錯的原因。”蘇鑫跳過了自己父親的事兒，她暫時還沒打算對其他說。

  “後來呢”夏源問，他的眉頭也蹙成了個疙瘩，“你是怎麽和鄭穆分開的。”

  “日積月累的，我發現其實他並沒有那麽喜歡我，我陪他一起去鬧事兒，學壞，卻看不出他臉上的半點心疼。初三時，我最終還是厭倦了這種事兒，他最後一次留級的機會被校長駁回後，他就隻領了個畢業證離開了，跟著家裏的車場學技術，我們自然而然地也就疏遠了對方，分手是我們誰都沒提，但卻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是你考上了科中啊”夏源攤手：“不應該是學習很好嗎”

  “對啊，我認真學習了四個月呢。”蘇鑫一本正經地說道。

  夏源無語，知道再問下去是自取其辱。

  “所以，我很害怕，如果你們知道這些事兒，尤其是柯宇涵，會不會看不起我。”蘇鑫把頭低下，隨即甩甩頭，又抬起來，這個答案，她想直視他們的眼睛得到。

  “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啦。”荀苒牽起蘇鑫手：“我隻知道，現在的小蘇，是我喜歡的小蘇，她有著各種我喜歡的特質，就算是小仙女，一開始也說不定是妖怪修煉成仙的不是嗎”

  蘇鑫的眼中再次盈滿淚水，她撅起嘴吧，像隻委屈的小兔子，帶著忐忑的心情，看向夏源。

  “哎呀，別，別看我啊，我都、我、都說了，文采不好。”夏源撓著頭：“那如果，非要我說”

  蘇鑫永遠記住了夏源說的後麵的話。

  夏源的下一句話十分堅定：“是你就好，不分時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