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鑫做著一個夢

  “蘇蘇”

  熟悉的呼喚聲傳來，蹲在寒風中等待的蘇鑫覺得倍感親切，她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四處張望，暗黑之中她看到了鄭穆站在遠處，一副陽光的少年模樣。

  蘇鑫狂喜，朝前方奔去，漆黑的地麵上滿是看不見的泥濘，磕磕絆絆，短短幾步路，自己摔得鼻青臉腫，酸痛不已。

  而鄭穆依舊麵無表情地站在原處向自己招手：“蘇蘇，過來，到我這來”

  她爬起來，沒時間撣去身上的泥土，自知瘋狂地奔跑，這路程比自己看上去要遠的多，她腿裏像灌了鉛，嗓子幹涸。

  直到自己癱入鄭穆的雙臂之中，這些不適的感覺消失不見。

  奇怪的是，自己抱住的軀體冰冷。

  “蘇鑫，你怎麽穿成這樣”黑暗中從上方刺下另一處光亮。

  柯宇涵站在那裏，驚訝地指著自己。

  “柯宇涵我啊”

  蘇鑫低頭，看到了自己初中時叛逆的服飾，她焦急地朝臉上摸去，果不其然，自己貼著假睫毛和雙眼皮，濃厚的妝容像是一張粉飾的麵具，摸得她一臉粉塵。她驚訝地望著手上的化妝品粉，像是看著滿手的鮮xue。

  “你和魏生一樣對不對你也是把我的善良和忍耐踐1踏在腳下的人對不對”

  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柯宇涵怒吼，表情扭曲，像是看著最令自己厭惡的東西，他摘下眼鏡，冷冷地批判聲傳來：“你沒資格和我做朋友。”

  “不，不是，這不是”蘇鑫慌亂地想要掙脫鄭穆的懷抱，卻被他狠狠摟住。仿佛環繞著自己的不是雙臂，而是堅硬的鐐1銬和鎖1鏈。

  她抬頭，驚悚很快浮現上她的臉龐。

  鄭穆的臉龐毫無生氣，陽光被氤氳覆蓋，紫皮1白肉開始扭曲擴大，分裂。猙獰如同滿嘴獠1牙的小醜的笑容扭動著爬上他的嘴1角，下巴和腮幫的黑胡子像草原上複蘇的野草1刺1破1他的皮膚，搖晃著鑽出來。

  蘇鑫愣愣的全身發冷汗。

  再是一束光打下，徐萱玥滿臉呆滯：“小蘇，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這句話並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蘇鑫轉頭，帶著哭腔嘶吼著尖叫：“不，我、沒有，玥玥，你你聽我解釋，這是過去是以前的我”苦澀和憤怒的眼淚很快竄出她的眼眶。

  荀苒從遠處走來，她微微搖頭，眼眶紅腫，失望都寫在了臉上：“蘇鑫，你對不起我們，你沒資格，你就像是夏日裏隱藏在角落的臭蟲，讓我惡心。”

  “沒有”蘇鑫淒厲地尖叫，她顫抖地努力地擦拭臉上的妝，卻怎麽也擦不完。

  黑幕的天空中開始下起雨來，雷電轟鳴，自己似乎發了燒，全身的衣服被雨穿透。

  周圍的朋友們都不斷地重複著：“惡心，惡心，惡心”那聲音讓自己想起了寺廟裏聽不懂的經文。

  從雨幕中緩緩飄來一張麵具，蘇鑫覺得很熟悉，離自己還有幾步遠時，她發現那是自己的臉龐，那是副清純無害的模樣，是讓大家都喜歡的模樣。

  她掙紮著伸手夠漂浮在雨中的麵具，卻被牢牢扣住自己的鄭穆的雙臂攔住，差了一些距離。它似乎變得越來越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你鬆手啊混蛋”蘇鑫錘在鄭穆胸口的手就像是砸在鋼鐵上，他立在自己麵前毫無作為，隻是臉上怪1異1惡1心的笑容越來越猙獰。

  蘇鑫繼續去抓麵具，自己的右肋被撞得生疼，讓她難以忍耐地尖叫。直到清楚地聽到自己的骨1裂的聲音，她才深吸了口氣，抓住了麵具。

  她將它牢牢卡在臉上，麵向周圍的人，輕鬆感重新占據自己的大腦，她露出自己最喜歡的微笑：“看，你你們看，我、我還是我，我還是你們的朋友，是你們的小蘇啊，你們不討厭不厭惡的小蘇啊，還、還認識我嗎”

  眾人法官似的目光審視著她，這是段難熬的安靜。

  “是啊，是小蘇啊。”徐萱玥說，她臉上重新露出的微笑讓蘇鑫備感親切。

  “嗯，我們錯怪她了。”荀苒喜笑顏開。

  “我們還是朋友。”柯宇涵重新將眼鏡戴上。

  “不，這是假的。”

  唯一一句質疑聲傳來，蘇鑫震驚地抬頭。

  鄭穆說：“蘇蘇，是我的，她沒你們認識的那麽幹淨和美好，你們看。”

  鄭穆停頓了一下，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蘇鑫能夠看到他嘴中如鯊魚牙齒一般雜亂密集的黑色牙齒。他一口將蘇鑫臉上的麵具咬得粉碎，就像是咬破一顆氣球那麽簡單。

  瞬間的疼痛中，蘇鑫的真實麵目再次顯露。

  “騙子、騙子、騙子”

  “我不是我不是啊”

  突然間，周圍安靜了下來，蘇鑫抬頭，朋友們在四周閉著眼睛，散發著藍光站立。

  “蘇蘇。”溫暖的聲線傳來，眼前的鄭穆再次變成了少年的模樣，帥氣迷人，高挺的鼻梁和棱次分明的臉龐，讓人心曠神怡。

  “沒事的，回來吧，我在。”鄭穆說。

  蘇鑫愣愣地看著他，卻找不回以前初見時的心靈的悸動。

  “我們再一次在一起，不好嗎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風大，你全身都濕透了，坐我的車吧。”

  蘇鑫低沉下頭，她轉頭看向自己的朋友們，眼睛中的猶豫轉化為堅定。

  “不”蘇鑫說。

  “什麽”

  “我不要和你走，我也不需要送你回家，你是過去的你，我是現在的我。”

  “可是太遠了。”

  “我有手有腳。”

  “外麵風大。”

  “我可以慢慢走。”

  鄭穆突然陰沉下臉來，低沉的聲音讓蘇鑫心悸：“連朋友都沒得做是嗎”

  “沒有。”

  周圍的所有嘈雜的聲音蜂擁而至，鄭穆開始發出如群居的蝙蝠一般的尖笑。一切光亮開始坍縮，慢慢朝蘇鑫聚攏，眼前的鄭穆身上開始1鑽1出一根根紅色的枝條，蛇一般扭1動著伸長，開始環繞她的身體，蘇鑫確信它們沒打算擁抱自己，隨即開始掙紮。

  一股濃重的煙味從鄭穆的身上散發出來，在一瞬間充斥了蘇鑫的鼻腔，背後的枝條也開始鎖緊，喘息都開始變得費力，蘇鑫掙紮的力氣逐漸變小。

  蘇鑫感到自己被窒息感包圍，就像是半夜從被窩裏醒來，有意識卻無法動彈。

  “蘇鑫蘇鑫”幾聲空靈的叫聲從天空中傳來。

  蘇鑫突然感到天旋地轉，周遭一切停了下來、尖叫的聲音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睜開眼，蘇鑫就看到了夏源的臉龐。

  “蘇鑫，你怎麽了全身都在發抖說夢話。”夏源緊張地用毛巾給自己擦著汗，蘇鑫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臥室床上。

  委屈和害怕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蘇鑫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她起身摟住了夏源的脖頸，哭泣得像個做了噩夢的小孩子。

  夏源一下子愣住，從未經曆過這種局麵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應該放在哪裏，他聞到了濃重的香味從蘇鑫的頭發上傳來，他一下子慌亂起來，卻又不能在這種時候將她推開。要不然的話，也未免太過不近人情，倒是自己心裏有著強烈想要安撫她的。

  他猶豫了再三，伸出手來在蘇鑫的背上拍著：“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呃不怕不怕，隻是做惡夢而已，假的。”這是小時候，媽媽哄自己的招式，雖然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有些幼稚，但是還好算是有些效果。

  蘇鑫的抽泣聲逐漸變成輕微的哽咽，她慢慢鬆開了手，再次倒在了床上，在夏源給她重新蓋上被子之前就睡了過去。

  夏源呆在原地，滿頭大汗，他買藥，衝水，擰毛巾這一係列的行為，都沒讓自己累成這樣，可剛才的半分鍾就像是坐了趟過山車一般驚心動魄。

  他喘著粗氣，看向床邊，發現自己給蘇鑫抓的史努比玩偶穩穩地放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