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第一滴血
作者:無主之劍      更新:2020-03-09 06:50      字數:8301
  警告:本章前方高能,非戰鬥人員迅速撤離;重複,本章前方高能,非戰鬥人員迅速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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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泰爾斯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奎德扼住喉嚨,提在了半空。

  泰爾斯掙紮著,緊緊抓著奎德扼住自己頸部的手,但渾身的力氣似乎都使不上勁。

  他死命地張大口,但就是吸不到一點空氣。

  雙腳不住踢打。

  頭部開始發暈。

  耳邊,一切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厚布一樣傳來,科莉亞在哭喊著,萊恩瑟縮在牆洞裏不住發抖,凱利特嚇呆了一樣坐在牆洞前呢喃。

  辛提和尼德則怒叫著,無畏地衝了過來,一個抱著奎德的大腿,一個用小手擊打著奎德的肚子。

  辛提飛了出去,撞倒了水缸,水流得整個院子都是。

  尼德被奎德狠狠地一踹,尖叫了一聲,倒在地上起不來。

  泰爾斯沒有時間和心情,去驚訝於尼德的勇敢和凱利特、萊恩的怯懦(辛提的舉動他心中有數),他死死地用手指甲摳著奎德的手,從脖前摳到頸後。

  他想要掙脫,想要呼吸到一口空氣。

  突然,指甲在奎德的右手背上陷了一下,像是摳到了一塊空洞的傷口。

  泰爾斯沒有猶豫,臉部已經憋紅了的他,雙手指甲死命地摳了進去。

  “啊!”

  奎德痛叫了一聲,鬆開鐵箍一般的雙手,把泰爾斯狠狠地甩飛到牆壁上。

  泰爾斯隻覺得頭暈目眩,喉嚨劇痛,扶著破牆,忍不住地咳嗽。

  奎德抓著自己的手掌,上麵,被婭拉用刀釘穿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該死的婭拉·薩裏頓!該死的小鬼!”

  奎德強忍著疼痛,怒吼一聲,惱怒和酒意同時上湧。

  “啪!”

  猙獰的奎德猛地回頭,隻見十七屋的恩索拉,正連滾帶爬想要逃出門外,隻是剛剛被奎德踹塌的門板,支撐不住他的重量,斷裂開來。

  “哈哈,你想跑?”

  奎德獰笑著,大步撲上,抓住恩索拉的左腿。

  “不!不要!”

  恩索拉哭喊著,被奎德倒提起來。

  “小鬼,你打過鐵嗎?有?沒有?哈哈,沒關係,我教你啊!”

  泰爾斯痛苦地爬起身,隻來得及看見奎德用雙臂,掄著恩索拉的左腿,把他的頭部向著自己背靠的牆壁砸來。

  泰爾斯隻來得及本能地側過頭一讓。

  頭頂一聲悶響,像是泰爾斯有一次見過的,一個賣艾爾倫瓜的蔬果攤販,把瓜果砸開的聲音。

  對了,就是那個被他們偷走皓月神像的攤販。

  科莉亞的哭喊變成了刺耳的尖叫。

  泰爾斯呆住了,他來不及把眼睛閉上。

  紅色和白色的液體,遠遠地濺上泰爾斯的臉,溫熱,也寒冷。

  從地上爬起來的尼德目睹了這一切,他崩潰得大叫,然後向著通往十七屋的狗洞跑去。

  奎德張開嘴吸了一口氣,一臉陶醉,就像他吸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上品的黑鬆酒似的。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轉過頭,扔下恩索拉剩下的部分,怒笑著看向尼德的方向。

  那一刻,泰爾斯心裏想的是,尼德個子小,很靈活,他一定能在奎德之前,鑽過狗洞去的。

  鑽過那裏,一切都會好的。

  鑽過那裏,就安全了。

  鑽過那裏。

  鑽過去。

  鑽啊。

  但在尼德半個身子鑽進去之前,奎德就抓住了尼德的雙腿。

  “你是那個什麽錢都交不出來的小鬼?”

  奎德嘿嘿笑著:“那要你有什麽用呢?”

  尼德哭喊著大叫,被奎德從洞裏拖了出來。

  “叫啊,叫得不夠慘--可惜啊,可惜水缸壞了——嗯,不能玩抓魚了。”

  奎德搖搖頭,驅散腦裏酒精帶來的眩暈,看著剛剛從地上醒轉的辛提和他身邊的水缸,嘟囔了一聲。

  “那就簡單點吧。”

  在尼德的哭喊和踢打中,奎德把他麵朝下,摔到地麵,然後抬起右腳,向六歲乞兒的背部中心,狠狠地踩下。

  “不——!”

  “咚!喀啦!”

  與泰爾斯撕心裂肺的怒吼同時而來的,還有讓人心碎的清脆斷裂聲。

  泰爾斯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咚!”

  這是奎德的第二腳。

  “咚!”

  第三腳。

  辛提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大叫著,抓起一片水缸的碎片,衝向奎德。

  奎德隻是哈哈大笑著,一腿踢飛了辛提手上的碎片,然後抓著辛提身上粗麻衣物的衣領,把他也提起來。

  原來我,我什麽都做不到。

  泰爾斯低下了頭。

  牆角,恩索拉的身體還在無聲但是怖人地抽搐,尼德臉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以為我在保護這些孩子們。

  但我什麽都做不到。

  什麽都做不到。

  辛提一邊怒號一邊踢打著,奎德越來越高亢的笑聲則變本加厲。

  “小鬼,你叫嘛,繼續叫啊,我最喜歡聽你們叫了,沒準我心情一好,就會放過你們了。”

  泰爾斯的眼前一片昏暗,一個熟悉的場景回到他的大腦裏。

  “偏差行為,這是我們對於有悖社會規範的人類行為的稱呼,一般人習慣稱之為犯罪。但我們必須知道,犯罪隻是偏差行為裏很少的一部——我們關注的不是行為本身,而是這種行為在社會層麵,在集體層麵上的意義和理解——塗爾幹是很早提出社會規範一說的學者之一,也是從功能主義角度看待偏差行為的——”

  “有這樣一種觀點,對於偏差行為者的執法和懲罰,是權力主體形塑人民,塑造社會結構的基本手段之一——”

  這是泰爾斯前世的記憶碎片,就在剛剛,他又找回了一部分。

  “惡魔!你這個惡魔!”

  就在這時,辛提一邊怒號一邊踢打著,把泰爾斯眼前的景象又驅散了。

  “對!我就是惡魔!”奎德嬉笑著,“你說,惡魔會怎麽炮製你呢?”

  泰爾斯深吸了一口氣。

  該死的混蛋。

  他的腦筋正前所未有的清楚明晰。

  他知道該怎麽做。

  他應該這麽做。

  他咬緊了牙,反身衝向屋角。

  他知道的。

  泰爾斯抓起屋角的一塊石頭,狠狠掀開,把手伸進石頭後一個隱蔽的洞裏。

  快點。

  快點摸到啊。

  “算了,看你這麽有種,就把你留到最後好了。”

  奎德笑得兩邊嘴唇都不對稱了,他狠狠地拉著辛提的右腿,直到對方嘴唇蒼白,直到——

  “哢啦!”

  ——直到脫臼。

  奎德扔下辛提,還在對方已經脫臼的腿上,狠狠踩了一腳。

  辛提壓抑但是依舊強忍不住的慘嚎,傳到泰爾斯的耳朵裏,讓他加緊了搜索的速度。

  奎德離開院子,朝著屋裏走來。

  半塌的屋頂,落下皎潔的月光,照在奎德的笑臉上。

  萊恩抱著雙臂,眼睛死死盯著身下的地板,盡力把身子往牆洞裏再縮一點。

  凱利特顫巍巍地爬出牆洞,想要把已經無聲嘶啞的科莉亞,拉出來一起逃跑。

  但科莉亞像是已經嚇癱了,啜泣著,一動不動。

  凱利特不敢看辛提那邊,隻是哀求一樣,拉著科莉亞。

  但科莉亞下一刻猛地抬頭,發出小羊也似的哀叫。

  凱利特意識到了什麽,他一回頭,見到了奎德獰笑的臉龐。

  他隻覺得自己襠下一陣濕潤。

  抓到了!

  泰爾斯摸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狠狠地往外一抽。

  然後。

  然後?

  然後他就被神情愉悅的奎德,從背後一把抓住了右臂。

  “你以為我會漏過你嗎?小鬼?我就知道,你是這群小混蛋裏最狡猾,最奸詐的那個!哈哈!”奎德的手逐漸用力,得意地獰笑。

  不。

  泰爾斯感受到右臂被收緊的疼痛,奮力想要轉身,同時想要把左手上的東西刺向奎德。

  “看啊!”奎德像是發現了什麽珍寶一樣,身體一避,讓開泰爾斯的刺擊。

  然後,從男孩的左手上,奪過來一件東西。

  “一把——匕首!哈哈!小鬼,你居然想用一把匕首來對付我?哈哈哈哈哈,你準備怎麽做?紮我的大腿嗎?”

  奎德一把將泰爾斯拉起來,狂笑著。

  不!

  不!

  泰爾斯絕望地想,匕首,那把自己從落日酒吧裏偷來的無鞘匕首。

  那是最後的希望。

  “喲!”

  奎德驚奇地看向了泰爾斯身後。

  那裏,是泰爾斯從洞裏抽出匕首時,用力過猛,而帶出的一枚錢幣。

  “看我找到了什麽?”

  “一枚銀幣?”

  “銀幣!哈哈哈,果然是該死的小鬼!你私藏了一枚銀幣!”

  泰爾斯想用左手掙紮,但一個七歲孩童的力氣完全不夠,隻能在奎德硬得跟鐵皮的腹部上一下一下徒勞地砸。

  那枚銀幣,是紅坊區那名女貴族的饋贈,泰爾斯想說自己沒撒謊。

  銅幣,那位鵝絨的夫人的確隻給了自己十二個。

  銀幣,一枚。

  泰爾斯絕望地胡思亂想著。

  但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自己失敗了。

  “作為你敢撒謊的代價——”

  奎德沒有理會泰爾斯不痛不癢的拳打腳踢,隻是獰笑著,用匕首把那枚銀幣挑起,在半空中甩了個麵,然後用匕首的另一麵接住。

  這枚王國的閔迪思銀幣,份量十足,即使在今天也少有。它的正麵刻著閔迪思三世國王——這位星辰王國曆史上,甚至是東西大陸曆史上都少有的賢君——的頭像,以及一句用古體花紋字鐫刻的銘言。

  王者不以血脈為尊,血脈卻因王者而榮。

  這行字泰爾斯根本看不懂,它的真正意思,還是泰爾斯大膽地問那位女貴族,而得到的回答。

  嗬嗬,泰爾斯心裏默默地想,自己還想要學認字,學讀書,學這個世界所具備的知識和智慧呢。

  結果。

  奎德又用匕首托著銀幣,甩了幾個刀花,他點點頭,很滿意自己玩刀的手藝,看來還沒退步。

  接著,他把泰爾斯往外拉了幾步,把銀幣扔進了靠著院子的火堆裏。

  “作為撒謊的代價——那就賞你這枚銀幣吧。”

  泰爾斯看著火堆裏逐漸發黑的銀幣,突然意識到奎德要做什麽了,他越發瘋狂地踢打著。

  就在此時,泰爾斯突然用餘光瞟到,跛子萊恩,那個一貫以來都怯懦,膽小的萊恩,正顫巍巍地摸到奎德身後,舉起一塊石頭。

  不。

  泰爾斯悲哀地想。

  萊恩沒怎麽打過架。

  那塊石頭。

  太小了。

  太小。

  “嗒!”

  萊恩的力氣不夠,石頭隻砸中了奎德的後頸。

  但足夠引起奎德的注意。

  “跑!萊恩!”

  “快跑!”

  泰爾斯,和另一側痛苦地抱著自己右腿的辛提,都大喊出聲!

  但萊恩是個跛子,他的腿在乞討時,被一個脾氣不好的盜賊打斷了,缺醫少藥的乞兒之後就成了跛子。

  萊恩驚惶地後退,轉過身,一瘸一拐地奔逃。

  泰爾斯被奎德拖著,跟著他追向萊恩。

  萊恩很快就被奎德追上了。

  奎德怒極反笑。

  “瘸子!”奎德張大嘴巴,野豬一樣狠狠地喘著氣,“剛剛砸得真痛快啊。”

  “撲通!”

  萊恩被他踹倒在地上,眼裏滿是恐懼和後悔。

  “我——我——”

  沒等驚懼到極點的萊恩說完話,奎德就飛起手上的匕首,狠狠紮在萊恩的右手腕上!

  “啊啊啊啊——”

  萊恩的慘叫震耳欲聾,連泰爾斯都顫抖了一下。

  “你不是瘸子嗎?斷了一條腿!”奎德瘋狂地大喊道:“那怎麽也該上下對稱一點啊!”

  然後,奎德抽起匕首,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重。

  他一手把泰爾斯推倒在地上,轉過身專心對付萊恩。

  隻見他狠狠一膝蓋,砸到萊恩的肚子上,舉起匕首,對著他已經被刺穿的手腕。

  像鋸木頭一樣。

  開始。

  切割。

  泰爾斯痛苦地閉上眼睛。

  “不!不!啊!啊!別!那!啊啊!”

  萊恩的慘叫,已經變成了無節奏的持續哀嚎。

  辛提的怒吼在耳邊響起。

  泰爾斯沒有去看依然在啜泣的科莉亞,也沒有去看悄無聲息的凱利特。

  求求你,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

  快結束啊。

  等到萊恩不間斷的哀嚎,變成痛苦的呻吟,已然麻木的泰爾斯,感覺到自己又被奎德抓起了衣領。

  一陣滾燙襲來。

  泰爾斯睜開眼睛,隻見眼前是那柄匕首,上麵托著那枚銀幣。

  被火燒得滾燙發黑的銀幣。

  燒灼的火氣襲來。

  “張開嘴。”奎德狠厲而冷漠地道。

  邊上,萊恩抱著血淋淋的右手,眼珠裏已經沒有了感情,隻是木然地側躺著,身子時不時顫抖一下。

  他的右手掌,隻剩一點皮肉,連在手腕上。

  泰爾斯收回目光,冷冷地看著奎德。

  “不肯嗎?”

  奎德搖搖頭,嘿嘿一笑:“那眼睛也是可以的。”

  言畢,他就抓著匕首,以及托在匕首上,燒得發黑的銀幣,貼近泰爾斯的眼睛。

  燒得烏黑的閔迪思國王,離他的眼睛越來越近。

  那行銘文也越發清晰。

  王者不以血脈為尊。

  血脈卻因王者而榮。

  就在即將貼上他眼珠的一刹那。

  “啊!”

  泰爾斯怒吼一聲,猛地一掙,咬住了奎德抓著匕首的手掌小指!

  奎德痛得嘶了一聲,身子後仰,銀幣從匕首上落下,落到泰爾斯裸露的胸口處。

  一陣滾燙從胸口襲來!

  “啊——不!”

  劇烈的燒灼感!甚至引起了劇痛!

  泰爾斯被銀幣燒得忍受不住,鬆開了咬著奎德的牙齒,伸手就去撈胸口的銀幣。

  “混蛋!”奎德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小指,怒意勃發。

  “那就給你留點紀念!”

  他一拳擊倒男孩,然後猛地撲上去,壓倒泰爾斯,用匕首死死地壓著燙黑的銀幣,抵在泰爾斯的胸口。

  “嘶——”這像是烙鐵被急速冷卻的聲音。

  隻是冷卻的材料,是血肉之軀。

  “啊啊啊啊啊——”

  泰爾斯怒號著,隨著胸口燒心灼骨的溫度,還傳來一陣焦味。

  他渾身的肌肉,又開始燃燒一般的疼痛。

  奎德壓著銀幣,整整按了有五秒鍾,盯著泰爾斯不斷痛苦變形的臉龐,才感到解氣,鬆開了泰爾斯。

  泰爾斯一掙脫,就猛地扯住已經黏在胸口的銀幣,不顧還燙手的溫度,連皮帶血地扯落。

  帶著燒焦的皮肉,以及被泰爾斯扯出的鮮血,銀幣滾落在地上,叮當作響。

  泰爾斯的血液落到地麵上,很快幹涸。

  而他則躺倒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出。

  可惡,他明明是成年人不是嗎。

  為什麽,為什麽也忍不住想哭?

  “可惜,吞下去或者按在眼皮上多好。”

  奎德小心翼翼地挑起銀幣,繼續扔進火堆,“沒關係,我們下一輪再來。”

  泰爾斯狠狠閉眼,胸口的燒灼感似乎沒有減弱,而是增強了,越來越燙。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湧動。

  在積累。

  隻要讓我,讓我,讓我割開奎德的喉嚨,就好。他在心底裏默念著。

  當泰爾斯再睜開眼時,隻是冷冰冰地盯著奎德。

  奎德看著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喂,小鬼,不想玩了嗎?”奎德踢了一下泰爾斯。

  泰爾斯隻是冷冷地望著他。

  來吧,他想,這次,無論是眼皮還是鼻子。

  隨你燙。

  反正,自己穿越過來,什麽也做不了,不是麽?

  奎德望著泰爾斯的眼睛,確認了對方眼裏的冷漠。

  奎德討厭這種冷漠,他當年在收黑賬的時候,最煩就是這樣的債務人。這意味著無論他怎麽折磨對方,也什麽錢都收不上來。

  無聊。奎德啐了一口,惡狠狠地想,趣味都被破壞殆盡了。

  浪費太多時間了。

  但他轉頭看見牆洞裏另外兩個乞兒時,眼前又是一亮。

  在科莉亞的哭嚎聲中,以及凱利特的恐懼目光下,奎德把手伸向了第六屋其中的一個牆洞,伸向那個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女孩。

  泰爾斯的瞳孔瞬間聚焦了,辛提驚惶地看著這一幕,連萊恩也放下自己的斷手,抬起了頭。

  不。

  不!

  那是科莉亞。

  那是他們最小的孩子。

  那孩子!

  他胸口的灼熱越發燙人,身體的肌肉也像是燒灼起來一樣。

  科莉亞隻是嚎啕大哭。

  她隻有四歲啊。

  混蛋。

  你怎麽敢!

  “科莉亞!”

  “惡魔!朝我來!”

  “你敢!你不能!”

  泰爾斯、辛提、甚至抱著斷手的萊恩都瘋狂地爬向奎德,卻隻是被他一腿一個,掃開在牆角。

  “你不許傷害她!”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死死地擋在牆洞前。

  那是剛剛,被嚇回了破洞的凱利特。

  此時,他勇敢地撲上來,想要護住科莉亞。

  但泰爾斯隻是痛苦地搖搖頭。

  不,你不夠的。

  凱利特的拳頭被奎德輕易地抓住。

  “別打擾餘興節目。”奎德嗬嗬笑了一聲,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阻礙地,割開了凱利特的脖子。

  凱利特睜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眼前發生了什麽事。

  泰爾斯癱倒在地上,萊恩開始神經失常也似的又哭又笑,而辛提,隻是狠狠地錘擊著地麵。

  奎德把氣管破損,動脈噴血,說不出任何話的凱利特,推倒在一邊。

  科莉亞哭得越來越凶。

  “別!別抓我!我很乖的!我沒有傷寒!我沒有!”

  奎德抓住科莉亞的頭發,把不住號哭著的女孩,像拎寵物一樣,拎出破牆洞。

  然後他伸出匕首,從火堆裏挑出那枚銀幣。

  “混蛋!該死的混蛋!”

  泰爾斯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怒吼出聲。

  他痛恨自己。

  痛恨這個該死的世界。

  然後。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奎德。

  在女孩絕望而瘋狂的掙紮中,把第二次燒黑的銀幣,用匕首按在了科莉亞的臉上。

  耳邊是孩子們的啜泣聲。

  科莉亞的哭聲甚至已經不連貫了。

  怎麽會這樣?

  泰爾斯死死地躺在地上,好像已經放棄了一切希望,一動不動,眼裏盡是灰蒙蒙的絕望。

  隻有胸口,那被燙傷的地方,一陣陣灼熱傳來。

  奎德把匕首和銀幣都從女孩的臉上挑起,帶起女孩的一陣尖叫。

  他喘了口氣,環顧一圈,突然覺得有些無聊了。

  趕緊解決這邊,去找其他的小鬼吧。

  等等,自己這麽做,是不是對兄弟會,不太好?

  奎德的酒意開始漸漸消退了。

  管他的呢,既然裏克和他的打手們沒出現,就是沒問題。

  他閉上眼,搖搖頭。

  然後想雙手並用,來拗斷手上女孩的脖頸。

  咦?

  舉起左手的時候,奎德突然覺得奇怪,自己剛剛不是拿著匕首,把銀幣壓上女孩的臉的嗎?

  匕首?

  他沒有多想。

  奎德繼續抬起左手,抹上科莉亞的脖頸。

  就在此時,趴在地上的泰爾斯,已經絕望的他,右手似乎摸到了一件東西,讓他微微一顫。

  匕首?

  他也沒有多想。

  泰爾斯顫抖地爬起來,把手藏在身後

  一切就這麽發生了。

  在辛提的眼裏,隻見前一刻還在地上顫抖著的泰爾斯,猛地撲起。

  “去死!”

  七歲的穿越者,奮盡兩個世界,兩種人生的瘋狂,朝著奎德的脖子,一捅,一扭。

  “煩死了!”

  奎德早就看到了他的動作,隻是不在意地反手一肘。

  然後,泰爾斯就被不耐煩的奎德,一肘擊飛。

  “砰!”

  泰爾斯的頭磕在一處破洞的邊上,眼冒金星,但他還是頑強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手。

  那裏,握著那把從落日酒吧偷來的匕首。

  刃鋒帶血的匕首。

  一切都好像靜止在那一瞬。

  奎德愣了一下,驚訝地低下頭,看著被擊飛出去,在地上不住咳嗽的泰爾斯。

  奎德驚訝的眼神沒有持續多久,他就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他突然鬆開科莉亞,然後難以置信地,伸出顫抖的手,摸向自己的頸部。

  入手一片溫熱、濕潤和粘稠,這感覺,順著鎖骨往下蔓延,快速傳導到胸膛、腹部。

  在奎德的眼裏,那個該死的小鬼——泰爾斯吃力,但是堅定地,從地上緩緩爬起,握在手上的匕首,隨著右手在微微顫抖。

  但卻是頻率穩定地,顫抖著。

  那一刻,奎德有些慌了。

  他雙手胡亂撲上自己的脖子,惶恐地摁住頸部那個噴湧鮮血的大洞。

  但顫抖的手和下巴像是都在反抗他的意圖,鮮紅得像顏料一樣的動脈血,噴湧而出,勢不可擋。

  奎德咬緊牙齒,隻覺得腿下有些發軟,於是後退了一步。

  但這一步,讓他整個人都軟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胸口上的灼痛還在持續,但是泰爾斯抬起頭,在科莉亞和辛提恐懼而震撼目光下,在萊恩分辨不出情緒的笑聲中,冷漠,但是堅定地看向奎德。

  他一字一頓地開口。

  “下地獄去吧。”

  “廢物。”

  奎德的牙咬得更緊了,他的怒火重新湧起。

  但是與之前不同,隨怒火而來的,是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變暗,變糊,變遠,變小,都在——土崩瓦解。

  他的眼珠凸出,似乎要瞪出眼眶般,死死瞪著泰爾斯。

  然後,他把微微顫抖的手,那隻被婭拉刺穿的手,一頓一頓地,伸向泰爾斯的方向,嘶啞地開口。

  “該死的——小鬼——”

  帶著血的手,掠過泰爾斯冰寒的臉龐。

  這就是“血斧”奎德·羅達,在埃羅爾世界最後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