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作者:暮阿洋      更新:2020-07-10 21:32      字數:3142
  “嗯。”孟婉應聲,最後再看了眼那遠處的大火濃煙,轉身走去。

  臨城的人與事,自此別過,疼她的皇後娘娘與太子哥哥,還望他們莫要為她難過,她隻是去尋份自在安好了。

  ……

  細雨落盡,大火過後。

  嵐月別院已是一片黑色的殘骸與廢墟,什麽沒有了,環佩玉琴沒了,她也沒了。

  那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被白布蓋住,楚修沉默不言,未有去看那屍體一眼。

  整整花了一天一夜,這場大火才熄滅。

  身著一塵不染的衣袍,心卻盡是灰燼,左手臂上已被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垂在他身側。

  楚修心如死灰,眸中黯淡無光。

  楚川看著身旁這個一言不發的少年,竟也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屍首,他心中盡是悲痛,更不用說楚修。

  李管家手裏握著一支玉簪靠過來,“世子,這是孟姑娘身上找到的。”

  楚修睨向那玉簪,黑灰斑斑,上麵的流蘇燒斷,但認得出這是她的,也是紮過他的那支。

  他將玉簪捏在手心,緩緩上前去輕掀白布的一角,看那黑焦的屍體一眼,深眸輕凝,楚修放下那角白布。

  無悲無喜,低啞著聲線道:“…這不是她。”

  李管家哀痛地看著自家世子爺,他知道世子接受不了,但這便是事實。“身形與孟姑娘一致,又有孟姑娘的玉簪,如何不是她,世子……”

  話落,房門外響起腳步聲。

  身著青綠衣袍的孟連生趕來,見到堂中蓋著白布的屍體,他身形一震,隨即兩道清淚崩下來。

  孟連生步履變得沉重,走到屍體旁,嚎啕大哭起來,“婉婉!爹爹來晚了……”

  “你怎麽成了這樣,不曾想我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孟連生大哭著,又轉向眾人哭著詢問道:“她娘宋芷兒呢…可在大火中尋到……”

  李管家回應:“宋家娘子已離開臨城了,尚在安好。”

  “我把婉婉交給她,她就是這般照顧婉婉的嗎,我果真看錯了她啊…早知當初我拚死留下女兒啊……”孟連生悲泣著。

  楚修眸色深沉,看著孟連生便是幾分厭惡。

  這孟連生忽撲向他來,抓住楚修的衣物,“婉婉是在紀王府別院裏而死,你為何害我閨女,為何!”

  楚修一言不發,眼中卻漸起狠厲,手在袖中緩緩捏緊,低聲冷言:“滾!”

  楚川見楚修戾氣越重,上前將他按下,“阿修!”

  楚修雙眼微紅,與他對視,眼底盡是悲慟。

  與此同時,紀王夫婦也匆匆趕來。

  紀王妃見了這情景和那一處白布,如遭雷擊身子般倒在紀王的懷裏,“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啊……”

  楚修淡漠著麵容,卻心如刀絞,轉身而去,不再顧身後的幾人。

  那不是婉婉……

  沒人能比他更識她,哪怕化成灰,即便是一眼,他會能認出她……

  她都以死相逼了。

  他怎敢再索要她什麽,若此生不相擾,這是她想要的,那他成全……

  一直以來,他都是自私且偏執,自私地霸占她,偏執地將自己的愛強加給她。

  婉婉曾所說的,他沒想過她的感受。

  因為害怕再次麵對沒有她的日子,所以倉惶,患得患失,唯恐失去,唯恐此生再留他一人孤寂。

  如果這是她給的懲罰……服期未滿,他坦然接受。

  他去做這個行屍走肉的人,隻願她花好月圓。

  -

  大火中尋到的焦屍被孟連生帶走,灑過冥錢,孟侯府幾日裏白布高掛,尋個去處立了碑頭,

  身在後宮的燕容皇後得知此次悲痛不已,打小就把孟婉當幹閨女看待的她又如何不傷心。

  皇帝見不得燕容的眼淚,便下旨將孟婉追封為樂安縣主。

  仿佛所有人都以為,孟婉真的死了。

  唯有楚修越發漠然,連那立的碑都未去看一眼。

  半年之後。

  太子殿下已親政朝野,事務繁忙起來,理應該為其挑選太子妃,朝臣紛紛上奏,是各家都想把女兒往東宮送。

  太子楚川是心力交瘁,在皇帝麵前尋了借口給躲過去。

  不過聽聞東宮裏似乎藏了個嬌,皇帝楚子闕也沒再多問下去,他倒盼著太子早日成家,權掌朝堂,到時便好退位,帶著皇後養老去。

  太子這事還沒處理好,隨即禦醫診出皇後有喜,皇帝大喜,夫妻倆苦心多年,終於是又懷上了。

  自然是把太子殿下的婚事給拋下不管了,楚川大鬆一口氣的同時,也又欣喜若狂,若是個皇弟降生,這帝位便可轉給他也成,若是個皇妹,那他便將她捧手心裏疼著。

  他這東宮裏確實藏了嬌,便是那小琴娘,公務繁累後,沒事抱著哄著,也自在幾分。

  這太子妃的事情,暫時未曾想過,先隔著吧。

  楚川這邊忙得不亦樂乎,而那紀王府的世子閑散人一個,自從孟婉死後,越發不務正業,死氣沉沉。

  不關心政務,不入朝堂,紀王爺幾番將他提入金殿,楚修又不見了蹤影。

  流連忘返於花柳酒香,以酒為伴,上次見著楚修,還在忙著釀幾壺桃花釀。

  楚川本想著他若來入朝,可幫他出謀劃策,結果幾番在紀王府尋他不見人影。

  半年過去,仍舊是死氣沉沉。

  順著管家的指引,楚川便尋到了飄音坊。

  楚修以往一向不愛來這處,曾拖著他來,都是說,奏琴沒有孟婉好聽,去了也乏味。

  如今但還淨來這乏味之地了?也不知他是來尋酒喝的,還是尋音律聽的。

  踏進二樓雅間,滿間酒香。

  入眼而來的,便是楚修正半倚在榻旁,雙目微闔,手持一壺濁酒,渾渾噩噩。

  聽座下琴師指尖流出的琴曲,雅間中有李尚書家公子,還有臨城幾個紈絝子弟,東歪西倒的坐著。

  其中一人還說:“下次換個地,這地方連陪酒嬌娘都沒有。”

  隨後,幾個紈絝見了楚川進來紛紛端坐好身形,還想與太子搭上話。

  楚修手扶著額角,眉眼輕挑著瞧過來,一襲金線白袍上沾了些許酒水,神色淡然清冷,左手上是那燒傷的疤痕,蔓延在整個手臂。

  楚川有些氣不打一出來,揮袖讓這一眾紈絝退出了房間,琴師也停下琴曲退下。

  瞥了一眼太子楚川後,楚修抬酒輕飲,哪怕是千杯不倒,也想求個醉生夢死,耗費時光罷了。

  楚川上前將他手中濁酒奪過來,啪地放在做桌麵上,“你真該醒醒了。”

  見酒壺被奪走,楚修頗為煩躁地一瞥,“沒醉過,何來醒字一說。”

  “若她還在世,該有多厭惡你這副德行。”楚川冷道。

  楚修頓默良久,苦澀道:“她沒死,或許上了去往北漠城的馬車。”

  他比誰都了解孟婉,也比誰都不了解她。

  他微晃從榻上起身,推開麵前的楚川,他的聲音不複以往那般清冽,被濃煙嗆傷了喉,變得低沉微啞,苦笑一聲,“她怎會在乎我是怎樣的,無論我是哪個模樣,都厭惡我。”

  聽言,楚川眸色微凝,道:“你去尋她啊,這副模樣給誰看。”

  楚修背對著他,拿起桌上的酒輕抿,壺中酒已被飲盡,他將酒壺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尋了,像你說的,我早該放她走。”

  他如今不過是想虛度時光罷了,他的餘生太長了。

  楚修在另一方桌上,又尋的壺酒,不再看向楚川,淡漠道:“日後要是沒什麽要緊的事,別來找我。”

  說罷,便身形穩了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雅間,落寞著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的故事,我在想以後放番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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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四十二

  在飄音坊裏生生給這楚修氣到, 太子甩袖而去, 不歡而散。

  楚修便成這般模樣, 將話都說盡, 也無絲毫改變, 就怕他如此廢了。

  什麽叫若無要緊的事,別找他?

  想起來便是惱怒,楚川劍眉蹙得緊。

  一路便回到了東宮, 太監顧福又端著道折子跟在他身後,“殿下, 皇上說皇後近來安胎,尚為繁忙,稅賦之事皆由您處理著。”

  楚川步伐一頓, 抬手輕扶額角,“此等也交給孤處理,孤瞧父皇是借著母後身孕,想給自己放放假。”

  顧福抿了抿笑,不言語。

  “先放去書閣, 孤一會再批。”楚川回道。

  他便往寢殿行去,“那宋雲在做什麽。”

  “正忙著研究琴譜呢。”顧福回。

  楚川唇角微勾, 放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