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聞言，張開貓嘴咬住穆同光褲腳：“——喵！回都回來了，去看看小丫頭吧，你還沒見過她呢，她可是古家十代裏出的第一個閨女，可乖巧了。”

  穆同光心底微歎，眸光落到老宅：“不用，總歸會有機會再見麵。”

  他現在這模樣，哪有臉見古家後人。

  古家世代降妖除魔，從不仗勢為禍普通人，而他……

  他殺過人，殺的還不是一個兩個，這樣的他，還有什麽麵目自詡是古家人，他有愧於義父的教導。

  “欸！你不用這樣吧，這沾血又不是你自願……你以後別碰那玩意就是。”小黑是一隻貓，最會察言觀色，一看穆同光死沉沉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裏難受。

  可事實既成，難受有什麽用。

  能糾正錯誤，回歸正途就行，何必把自己搞得如此幽怨，這可不像古家人的心性。

  古家人，向來豁達……才不會在這點事上糾結。

  穆同光：“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該怎麽做，時間不早我要離開了。放心，小丫頭出不了意外，我前夜夜觀群星，星宿走動雖有異，但有驚無險，想來，她最難的那一關已經渡過了。”

  祝術由裏命格一道，穆同光自然知道。

  隻要術法高深，且又有人自願犧牲，想要破掉一個人原有的命格並不難。

  難得，是破命前的劫難。

  那是老天爺為破命者設下的考驗……非大毅力者不可破。

  可一旦度過重重考驗，就守得雲開見明月，展開新生，連她一生的氣運走勢都會發生改變。

  聽小黑說，古家兄妹從小七災八難，極為坎坷，想來改命後，應該會擺脫這個煩擾。

  小黑胡須一翹，驕傲地道：“可不就是渡過了，昨晚來了兩隻新婚厲鬼，差點沒把老人家嚇死。今晚還好，隻來了一個剛出土的小家夥……不過，晴丫頭手上功夫厲害，來的東西都不是她的對手。”

  穆同光扯了個略有些僵硬的笑：“你喜歡她！”

  小黑：“那是當然……閨女，閨女，你知道軟乎乎的閨女是什麽不，算了，和你說，你也不知道。行了行了，既然不願意多留，就趕緊離開吧！對了，古家小子叫古耀，我聽晴丫頭說他在斫市，你有空去看看他。”

  穆同光頷首輕嗯一聲：“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小黑揮揮貓爪子：“有空記得回來看我……”

  老宅來來去去的人太多，傷感這種東西，早就被天敵——狗吃了，所以，小黑揮別得很瀟灑，連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就像穆同光說的，隻要人還在，總歸會有再見的一天。

  穆同光看著小黑，壓在心底的大石仿佛被撬開了一個口，莫名覺得鬆了口氣。他釋然一笑，身子忽閃，赫然消失在了老宅大門。

  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小黑，永遠是小黑……

  他不會害怕他，更不會鄙棄他，一如既往……

  他是遊離浪子的歸處。

  ——

  天漸漸放明，初陽籠罩大地，驅散山澗薄霧。

  穆同光離開後，老宅附近的陰煞也跟著消聲匿跡，唯有土壩邊被腐蝕得漆黑的柳樹枝，證明著，昨晚這裏曾出現過一個恐怖強者。

  小黑趴在屋頂上，貓瞳遙望著老宅後的大山，藍眸裏劃過淡淡笑意。

  死家夥，還說離開呢……到底還是放不下心，守在後山！

  不過這樣也好，有他護法，就算老天不開眼，弄幾隻精怪過來作祟，也破壞不了晴丫頭起壇。

  如今這年頭，雖然大夥口頭上都唏噓，建國後不許成精，但……成不成精，又豈是凡人口上說說就行，據他所知，大口村後山的連綿大山中，就有兩隻得道成精的小妖。

  這倆小妖平日裏也不下山，正常情況是出不了事……但，鬼知道老天爺會不會這麽簡單就放過古家，沒瞧見，昨晚就弄了一隻新鮮出爐的僵屍丟過麽……萬一，那兩小妖糊裏糊塗跑來老宅呢！

  古初晴一覺睡到天亮，剛醒來腦袋還有些發懵，她打了個哈欠，伸手揉了揉睡眼鬆惺的眼睛。

  剛揉了一半，昨晚記憶回攏，她心底一激，倏地從床上蹭了下來。

  黑眸中睡意被擔憂取代。許是太焦急，她甚至忘了穿鞋，光著腳丫子急急忙忙跑出臥室。

  “小黑……小黑！”古初晴心急如焚，左顧右盼。

  “喵！一大早吵什麽吵……”

  小黑獨有的貓叫聲在屋頂響起，古初晴聽到聲音，提著的心稍微鬆下。

  她連忙道：“你沒事吧？”

  這死家夥，知不知道昨晚多嚇人……

  竟把她弄暈，獨自麵對危險，簡直是……急死她了。

  小黑伸了個懶腰，從屋頂跳下：“我能有什麽事，既然起床了，就趕緊燒水沐浴更衣，洗掉一身俗塵，準備起壇事宜。”

  古初晴垂頭看向腳邊的黑貓，眼裏閃過濃濃疑問：“昨晚來的是誰？”

  她這會也反應過來了，昨晚那東西肯定和小黑認識……而且看小黑的反應，似乎有什麽事瞞著她。

  小黑尾巴一甩，趴到地上：“你管他是誰呢，反正不會威脅到你就是。”

  小黑不打算告訴古初晴穆同光的事。

  一開始，他隻是單純不想古初晴撞上穆同光，畢竟，穆同光煞氣太重，一看就是邪物，誰知道古初晴會不會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他還有很多事要問穆同光呢，打起來，他還怎麽問。

  現在嘛……他就更不願意多說。

  畢竟，按穆同光的說法，算計古家的人學的也是祝由術，能在一具僵屍身上再施展煉屍術的，道行必然不低。

  且，還不知給古家設局的是一人，還是一個家族……

  如果是一個祝由家族，那古初晴與古耀就不能太顯眼，更不能主動找上仇人。

  最好就讓對方認為，古家已經沒落，死的隻剩兩個人，不足為懼……兄妹二人這才安全。

  隻要讓古初晴知道，古家有個潛伏在暗處的敵人就行，至於別的，小黑和穆同光想法相同，都不希望她與古耀過多摻合。

  小黑的擔憂不無道理，可有些事情，卻不是他們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冥冥中自有定數。

  古初晴見小黑不願多談，白淨額頭微微夾起，秀眸閃過深疑。

  不過，她現在沒時間過多尋問，她得開始準備中午起壇的事。

  不管昨晚來的是誰，既然小黑說他威脅不了她，那想來，他必有把握。

  不過……小黑怎麽會認識那種邪惡玩意？

  她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這麽恐怖的東西。連四年前那成名一戰，殺得各方邪祟從此不敢找她麻煩的厲鬼，都沒有這麽重的煞氣。

  古初晴揣著一肚子疑惑，回房穿上外套，然後燒水沐浴更衣。

  天已經大亮，西廂那邊，厚重木門吱呀響起，紀弘修和田昊一前一後從房裏走了出來。

  兩人安穩睡了一覺，今兒精神氣都不錯。

  特別是田昊，昨天縈繞在他身上的陰鬱經過一晚後，得到了緩解，三魂比昨天穩定了不少。

  見古初晴在廚房忙碌，紀弘修鳳眸精亮，小跑過去，一屁股坐到灶台下，拿著隻在電視裏見過的火鉗稀奇地看了看：“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等會你們自己煮點東西吃，吃完飯後，幫我把院落那隻公雞殺了。”古初晴曬然一笑，完全不和紀弘修客氣。

  好吧，她不和紀弘修客氣，紀弘修也不和她客氣。

  他爽快答應了，回頭就說：“哎，你昨晚那張符效果可真好，我一覺睡到天亮，等我走的時候，能再送我兩張不。我家老爺子年紀大，睡眠不好……”

  古初晴眨眼：“……” 這是打蛇上棍，要不要這麽熟。

  見古初晴沒說話，紀弘修還以為古初晴不願意。他濃眉一動，趕緊追加了一句：“放心，我知道你們這行的規矩，走的時候，我會一起算給你。”

  古初晴明眸微轉，粉嫩唇瓣微微上揚，狡黠一笑：“錢就算了，你放點血給我，用你血抵賬。”

  這家夥的血比雞冠血還管用，她還不知道怎麽開口，讓他貢獻點血給她呢。

  他自動送上門給她打劫，那她還客氣啥……

  第21章

  “我的血……”紀弘修驚悚！

  他噎了噎喉嚨，懷疑地道：“我的血，真的這麽管用？”

  古初晴笑而不語，意思很明確，那不僅是管用，而且是非常好用。

  她意味深長的笑，讓紀弘修有點膽寒，他咋覺得，自己在她眼裏似乎就是一個……一個移動雞血庫！

  呸呸呸……屁的雞血。

  紀弘修俊臉有點黑：“你讓我考慮一下。”

  這女人，心賊黑……竟想放他的血。

  “考慮啥，你就當去紅十字會捐次血唄，捐血還得抽四百毫升，我要的也不多，一百來毫升就行。”古初晴微笑著蠱惑。

  “一百毫升……真的那麽少？”紀弘修有點懷疑。

  她眼睛裏閃著□□的渴望，他才不信她隻放她一百毫升的血。

  “……”古初晴眨眼，好笑地道：“我隻是拿你的血做下引子，又不是要喝你的血，要那麽多來做什麽。”

  這家夥……該不會以為她是要他大出血吧！

  得到古初晴的保證，紀弘修也很幹脆：“行，一百毫升，不能多放。”

  不就一百毫升血嗎，算起來，還是他賺了。

  醫院裏的血明碼標價，也就那樣，可天師的符卻是可遇不可求……特別是在見識過古初晴的本事後，紀弘修就知道，她的符如果放到市場上，出價少說也得六位數。

  這筆交易，怎麽樣他都不虧。

  “那你等著。”

  古初晴明眸泛亮，歡快跑出廚房，去工具箱裏找一個專門裝雞血的陶瓷瓶出來。

  古初晴一離開，靠在廚房門邊的田昊呼呼兩步跑到紀弘修麵前，一臉狗腿的模樣：“紀哥，也給我放一點……”

  他算是看出來了，紀哥見鬼歸見鬼，可他卻是根人參大蘿卜……連天師都垂涎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