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根鮮得發豔的血紅長釘，釘子頂端上掛著一個頭骨，頭骨上兩個窟窿裏，鑲嵌著一對疑似綠寶石的東西。

  那東西陰氣森森，散發幽綠詭異光芒。

  古初晴隻遙遙一眼，就看出那對疑似寶石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什麽寶石，而是兩顆由骸骨打磨出的骨珠。

  古初晴開陽神、啟雙眼，視線所至是一處虛無之境，空間內一片漆黑，隻有長釘周圍散發著微弱光芒。

  見到長釘，古初晴下意識就想把這東西摧毀掉。

  讓老祖發狂的，就是這個東西。她方才在老祖頭上發現的異樣，與那對骨珠所散氣息同出一源。

  這東西，百分之百是引出老祖魔性的關鍵。

  然則，她想歸想，但現在卻沒辦法出手。因為，到達此處空間的隻是她的視線，根本不具備任何攻擊力。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不氣妥。

  破掉不了，那就先看清楚長釘所在環境，說不定能找出這個地方是哪裏。

  古初晴集中心神，試圖把視線轉移出長釘。

  然而，視線焦距點才剛離開那長釘，雙眼就刹時充斥疼痛，不但如此，連腦識也開始有些漲痛起來似有。黑暗中，似有什麽東西在阻擋她窺探，眼前一片迷障。

  古初晴額頭緊蹙，想要衝破障礙。

  卻在這裏，那長釘上的骷顱鬼眼仿佛察覺到有外來者傾入，兩束綠色精光驟然大作，在黑暗虛無中與古初晴視線對持。

  古初晴微驚，當機立斷抽回視線。

  神識回歸，古初晴臉頰微微扭曲，伸手揉了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

  “初晴，以後別這樣使用你的眼睛，太耗心神。”穆同光微有些擔憂地看向古初晴，嚴肅道。

  古初晴勉強笑了一下：“老祖，你沒事吧？”

  老祖剛才那模樣，一看就是那人又開始施法了。

  穆同光：“無防，我能控製得住。”

  那試圖控製他的人，似也查覺到第一次出手沒有達到目的，這才沒過多久，就又出手了。

  初晴剛才舉動，應該也驚動了那施手的人。她視線一離開地窖，他身上那股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就消失無蹤，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般。

  古初晴呼了口氣，把剛才看到的東西告訴穆同光：“老祖，咒引是根鎮棺釘，引你魔性躁動的，是一對骸骨珠。”

  古初晴認識那釘子，那是死人斂屍入棺，蓋棺時用來鎮棺的棺材釘，至於那對骨珠……古初卻不知道出至哪裏。

  穆同光：“釘子……？”穆同光冷凝道：“我那天搬運我以前躺的那棺材時，發現棺材裏沒有鎮釘，鎮釘你們收著嗎？’”

  鎮釘為引，那鎮釘來處，就值得人深思。

  古初晴微楞：“你和塵老祖的鎮釘都不在。小黑說，當年你們被掠走後，就隻剩下一副空棺材，別的什麽都沒有。”

  說到這裏，古初晴突然一頓：“是老祖你以前那口棺材的鎮釘？”

  穆同光冷眸輕闔：“你先出去，我要閉關，隔斷鎮釘與我之間的牽連。術引失效，這術法對我的影響就會大打折扣。”

  古初晴聞言，眼睛精亮，臉頰總算恢複生動，她追問：“那咒法能解嗎？”

  柳暗花明又一村，方才她還被這咒術弄得心情低落，轉對，大哥和老祖就都說有辦法處理了……

  穆同光：“術能解最好，解不了，也不沒事。”不過就是有些身體不適罷了。

  古初晴聞言，稍有些失望，道：“老祖你趕緊閉關，我和古耀為你守關。”

  穆同光點了點頭，沒拒絕古初晴。

  一老一少在地窖裏商量著事閉關，遠在黃河中遊一處隱秘山洞中，一白發老者卻失望的長長籲了一聲。

  “暴露了，這東西沒什麽用了。”老者歎口氣，起身，把那豎立在一堆骨骸中的長釘取出來。轉頭看了眼洞口處的兩人，凝重道：“古家反撲速度太快，以防萬一，在老祖出關前這段時間，你們就不要回去了。”

  “老三和老四死了。”一陰鬱男子鷹眸怒瞪，眼裏衝滿了憤恨。

  在男子身前一石頭處，還坐著一全身頹廢的人。如果古初晴和穆同光在這裏，必是一眼就能認出這個人是誰。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被道協帶走，廢掉功力，關進特殊監獄的淩峰。而說話的人，就是在別墅裏，察覺到穆同光出現，而先一步逃離的淩煜。

  第126章

  淩峰看著暴怒的淩煜與那老者，眼裏劃過諷剌。

  他嗤笑：“我能回哪裏去, 我現在可是個死人。”他都已經廢的毫無利用價值, 他們還把他救出來做什麽。

  就讓他死在特殊監獄不是更好, 還能節約糧食。

  老者看著淩峰, 略感無奈地道：“阿峰……”

  淩峰譏笑，抬起略有些無力的手掌翻了翻：“我是個廢人，無關緊要，古家就算要對付也不會來對付我。以後這種事, 別再叫我。”

  淩峰算是淩家另一個異類，他與他六叔性格有些相像, 他從始至終都不相信長生不死這一套。

  老祖用長生不死誘惑後輩, 驅使他們為他做事……做的事, 還沒有一件是人幹的。

  淩峰其實很不願意摻合這些事，但他是淩敀宗兒子。等淩敀宗百年後，是要接手淩家的人，所以，從出生那刻起，就注定逃不出古淩兩家恩怨漩渦。

  淩峰一直覺得, 像淩家這樣的家族, 根本沒有存在必要, 敗了也好。

  一個無情無意, 把涼薄刻在骨子裏的家族，早就該滅了。

  在功力被廢掉後，他甚至還隱隱期待古家人早日殺來, 把肮髒的淩家清理幹淨。

  淩煜怒瞪淩峰，咆哮大吼：“狼心狗肺，你三叔，四叔死了……”

  淩峰嗬嗬笑了，輕笑似還不能發泄他的情緒，最後，竟癲狂大笑起來。

  笑夠了，他抬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淩煜：“你這麽憤怒，是在為他們的死憤慨，還是在用憤怒掩飾你的害怕。那晚去別墅的僵屍讓你焦慮了。”

  淩煜咬牙切嘴，陰鷙地瞪著淩峰：“住嘴。”

  淩敀宗嗬斥：“阿峰，少說兩句。”

  淩峰輕笑兩聲，神情黯然：“收手吧，別到時候落得和三叔四叔一樣。”

  淩煜：“你是巴不得我們全死吧。”

  淩峰沉默，不再出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後，他抬眸，對視淩敀宗：“給我弄個身份，我傷好後，要高原做支教。”

  留在這裏，隻會越陷越深，抽身而退，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你離開也好。”淩敀宗沒有強迫他留下，他把他從特殊監獄弄出來，隻是在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罷了，也沒打算讓他再摻和這些事。

  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他淩敀宗這一肢的血脈，還需要他延續下去，哪怕……最後淪落成普通人。

  淩峰嗯了一聲，抬眸複雜地看向淩煜：“小叔，你現在抽身還來得急。”

  淩煜冷哼一聲，側開臉。

  淩峰見狀，暗暗歎息。話他已經說了，他如何選擇，那是他的事。

  說罷，淩峰轉身，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山洞。

  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已經看到了淩家的結局。這潭淤泥太深，繼續走下去，隻會淹沒全身。

  淩峰離開，淩煜神情不明地看向淩敀宗：“二哥，就這麽讓他離開了？”

  淩敀宗收回視線，垂首道：“要不然呢，他現在功力全失，留下來也毫無用處。”

  說到這裏，淩敀宗抬眸意味不明的對淩煜說了句：“如果可以，你也走吧。”

  從斫市大陣被破之時，他就推演不出天機。隨後，淩家處處失利，淩家怕是……

  在此之前，他希望老七能脫身。

  老七和他最親近，他以前，完全是將他當兒子在養，比那個……被老三送進神龍架餘脈的兒子更得他心。他希望，在和古家最後這一爭上，老七能夠安然抽身。

  淩老三和淩老四的死，並沒有牽動出淩敀宗任何多餘情緒，但淩煜卻不同。

  淩老三的生死於淩敀宗而言，仿佛就是死了一個陌生人般，連一絲惋惜都沒有，甚至還隱隱帶著幾分解氣。

  因為，他和淩老三之間，有一筆到死都算不清的帳。

  他這一生，除了淩峰之外，還曾有二女一子，當年從風家女手中拿到十方陣大陣之後，風家三母子，本是能活下來的。偏淩老三在老祖跟前進讒言，說什麽風家血脈特殊，且那三孩子身上還帶著淩家血脈，如果將他們殘殺，讓他們帶著滔天怨憤，成為春陽山大陣的陣眼，肯定能加深那陣法的功效，說不定還真能讓老大複生。

  而老祖聽後，覺得淩老三的話很有道理，在拿到十方陣後，就下令讓他將那母子四人殺死。

  風家母子，他雖不怎麽喜愛，但那也是他的妻兒，且還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他又怎麽會下得了手。

  他不願意出手，淩老三說他優柔寡斷，他不下手，那他就幫他下手。與是，他偽裝成他的模樣，在一個黑月之夜，把那母子四人殺了。

  他生氣，憤怒，但卻無濟於事。

  因為，他無能反抗老祖，他身上……有老祖下的禁術。淩家七兄弟，除了老六，每個人身上都有禁術。老六能置身事外，得虧他當年有個心計厲害的母親。

  風家母子死後，他算是徹底從那場長生不死的夢中清醒過來。那之後，他隨便找了個女人，留下血脈，退到這個地方，再不管其它的事。

  美其名曰，他是駐守看顧此地，然真正原因，隻有他知道自己……

  淩峰現在之所以對淩家有那麽大的不滿，其實也是他有意為之。他教他怎麽做人，卻又狠心地撕開淩家陰暗，讓他看清淩家本質……

  淩煜：“我不走。”

  淩敀宗歎息：“罷了，隨你吧。。”

  淩煜：“二哥，幾年不見，你似乎……”

  淩敀宗：“似乎什麽？”

  淩煜：“你不看好老祖，似乎已經確定古家會打上門來，而且，我們還必輸。”

  淩敀宗遙望遠處：“老七，你覺得淩家怎麽樣？”

  淩煜：“什麽怎麽樣？”

  淩敀宗回頭看了一眼，見淩煜還身在迷障中，搖頭，掐斷這個話題。

  老七這些年，被那長生不死的誘惑迷了心智，性子越來越邪乎，已是喚不醒了。

  罷了，能讓小峰抽身已是萬幸，老七……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