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人……以後，也不會有機會去地府。

  因為，他已經墮魔……隻要一死，就是生死道消，沒有一絲踏足地府的可能。

  而看他樣子，他墮魔得還很蹊蹺，明明魔體僵屍，卻不懼陽光，能白日行走……不僅如此，還能說話，連生前記憶似乎也沒有任何缺失。

  這情況……極不尋常。

  今日這人出現，似乎在為古家丫頭護法。

  既然有他護法，那古家丫頭必會破命成功，他與黑無常這一趟，隻會空手而歸。

  如此，還不如賣古家一個人情。

  別人隻看古家丫頭為自己破命，方不知，在他們這些早已知道因果的陰差眼裏，古家丫頭破的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命，而是整個古家的命。

  過了今天，古家就會走出亢龍有悔之勢，早晚會再現祖上輝煌。

  至於這個古家養子……

  已是墮魔僵屍，超脫三界六道，不歸地府管轄。以後造化端看各人行事，如果他為孽，自有上蒼收他，還輪不到他們出手。

  黑白無常來得快，去得也快。

  期間除了白無常那惋惜一問，再無任何交流。

  穆同光靜靜凝視山下，等視線中，一束金光衝天而起，碧藍無波的天空金光傾瀉，他扯了扯略有些僵硬的嘴角，紅眸閃過欣慰，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山間。

  與此同時，地府閻羅殿。

  看著陽冊上多出來的名字，閻王粗狂嚴肅的黑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個笑。

  成了……也不枉他暗中放水這麽多年。

  天，不絕古家。

  ——

  古樸老宅內，天光籠罩天井，淡淡光暈飛舞。

  盤漆坐在天井中的人兒，被光霞披身，白淨臉頰皎若秋月，美得讓人窒息。

  一息間的功夫，她通身都發生了質的變化，像隻破繭而出的飛蝶，美麗又充滿了生機。

  趴在窗戶上，靜靜看著天井的紀弘修呼吸下意識一緊。

  天井中閉眼沉坐的女子，炫目得讓他以為自己眼花。

  “我看見仙女了……她，她，她還是古初晴嗎？該不會被奪舍了吧……”

  幻弘修陶醉，倒是和他湊在一起的田昊不由自主地先出了聲。

  他回神，一把捂住田昊的嘴巴，壓低聲音道：“嚷什麽嚷，她說過，我們不能出聲。”

  “唔唔唔……”田昊嘴巴被捂得死緊死緊，差點沒背氣。

  紀弘修威脅地刮了他一眼，慢慢放開手。

  田昊深吸了口氣，低著嗓子：“她到底在幹什麽，我咋覺得神神秘秘的。”

  “你也不想想她是幹哪行，不神秘才怪。噓，別出聲。”紀弘修覺得田昊來了這古家老宅後，智商就有點不在線。

  平明多精明的一個人，可這幾天，表現……不提也罷，反正沒眼看就是。

  紀弘修懶得搭理田昊，又把腦袋湊到窗戶邊，看著院中靜坐的女子，微微一愣，黑眸深處閃過瞬間的驚豔。

  院中的人，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可莫名的，卻有哪裏不一樣。

  那種變化很玄妙，無法形容。

  前早她也很漂亮，但漂亮的毫無攻擊性，就像個鄰家妹子，清新脫俗，青春洋溢。

  可現在……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絢麗光暈在她身邊蕩漾，雪膚花貌，美豔不可方物。

  紀弘修從小家境富裕，美女見過無數，眼界頗高，可這會兒他竟覺得，以前見過的女孩和院中女子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視覺太震撼，紀弘修甩了甩頭，深吸一口氣。

  院中的女子美則美矣，但耐何卻是朵霸王花，凶悍到連惡鬼僵屍都能殺，也不知道，最後誰有那能耐采摘這朵霸王花……

  天邊光霞飛舞，漸漸消彌。

  午時一過，沉坐天井的人驟然睜開了她那雙緊閉的雙眼。

  睜眼瞬間，黝黑瞳孔仿佛被點亮，竟出現了刹那間的奪目翠光。

  那光芒一閃即逝，仿若錯覺。

  緊跟著，縈繞在她身上的光暈似乎斂入了她體內，整個人又變成了紀弘修一開始認識的模樣。

  但還是有點不一樣，紀弘修說不上來哪裏不同，總感覺她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麽摸不著，看不透的變化。

  古初晴吐了口氣，嘴角含起縷淡淡笑意。

  成了，困了她二十年的死命，今朝破碎。

  往後，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她起身，伸展了一下手腳，步伐輕快走向臥室，迫不及待想把這消息告訴給遠方擔心她的人。

  古耀……我成功了。

  第23章

  斫市，市醫院。

  一男子靜靜肅立在病房窗戶前，他麵容清雋，身形消瘦。午時陽光打在他身上，略有些蒼白的臉孔帶起了絲絲紅潤。

  他目光淡漠，從上午十一點就一直站在窗戶邊，一動不動。

  連護士叫他換點滴他都沒有任何回應，直到時鍾走到一點，他沉寂的臉上才有了絲絲不易察覺的起伏。

  男子在笑，笑容很淡，很飄逸，淡雅的眼睛仿佛被點亮，讓人陶醉。

  他伸出手，從病服口袋裏摸出手機。

  手機剛拿到手裏，悅耳歌聲就從手機裏響了起來。他黑眸微動，按下接聽鍵的手指，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小晴。”他的聲音如同他的人般，清雅溫和。

  電話那頭，聽到熟悉的聲音，古初晴眼眶微紅，黑瞳頓時泛起了濕潤。

  “哥，我成功了。”

  喜極而泣，整個世上，唯有古耀最懂她的感受。

  幼年失怙，連最後一個大伯也在她還沒長大成人前就去了，她與古耀一人病弱，一人生死渺茫不知未來，兩人仿佛兩片飄忽在大海裏的浮萍，彷徨無依。

  古初晴很少哭，最後兩次哭，分別是在爸媽去逝和大伯去逝。連四年前，古耀隨大伯母一起離開古宇鎮，她都是笑著送他們離開的。

  可這會兒，她卻再也忍不住。

  她與古耀，終於在這今天擺脫了二十年的枷鎖。

  “嗯，我看見了。”

  古耀眼眸溫柔，方才天空中陽光傾瀉，他長年冰涼的身體突然回暖……他知道，她改命成功。

  “成功了，今年就來斫市過年吧。”古耀並沒有問古初晴最後三天經曆了什麽。

  不管這期間發生什麽事，都過去了……

  古初晴抹了一把眼睛，把包在眼眶裏的水霧揉掉，抿唇一笑，輕快地道：“嗯，等我考試完了，我就過來。”

  古耀：“那我在斫市等你。”

  “好啊……”古初晴沒去問古耀是不是在醫院，心知肚明的事。

  兩兄妹似乎都在避諱著什麽，談了一句就轉移了話題，聊起了家長。

  在快要掛電話時，古初晴話聲一轉，道：“哥，我這裏有一個人，屬烈陽之身，陽氣濃到血都成了靈血，我去斫市時，會帶他去見你……”

  古耀拿著手機的大掌微微頓：“你想……”

  古初晴：“對！”

  古耀：“不可，你破命成功，我也沒事了……”

  “哥不用擔心，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他陽氣重得已經給他日常生活帶來了影響，他出了場車禍，陽血入天靈，開啟了靈眼，天天見鬼，他想讓我封印他的眼睛……我們這樣做，不過是互利互惠。”古初晴打斷古耀的話。

  古耀垂首，語氣不明地道：“再看看吧！”

  他缺失的陽氣不是一星半點，一個人的陽氣，又怎麽能填補得了……還是不要牽連無辜，讓別人也跟著受累。

  古初晴黑眸泛亮，不給古耀任何拒絕的機會，拍板決定：“就這麽說定了，我先把人帶過來你看看，到時候怎麽操作，我們再商量。”

  古耀聽出古初晴有些急切，在電話裏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等人過來，找個借口打發了就事。

  兄妹二人談了幾句就掛了電話，這時病房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中年女人提著個保溫桶從門外走了進來。

  “小耀，和誰通電話呢？過來吃飯……”方清把保溫桶放到病床床櫃子上，滿臉關懷。

  這是一個被風霜吹打，卻依舊堅毅不拔的女人。

  她五官清淡，通身都透著一股溫柔，看今兒古耀精神不錯，臉上也帶起了幾分笑。

  “初晴打來的，媽，我下午出院，你去給我辦出院手續吧！”古耀從窗戶邊走到病床前，自己動手把醫用餐桌放到床上，然後打開保溫盒，準備吃點東西填下肚子。

  他心裏裝著事，從前天開始就一直沒怎麽吃東西，接到古初晴報平安的電話後，肚子也跟著餓了起來。

  方清：“出院？醫生不是說……”

  古耀抬頭看向方晴：“我沒事，以後不會常來醫院了。”

  方清微愣：“初晴那邊好了？”

  提到古初晴，方清臉上雜過複雜。

  “嗯，好了。”古耀，暗歎一聲：“媽，你別怪初晴，她也是身不由已……”

  “我怪她做什麽，盼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今天，你們兩兄妹以後都會好好的。”方清一笑：“你吃飯，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