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寶頂鎮宅鏡，是老宅建成時就被請放上去的, 與老宅氣息相通, 最能識別古家人的氣息。

  當寶鏡鏡光射在兩枚銅錢與紅繩上時, 一束異光從鏡中突兀衝起, 一條條神秘又看不見的東西，在鏡中開始慢吞吞地遊走。

  古初晴垂首，眸光專注盯著鏡銅。

  片刻後，鏡中兩條浮白光線突然閃爍, 瞬間交匯在了一起。

  古初晴見狀，氣息一沉, 立刻拿出七枚銅錢, 開始排列推演。

  ——找到了！找到了她和孫雪鬆之間的命運交匯線。

  隻要按著這條交匯線推演下去, 應該就能找到原因。

  古初晴一邊排列銅錢，一邊飛快運算。大半天後，當七枚銅錢最後因推演而疊在一起時，古初晴神情難看，冷哼一聲，手在供案上猛然一拍, 把疊在一起的銅錢全部掀翻。

  媽的, 就說孫雪鬆與她有關係, 原來, 原因竟在這裏。

  銅錢演算的結果，就是這孫雪鬆和她前二十年竟是同命相連。

  孫雪鬆的命運軌道，在她出生那日, 突兀間發生了轉變。

  她出生那天，本應是孫雪鬆喪命之日，但卻被人強行扭轉乾坤，偷盜了她娘胎裏的大部分先天之氣，並渡給了孫雪鬆。

  先天之氣入體，孫雪鬆從娘胎裏帶來的沉屙逐漸好轉，苟延殘喘活了二十年。

  難怪她第一眼就覺得孫雪鬆與她有牽連，但卻一直找不到原因，原來是兩人共用了一份先天之氣。

  古初晴眉頭微沉，想起了大舅給她說過的，她出生那晚發生的事。

  如果她沒猜錯，二十年前孫國華朝大舅出手，是想借大舅的生運為孫雪鬆續命，卻因差陽錯之下，最後借生運不成，反而偷走了她的先天之氣。

  而孫雪鬆最近病情惡化，則是因為她破命成功，在入陽神境時，先天之氣有一刹那的回流，打破了兩人先天之氣的平衡與命線，使得滋養孫雪鬆身上的先天之氣，在回流之後，就像被戳穿了一個口，開始逐漸流失。

  一旦先天之氣全部流失，孫雪鬆便會命喪黃泉。當初她沒落地就咽氣，就是體內還有一口先天氣之維護，讓他古爸和古大伯有時間為她點燈。

  先天之氣，玄而又玄，連他們這些修道之人，也極難摸索到，隻有升階之時才能隱隱察覺到那一股氣體，也不知道當初那施手的人是怎麽弄的，竟能偷盜先天之氣，不但如此，還能讓這氣二十年不消失。

  古初晴沉眉，要不要把孫雪鬆身體裏的先天之氣弄回來？

  她的先天之氣，已為他續命二十年，如今那氣已在逐漸流失……浪費是可恥的，這麽好的東西，必須得拿回來。

  反正，先天之氣本來就是她的。拿回來後，就算孫雪鬆喪命，因果也算不到她頭上。再說了，她動手時留一股先天之氣在孫雪鬆身上，也能維持他一段時間的生命。

  如果孫家有本事，能在最後一縷先天之氣消失之前，為孫雪鬆換掉心髒，重新激活生機，說不定還能憑著那股先天之氣，再活一段時間。

  想到這裏，古初晴眼眸精亮，收起供案上的東西，和躲在房梁上的小黑打了聲招呼，踏著稍有些輕快地步伐，回到了古宇鎮上。

  還有三天假，趁著現在孫雪鬆還沒離開富津，她得趕緊行動把先天之氣拿回來。到時候，修為說不定能再往前跨越一步。

  ——

  夜深深沉沉，醫院一片靜謐，隻有值班室裏還閃爍著微弱燈光。

  古初晴說幹就幹，趁著夜深人靜時摸進醫院。

  早先孫雪鬆的病軀掩蓋了先天之氣的流走痕跡，讓她無法發現。這會兒知道了，施展起來也就極為輕鬆了，都沒遇上任何阻礙，隻輕輕一吸，就把孫雪鬆體內的先天之氣吸了出來。

  畢竟，她才是這份先天之氣的原主人，拿回來並不困難。

  古初晴並沒有把先天之氣全部吸完，倒底還是留了三分之一給孫雪鬆。她雖氣憤孫家作為，但卻沒有害人之心，隻想小懲大誡，讓他們長長記性，別那麽狂妄罷了。

  而且對著孫雪鬆那張臉，古初晴也下不了死手。

  這人因先天之氣與命格的原因，容貌與她越長越像，簡直就是她的翻版，她要出手取他性命，莫名就有種自己在殺自己感覺。

  古初晴把先天之氣納於丹田之處，打算等有空了再慢慢煉化。

  她深吸了口氣，平穩住先天之氣回歸而帶起的不適，然後回手，把那晚施在孫雪鬆身上的術法解開。

  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孫家肯定不會在打她和範家的注意，所以，也沒必讓孫雪鬆繼續昏迷。

  術法一解，孫雪鬆就醒了過來。剛睜眼，就見一模糊身影背對著他，靜靜肅立窗戶之處。

  孫雪鬆從床上坐起身，目光深幽地注視著古初晴：“又是你。”

  這兩天他雖然無法醒來，但意識卻是一直清醒，該知道的，他都知道。

  古初晴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孫雪鬆：“醒了，醒了我們就來談談。”

  孫雪鬆沉默不語，黑眸注視著古初晴，思緒飛快翻湧。

  他記得這個聲音，那晚別墅指證孫雪柳綁架的，就是這個聲音。

  “你倒是比孫雪柳沉得住氣。”古初晴譏笑：“你不是問我是誰嗎？我是古初晴，是你父親妹妹的女兒。”

  孫雪鬆黑眸不可察覺地眯了眯：“表妹。”

  “別別別，別套近乎，我可那沒福氣給你做表妹。”古初晴諷笑，然後神情一凜，道：“你既然醒了，那就幫我帶句話給你父親。孫範兩家，兩不相幹，既然選擇不再姓範，那就別來打擾範家人的生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如果再敢使壞，我就舊債新債一起討，到時候別說我出手不留情。”

  孫雪鬆：“表妹對孫家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不誤會的，自己心裏明白就行。”古初晴冷笑，然後抬眸，語氣帶起了幾分威脅：“告訴你父親，二十年前的事我已經知道。想要我不追究，那兩家人以後最好橋歸橋，路歸路，否則……還有，別想把孫雪柳撈出來，就算出來了，我也有辦法讓她再進去。”

  孫雪柳挖心移植的事，太喪盡天良。這種人太歹毒，必須受到法律的嚴懲。

  事情發酵了這麽多天，古初晴也從警局那邊側麵打聽出，挖心一事孫國華似乎並不知情，連孫雪鬆這個需要換心的人，也是在被轉移到別墅之後，才從孫雪柳和宋智凱的談話中得知的。

  古初晴在知道了這些事後，莫名的，就覺得孫雪柳腦袋可能是撞包了。

  換心一事，連孫國華和孫雪鬆這個當事人都不急，偏她這個做姐姐的，卻急得不行，甚至還想出這種餿主意。

  其實古初晴這是不了解孫家情況，如果了解了，怕也就不難理解孫雪柳為什麽這急了。

  孫雪柳是女子，早晚會外嫁，孫家永遠不可能落到她手裏。而孫雪鬆身體如果不完全康複，也沒辦法掌權孫家，偏孫國華還有一個私生子。

  那私生子是孫國華夫妻在結婚多年後，仍舊不能生育時，孫國華隨便找了個女人生下的。可不想，那私生子長到三歲之時，他妻子卻突然能生了，並且在三年內連續生下了孫雪柳和孫雪鬆。

  孫雪柳姐弟一出生，當初那私生子就被打回了原型，連姓氏都不再姓孫，而姓範。

  本來這也沒什麽，偏孫雪鬆有先天性心髒病，能活到什麽時候誰也不知道。而這次，孫雪柳回國又發現孫國華似乎在把那私生子當繼承人培養，在這種情況下，孫雪柳當然會急。

  她迫切希望孫雪鬆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隻有孫雪鬆康複，她的利益才不會受影響。在孫國華一次又一次在髒源問題上推脫之後，她就把主意打到了範家這邊。

  她不知道，孫國華不急，那是因為知道孫雪鬆哪怕身體不好，也不會有性命危險，隻要情緒沒什麽大起大伏，壽命說不定比他這個當父親的還要長。

  可這些，孫雪柳卻不知道，在孫家大小姐認知裏，孫國華的不為作為，無疑是要放棄他們姐弟。

  話說回頭。

  古初晴放下狠話，轉身麵朝窗戶，身子一縱，就從窗戶躍了出去。

  孫雪鬆看著跳窗離去的人，眼裏閃過驚愕。這可是醫院七樓，她，她竟從七樓跳下去了。

  孫雪鬆震驚，急急忙忙下床走向窗戶，想看看跳窗的人是否還在。

  一眼下去，隻見那跳窗之人平安無恙地站在樓底下，正昂著頭，似笑非笑地回望著他。

  孫雪鬆心髒一緊，呼吸刹那間就不穩起來，他額頭一蹙，艱難地按下病房裏的呼叫按扭，叫來醫生，並通知孫國華。

  孫家兩父子不知道商量了些什麽，等孫雪鬆病情一穩定，孫國華就帶著他離開富津，孫雪柳最後算是被孫家徹底放棄了。

  孫家不再插手，法院很快就出了判決，孫雪柳被判刑十年。至於宋智凱，他不是主謀，隻參與了綁架，最後被判刑七年。

  孫國華在離開富津之前，曾去學校找過一次古初晴。古初晴避而不見，全當沒這個人。

  她窩在學校裏，一邊上學，一邊煉化重歸的先天之氣。

  也不知古家是不是真的轉運了，這段時間好事連連，就在古初晴修為突飛猛近，直追淩家先人時，海市那邊，穆同光也終於和淩家正式對上了，且還一舉破掉了別墅地下室裏用來監視十方陣的鏡子。

  第101章

  據穆同光說，那監視十方陣的鏡子隻剩七麵, 七麵鏡子都對應了一個地方, 每個地方都陰氣森森。七麵鏡子裏的氣息和斫市內環上的陣法相同, 這幾麵鏡子應該就十方陣副陣折射出來的地方。

  十方陣, 陣位已出九個，除了被破掉的斫市和神農架餘脈兩個陣，其中，還有一個地方隱而不現。

  穆同光懷疑, 那地方應該就是十方陣的主陣所在地。

  現在道協已經派出人展開調查。

  古初晴自然很樂意道協出手幫忙。她古家就剩三口人，她和古耀都被困在學校, 隻靠老祖一人奔波, 那還不得累死。

  道協可是疾惡如仇的組織, 協會內部的人都以奸除惡為己任的，知道陰陽界有淩家這麽禍害在，都不用古初晴出言拜托，就全花國到處搜尋剩下的七個陣法，打算一舉把十方陣的副陣完全摧毀掉。

  何況淩家老鬼還上了地府的逮捕名單，萬一他們運氣好, 弄死了在地府掀風作亂過的淩老鬼, 那地府豈不是就欠了他們人情。

  有地府的人情在手, 下輩子不用愁了。

  而同時, 在海市的淩峰和另一個淩家人也被道協控製住了，倒是那個別墅守鏡人，在穆同光潛入別墅時似有所察覺, 提前一步被他逃了。

  穆同光說，他是用縮地成寸的術法逃離現場的。那人極為狡猾，最後一麵鏡子就是被他帶走的，不但如此，在離開前還施法破壞了別墅，一絲線索都沒留下。

  雖是如此，但那人身份到底還是被道協確認了，他就是淩敀宗的幼弟淩煜，也是目前唯一一個還活躍在明麵上的淩家祖宗輩。

  他那輩的另六個兄弟，早在幾十年前，甚至更早時就已經失去了行蹤，不知是死了，還是又有什麽陰謀。

  甭管淩家想幹什麽，隱藏的尾巴即然被揪出，那大夥心裏就有了防備。

  防備一起，無疑就會給淩家添上不少堵。且十方陣已現九陣，九陣一破，這陣掩蓋天機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到時候推演天機，說不定能摸到淩老鬼的行蹤。

  穆同光那邊有進展，古耀最近過得也不錯。

  他身體大好，在畢業季受導師看中，跟著導師一起入山做地質勘察去了。

  古耀上大學時，所選的專業也是和他職業稍有點關係的工程地質勘察專業。前兒他打電話給古初晴，說斫市要建一條直通周市的高速公路，他最近會一直呆在周市，地址就在周市與富津相接的大山裏，讓古初晴周末有空去山裏找他玩。

  周市屬於四線城市，和富津相接。富津因占著長江地理位子發展不錯，但周市卻位於大山之中，發展緩慢，隻有一條通往省城的國道，連條像樣的高速公路都沒有。

  而古耀所說的大山，好巧不巧，就在神農架餘脈的尾部，從富津開車過去，得要三個小時，但從古宇鎮開車過去，卻隻兩個小時就能到達。

  這算起來，古耀也算是見接回老家了。

  古初晴很高興，古耀一走四年，四年沒有回來過，這次他既然都到周市了，那肯定會抽空回來一趟。這些年老宅的祭祖一直都是她在操辦，他回來了，這事就該他接手了。

  煩擾事有長輩操心，古初晴做回了自己的青春美少女，安靜地享受大學生活。

  最近這段時間，古初晴一邊煉化先天靈氣，一邊把落下的課補回來。得閑了，還會跑去體育委員梁彬麵前晃上一晃，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在煉化先天之氣時，古初晴察覺出這股先天之氣，與她步入陽神境時，腦頂一衝而起的先天之氣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