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宇涵張開校服背對著自己，像是張米黃色的牆壁擋在自己麵前，徐萱玥飛速地紮好頭發，也不知道自己紮得多麽亂糟糟的，確保了自己能看出來是個馬尾辮以後，敲了敲柯宇涵的後背讓他放下。

  同樣做著相同事情的，還有荀苒，但是她動作更快。

  門口的校領導都堆在門口，議論紛紛，沒有進來的意思，仿佛那敞開的教室門立著一塊透明的牆壁，隔閡著他們。

  王修看向門口的老段，段老師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似乎剛經曆了些難以承受的事情，他眼眸和雙手都是低垂，仿佛被抽了骨頭。

  “怎麽回事兒不是下午才來查嘛”王修問老段。

  段老師抬起頭，眼睛裏滿是血絲，像是布進去了張紅色的蜘蛛網，被黑色的瞳孔襯托得可怖，他以微弱的聲音回答：“他故意的，騙你們的。”

  徐萱玥向對麵望去，姚主任的戒尺每敲三下學生的桌子，那個學生就知趣地站了起來，像是在一個棋盤上下個國際象棋，唯獨不講究擺陣和兵法。

  柯宇涵觀察著每一個站起來的學生。

  姚主任慢步走到荀苒的旁邊，荀苒明顯感到了氣場的壓迫，自己的心髒砰砰直跳，快要到了嗓子眼兒，這惹人惱的折磨讓自己感到緊張，全身地肌肉都像繃緊成了牛筋，僵直地低著頭等待審判。

  “你，站起來。”本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的荀苒，桌上卻結結實實被敲了三下，戒尺與桌麵碰撞的聲音清脆，如同竹條劃過空氣。

  “可她紮頭發了。”夏源說。

  姚主任一驚，猛地轉過頭，眼睛瞪得如同鈴鐺內的小球，他惡狠狠拋來的眼神並沒有將夏源嚇到，反而讓他更加無畏地看向姚主任的眼睛。

  “她紮頭發了。”夏源再次重複道，此時荀苒已經低頭站了起來，她不想把夏源拖下水。

  在另一邊的徐萱玥不解，荀苒是為了什麽站起來，她隻覺得心口裏鼓動著一股惡氣，她很想將這個令人厭惡的老師推出門去。

  猙獰的笑容逐漸在姚主任的臉上顯露，他也敲敲夏源的桌子：“你也站起來。”

  “為什”

  “站起來”他一聲洪亮的吼聲響徹教室，將室內逐漸發酵起來的竊竊私語再次泯滅在萌芽之中。

  夏源眼神中帶著怒氣，但是他還是站起了身。姚主任接著巡遊，他就像是一隻遊離在人間的惡鬼，周遭散發著擾人的惡臭，像是夏日裏的垃圾堆，讓人忍不住想要退他三步遠。麵對這樣的老師，害怕大於了敬意，這是件可悲的事情。

  徐萱玥發愣看慢慢走近的姚主任時，柯宇涵卻突然握住了她手，手背傳來他手心的溫度，霎時間，安全感傳入自己的內心。

  “把領口扣好，隻能開一顆扣子。”柯宇涵壓低聲音，指了指徐萱玥的紐扣：“還有，等到你的時候，記得稍微抿點嘴唇。”

  徐萱玥聽聞連忙扣起扣子，柯宇涵突然彎下腰去，伸向徐萱玥的褲腳，幫她把卷起的褲腿褪了下去，蓋住了兩腿白皙骨感的腳踝。

  戒尺敲擊的聲音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仿佛是姚主任開始不耐煩，那快速的敲打就像是打點計時器的打點針刺動的速度。

  柯宇涵起身時，姚主任離自己還有一步之遙，他向徐萱玥的桌子上伸手，將修正帶鏡子反卡到桌子上，完成了最後一個掩飾步驟。

  皮鞋的踏地聲顯得沉重，姚主任走到自己旁邊時，柯宇涵麵不改色，看著自己麵前的書本，呼吸也很平靜。

  姚主任的戒尺朝柯宇涵的桌子上伸去，徐萱玥緊張地攥起柯宇涵的衣角。

  “嫌疑人x的獻身嗎這是推理小說。”戒尺挑開柯宇涵的書頁，將封麵正翻過來，姚主任敲了一下書名，笑了笑：“看書是好事，但是這書暫時不適合你這個年紀看，我還是建議你去讀紅岩。”

  “謝謝老師提醒。”柯宇涵笑笑，沒有抬頭。

  “嗯，你叫什麽名字”

  柯宇涵猶豫了一下，似乎在這位老師麵前報出自己的名字，是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他緩緩說道：“柯宇涵。”

  不知是不是徐萱玥的錯覺，她從老師的眼睛裏看到了震撼，姚主任的臉部的肉微微抖動，嘴巴張開又合上，像是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笑笑拍拍柯宇涵的背，走回講台。

  這時，門口的老師們才徐徐走進，王修走到姚主任的旁邊，笑著問他：“怎怎麽了，姚主任，不是說，下午才檢查嗎”

  一抹輕蔑的笑意浮上姚主任的嘴角，他看了王修一眼，沒有回答他，接著對班級說：“我知道，你們得到的消息，可能是下午才檢查。所以”他的手指像時針一般劃過班級：“這就是你們蓬頭垢麵，儀容不整的理由嗎”

  桌子被他狠狠拍出響聲。夏源雙拳緊攥，本來想再反駁幾句話，結果這意願被蘇鑫看出，被她攔了下來。

  “那位男同學。”姚主任指指站得歪斜的夏源：“如果你的脊椎沒有問題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站得筆直，像個學生的樣子。”

  夏源壓製下心中的怒氣，不想將事情鬧大，他微微直起身子。

  “你剛才問我，那位短發的女生紮頭發了，我為什麽要喊她站起。你沒有看到她桌上的小鏡子嘛校規第25條中有這麽一句：在校學生不得帶飾品、玩具或鐵製d具，教學樓一樓的大堂有一麵大的落地鏡，名字叫審身鏡，就是要給你們提供整理儀容的地方，像這種小器具，就是不允許帶到學校裏來”

  徐萱玥後怕得手腳發麻，她感動的同時又驚歎於柯宇涵的反應之快，自己剛才的修正帶小鏡子是正麵放上的，如果不是他蓋過去，自己也會成為眾多起立的學生中的一員。

  王修抬手，剛想說些什麽。姚主任就徘徊下來，圍著教教室的桌椅和這些站起來的同學轉圈。“這些站起來的同學，沒有一個是好好讀了校規的，我不要求你們倒背如流，但是如果你們連看都懶得看，就是對我們老師的侮辱”

  他的臉在熾白的燈光下泛著紅光，似乎是生氣的模樣。

  “你，領口開了兩顆扣子都不管；你，頭上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首飾；你，褲腳卷起來露腳踝是不是想得老寒腿”

  徐萱玥感到腳脖子傳來一陣涼意。

  “還有你”姚主任指向夏源，語氣裏帶著厭惡和勁力：“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反駁我我是老師我沒有害你們的心思”

  “王老師”姚主任轉過頭來看向王修：“你看看你這個班站起來多少人你作為班主任，這是種極大的失職行為，如果我下午按點來查，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樣了你以為我來到這個學校，是要搞什麽形式主義嘛”

  “這個班”姚主任伸出手指：“我數了，總共站起來21個人，這二十一個人名單，班長記下來，送到我校辦公室，每個人扣學分05分提醒一下，扣滿十分，退學處理。”

  扔下這些話，他轉身就踏出門外，身後從頭到尾一直一言不發的“領導們”跟在他們後麵，連著隊地走出。

  “靠”夏源狠狠地拍打上牆壁，他打了整節課的籃球，也沒能消除自己對於姚主任的憤恨：“的，什麽破主任，裝腔作勢，去他的。”

  荀苒走過來遞上一瓶水：“別氣了，喝口水，班級裏又不是你一個人站起來了。”

  “這不一樣”夏源說：“那個鏡子甚至都不是你的，他憑什麽讓你站起來”

  荀苒一愣：“你是為了我生氣的”

  夏源沒說話，他抄起球，運著球跑出三分線，隨即急速奔向籃筐，在籃下高高跳起，球進了籃筐，雖然沒有灌入，但是這是他跳的最高的一次。

  “這個主任好可怕。”徐萱玥回想起上午的自習課，依舊是一陣後怕，心裏不停地打怵，就像是自己心裏竄進一絲溫度不變的寒意，排不出也趕不走。

  “的確。”蘇鑫應答道：“沒見過這樣凶的老師。”

  “他遲早得被學校辭了。”

  “可能性不大，他是學校斥巨資請來的，至少在他任職的期間內，應該不會被辭退，除非他的做法真的一點績效都沒有。”

  “活生生一個土匪。”徐萱玥抹平了自己胳膊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蘇鑫轉開了話題：“別說這個了，我們談點別的吧，倒是柯宇涵反應蠻快的，我看他又是給你送頭繩，又是幫你卷褲腿的，真的好寵你啊。”

  徐萱玥聽到這，笑容就展現了出來，仿佛柯宇涵這個名字成了她可以任何不開心的時刻，可以含在嘴裏的糖果。

  “他還好吧，就是稍微聰明了點兒。”

  “他真的同意要和你一起表演跳舞啊”蘇鑫問。

  “那當然”徐萱玥手一揮：“由不得他後悔了。”

  “我很好奇，你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麽，讓他一下子就同意了”

  徐萱玥得意地一笑：“其實沒什麽了，這話還是你們之前給我的提示呢。”

  “啊”

  “真不去”

  “絕對不去”

  徐萱玥笑笑，隨即湊到柯宇涵的耳朵旁邊，紅潤的嘴唇上下擺動，對他耳語道：“如果你不去，我就找班長做我的搭檔，友情提示，這個舞蹈，都是有肢1體1接1觸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