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作者:麻辣香橙      更新:2020-07-10 20:07      字數:5635
  一邊吃著紅李子,一邊呂教授招呼他們“來來來,別出去亂跑了,天這麽熱曬糊了,我教你們把李子畫下來。”

  等姚誌華到呂教授家來找,落日的斜陽下,小胖胖早不耐煩跑一邊啃西瓜去了,暢暢趴在呂教授對麵的石桌上,還在饒有興致地畫畫兒。

  李子已經畫完了,她拿著鉛筆,照著畫冊,不急不躁地在畫兩隻大燈籠椒,然後上色。

  “爸爸,等我一下,我馬上就畫完了。”見爸爸來叫,小姑娘抬頭說道。

  姚誌華被呂教授招呼坐下來,便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笑道“這孩子,怎麽跑您這兒淘氣來了。”

  “小孩子多可愛呀,他們給了我一下午的快樂童趣。”呂教授笑道,“是我讓他們在家裏玩,別出去太曬了。”

  老教授拿起畫好的李子叫他看,“誌華,你女兒很有繪畫的天賦啊,很有靈氣。”

  姚誌華把畫好的那張李子圖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麽天賦來,就是一張八開的畫紙,畫了幾顆紅李子,幾片葉子。

  “您誇她呢,在家裏也會這麽亂畫著玩兒。”姚誌華笑道。

  “不不不,你看看。”呂教授坐在藤椅上,指著那張明明挺簡單的畫說,“很多學畫的人,有的都學了很長時間了,還是不能把整個畫麵安排好,簡單說一張紙,他在中間畫一個小小的圖,或者畫的縮在一角,尤其年紀小的。”

  “你看看這孩子,雖然沒學過,畫的並無技巧,可是一落筆就能做好布局,整個畫麵搭配比例很和諧,安排得大大方方,而且難得這麽大的孩子很有耐心,我本來哄孩子玩,隻稍稍教了她一下,她能領悟,顏色都做的很仔細。”

  姚誌華看了看,嗯,他們家閨女是畫得挺大個,一張紙上不大不小。忍不住咧著嘴傻樂嗬。

  “誌華,你是有條件的,怎麽沒給孩子學畫畫呀就算不是要成為畫家,學習美術對孩子也是有很多好處的,培養美感,畫畫的孩子,他的觀察、想象力和思維協調能力也會更好。”

  “哎,沒往這方麵想。”姚誌華見呂教授還挺認真,就解釋道,“這小孩從小慢性子,我和她媽媽結婚兩年多,二十七歲才生了她,養的也嬌慣些。我們對於她的學習方麵,一直都是放羊政策,倒是跟朱薈教授學了兩三年的鋼琴,別的就沒怎麽管過她。”

  “這孩子應該學畫畫。靈氣這個東西,很難培養出來的,尤其在藝術上,沒靈氣的孩子再用功,往往總缺了那麽一點東西,往往也隻能成為一個畫匠。”呂教授指著小姑娘正在畫的柿子椒,“你自己看看,就隻是兩隻辣椒,這麽大的孩子,整個畫麵給人感覺安靜和諧,讓你畫你都未必比她好。”

  姚誌華是真看不出來,兩隻畫出來的辣椒怎麽還安靜了。

  “呂教授瞧您說的。”姚誌華摸著鼻子笑,“繪畫這個您是泰鬥,我是真不懂,一竅不通,您這麽誇她,我這心裏都驕傲了。”

  這個年代,也不時興各種才藝班、特長班,然而作為滬大教師的孩子,資源難得,得天獨厚,很多教師的孩子都會去著意培養。

  當然大部分人會先用自己的專業去培養孩子,比如朱教授的女兒也是搞音樂的,中文係姚誌華一個同事,才八歲的兒子,可以像模像樣做一個書法篆刻。

  從這個角度來說,姚誌華應該著意去培養女兒寫作文,繼承他的文豪事業。不過他在這方麵倒沒有什麽執念,隻是比較重視培養暢暢的閱讀習慣罷了,小孩很喜歡看書,閱讀量比一般孩子都大很多。

  當然也有的院係,自己的專業不適合教孩子,比如政法、哲學吧,那也好辦,小孩子想培養個愛好特長,有的是最優質的資源,找同事呀,就像他們讓暢暢跟朱教授學鋼琴。

  當然,此非一日之功,沒有白使喚人的。這年代還沒有那麽金錢至上,大家同事熟人嘛,但你自家心裏有數,逢年過節束脩總該有的。像江滿,便時不時會給朱教授送一些禮物補品,她出手大方,弄得朱教授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

  老教授青眼有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姚誌華就問“暢暢,想不想學畫畫呀”

  “想。”小姑娘慢悠悠地塗著顏色,一抬頭,閃著烏溜溜的黑眼睛問呂教授,“呂爺爺,您可以教我嗎”

  “不懂事兒,你都不知道呂爺爺有多忙,呂爺爺是全國都有名的書畫大師。”姚誌華嘴裏說著,眼睛卻看著呂教授,滿臉後生晚輩的謙遜敬意,“呂教授,您看,隻要孩子喜歡,我是肯定想給她學,百分之百支持。就是我這真不好意思跟您開口,您這樣的大家,讓您教她,我還真有點不敢想。”

  呂教授沒理姚誌華那些彩虹屁,卻問暢暢“暢暢,那你以後可以來跟呂爺爺學畫畫,好不好不過先說好了,畫畫看著好玩,真正學起來也是很苦的,不用心或者半途而廢,我要生氣的。”

  暢暢笑眯眯點點頭,姚誌華忙說“不會,這一點您放心,這孩子跟朱教授學了三年鋼琴,都不用我們管,還是挺能堅持的。”然後當著呂教授的麵問,“暢暢,那你學鋼琴呢”

  小姑娘想了想,問呂教授“爺爺,那我什麽時候可以跟你學畫畫呀”

  “暑假裏你隨時可以來我這邊,正好我放假在家,也在教胖胖學畫,開學的話,我反正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畫室,你星期六、星期天都可以來。”

  這年代學校一個星期上五天半課,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休息。

  “朱奶奶本來叫我星期六和星期天下午可以去學琴。”小姑娘看看手裏上色的畫筆想了想,“我可以星期天下午去學琴,其他時間可以自己練,然後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上午來畫畫。”

  “這樣你可就沒時間玩了。你本來星期三下午也學琴。”姚誌華冷靜地提醒閨女。當著呂教授,這些事情不事先講清楚,他反而不放心。

  小孩子們雖然放學時間比較早,每天下午迎著太陽放學,可十歲的小孩,放了學不光要寫作業,還再有一天下午學琴,星期六星期天都用來學琴、學畫,一周七天都沒有休息日,姚誌華反正是不讚成的。

  也完全不符合江滿的主張,她骨子裏本質就是個享樂主義者。一直支持她彈琴,也沒想過要把女兒培養成鋼琴家,小孩自己喜歡,抱著一種玩的心態罷了。

  “那怎麽辦”小姑娘發愁了一下,“可是我很想學畫畫,爸爸你看,這些顏色調在一起就變成別的顏色了,多有意思。”

  “呂爺爺,我星期六和星期天下午來畫畫可以嗎”暢暢自己想了想,愉快地決定,“等一下我去跟朱奶奶商量,星期三和星期五下午去學琴,星期天上午用來玩,還可以睡懶覺。”

  呂教授說可以,小姑娘決定好了一件大事情,自己個兒高興傻樂嗬。

  暢暢就從這時開始學畫畫,暑假終於不那麽無聊了。

  她興趣正濃,每天下午都跑去學畫畫,大約從三點鍾開始,呂教授午睡過後,就去畫室作畫、喝茶,最初是臨摹,給暢暢和小胖胖布置臨摹任務,時不時指點一下。

  而江滿在家收拾準備,老實待產,提前準備小嬰兒的東西,提前請保姆。

  預產期算算是在9月剛開學那會兒,就算姚誌華能靠譜,也沒法專工伺候她坐月子,跟暢暢爺兒倆都開學了。

  這年代還沒有月嫂的專業稱呼,姚誌華就通過熟人圈子,請了個保姆姓黃,五十歲上,說是做保姆做慣了照顧月子和小小孩的,之前在一個歸國華僑家裏做,人家孩子大一點才辭了,當然工資要的也比普通家務保姆高一點。

  黃阿姨來了,他們家三個房間,不想讓暢暢跟別人一個房間,就隻剩下書房了。姚誌華隻好把書房先讓出來,書桌什麽的收拾起來,給黃阿姨放一張床,住下了。

  黃阿姨來了以後,姚誌華得以從家庭婦男解脫出來,黃阿姨接手了燒飯做菜的工作。姚大作家有了多一些的時間看書爬格子。

  他把書桌搬到主臥,心裏則盤算著,等小小祖宗生下來,他恐怕又得讓地方。好在中文係他的辦公室不是太遠,急著寫論文或者趕稿,他還可以去辦公室。

  “我這家庭地位混的,越來越差,家庭階級最低層。”姚誌華自我嗟歎,“等你生了,我這書桌就該搬到客廳去了。”

  “我跟你打賭,馬長林最近就沒在家裏住。” 江滿從陽台進來。

  馬秋吾兄妹倆都不在家,這馬長林可就自由自在了,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馬長林晚上騎車出去了。有時黃昏,有時黑天,五樓家裏一整晚都沒開燈。或者幹脆白天都看不到他人影了。

  “男人,真不是個東西。”江滿意難平的口氣。

  姚誌華手指敲敲桌子“哎,江滿同誌,您罵馬長林就罵馬長林啊,別株連全體男同胞。”

  “哎,你說他能撐到什麽時候結婚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不結婚還不是好多人都知道。”江滿道,“我跟你打賭,他頂多再撐兩個月。”

  “我不跟你打賭,賭贏了又沒有便宜占。”姚誌華拿了本書上床,靠在床頭翻看。

  八月底,一直等到開學前,馬秋汝和馬秋吾兄妹倆才從姥姥家回來。在海島瘋了有一個月,白白嫩嫩的馬秋汝曬成了黑小子,回來時暢暢第一眼看到她,笑得好不歡暢,說她現在有點像非洲小朋友。

  隨著開學,馬秋吾上了初中,就在滬大附中,出滬大南門走,跟倆小姑娘不能同路了,路也遠了一些,他開始騎自行車上學。暢暢和馬秋汝上了三年級,倆小姑娘每天一起上學放學。

  江滿也不去店裏了,開始每天數著日子待產,以及應對肖秀玲的“每日一問”,她家裏有電話,動不動打電話來問喂,今天有動靜了嗎

  第113章 渣男的魔咒

  八八年, 暑假開學後第一周沒過完,江滿順產生下了七斤重的小小夥。

  這次姚誌華爭取到了命名權, 照例又寫了滿滿一張紙的名字,爺兒倆嘀嘀咕咕挑了半天, 暢暢挑了一個叫姚睿。

  “姚睿好”

  “對呀, 暢暢,睿睿, 姚暢,姚睿。”暢暢念了幾遍, 攤開手,“你看,一聽就是咱家小孩的名字。”

  姚誌華品評意會了一下,好像真有點道理啊,然後爺倆跑去稟明母上大人,江滿說挺好,就這麽叫吧。

  一邊給大家打電話報喜,一邊擋住了老家好幾波要來給江滿照顧月子的人。老隊長又把電話打回來, 說好多人問呢,你們安排一下,啥時候回來辦個酒啊,好幫你們準備準備。

  姚誌華一聽就說, 那麽遠, 小孩太小沒法回去, 就算等江滿滿月, 他和暢暢也還得上學,以後再說吧。

  肖秀玲打電話來“你也不能光靠保姆,老家很多坐月子的講究也有道理,你多打電話問問隊長嬸和我娘。”

  姚誌華“放心吧,我有經驗的好不好,生暢暢我又不是沒伺候過。”

  肖秀玲“用不用我過去一趟啊,哎我還是去一趟吧,幫你們照顧一陣子,生暢暢時候還有穀雨,還有好些人幫著呢,你一個大男人總感覺不靠譜。”

  姚誌華“你可別來,真不用。你要是來了,我怕丟下陸書記一人在家當怨婦,隔著那麽大老遠衝我翻白眼。”然後努力保證,“你就放心吧,你說我們暢暢都這麽大了,我還不知道怎麽照顧大人小孩再說我們請的保姆阿姨真挺好的。”

  跟江穀雨通電話,又被囑咐了一堆,穀雨按照當初生暢暢,還有她自己生小胖子的經驗,嘰裏呱啦囑咐了老半天,畢竟這些經驗不傳授給別人,她自己也用不上了。

  姚誌華“放心放心,我都知道,記住了。”

  咱有經驗的,姚誌華同誌因此有點兒自得。

  兒女雙全的感覺讓這家夥各種得瑟,這幾天家屬院裏的人看見他,走路都好像生風了。

  小孩起好了名字,姚誌華這幾天就弄了塊田黃,翻出多年不用的刻刀,一有空就坐在陽台上刻。手都有點生了,刻了個雛形出來又不滿意,又重新刻。

  暢暢看見了問“爸爸你幹嗎呢”

  姚誌華說我給你弟弟刻一個他名字的印章。暢暢問“那我的呢”

  姚誌華就去書房,找出暢暢出生時給她刻的那個,遞給暢暢看“這個是你的,這叫壽山田黃石,生你的時候爸爸給你刻的。”

  小姑娘饒有興致拿去玩了,蘸了印泥在自己學畫畫的作品上蓋上印,拿來給姚誌華看,笑嘻嘻問”爸爸,你是不是知道我長大了要學畫畫呀,呂爺爺那裏就有很多章,等我長大了成了大畫家,就用這個印。”

  姚誌華“你長大又要當畫家了不當鋼琴家了,也不當作家了你小時候還說過長大賣氣球、長大跟媽媽烤麵包呢。”

  “人家那時候小,我現在決定要當畫家了。”小姑娘捂著嘴咕咕笑。

  暢暢把蓋了章的畫拿去跟媽媽顯擺了一遍,然後趴在床邊,把新成員仔細研究來、研究去,問“媽媽,我怎麽看他跟我小時候特別像。”

  “你能知道你小時候長什麽樣兒”江滿好笑。

  “有照片啊,咱家相冊裏,寫著百日留念的那個。”

  也是,江滿笑道“你那張照片,其實照的時候一百零九天了,天不好,一直等了天才去照。等他一百天了也去照一張,放在一起估計差不多。”

  “對呀,你看他這麽像我,也不知道長大了會不會變。”小姑娘指著嬰兒的小臉蛋,閉著眼睛看起來好小啊。

  “你是他姐姐,一個爹媽生的,像你不就對了嗎。”江滿道。

  “可是他是小男孩啊,媽媽你想想,他長大了要是長成我這樣,漂漂亮亮跟個小姑娘似的,愁死人了。”

  江滿憋不住笑了老半天,你說這孩子,誇自己漂亮呢還是怎麽回事。

  姚誌華拿著曬好的尿布進來,看見閨女還趴在那兒研究新來的,就隨手拍拍她“去去,外邊黃奶奶燉好排骨湯了,先去吃點兒。暢暢,你這一個月都不能在家裏練琴啊,可以去朱奶奶家裏或者去琴房練,不然吵醒了讓你抱著。”

  “我才不抱他,軟不隆冬的都不敢抱。” 暢暢對這麽小一點的弟弟真有點發愁,這得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一點好玩啊。

  暢暢慢悠悠出去了,姚誌華坐在床尾,很有經驗地把尿布疊起來,一邊笑道“你說咱們家倆孩子還挺有意思,暢暢是七月六號生的,農曆六月初二,我記得是暑假前,我還沒放暑假。這個呢,是九月六號生的,農曆七月二十六,剛開學,倆孩子的生日正好隔了一個暑假。”

  他把幾塊尿布疊好,放在床頭櫃上。江滿半躺在床頭看看他“你下午去商場看看有沒有尿不濕,記住了小小孩用的尿不濕,這麽洗尿布太麻煩了。”

  關鍵還不是生暢暢時候,自家一個大院子,扯兩條長繩子,一塊塊尿布晾在繩子上跟萬國旗似的。如今住著三樓,洗也不方便,一個小陽台,尿布都不好晾了。

  孕期的時候江滿倒是留意過,商場裏有尿不濕,最開始是從港澳流入的,進口的,然後好像這一兩年,有生產商在內地設廠了。

  於是姚睿小朋友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尿不濕一代”。

  據說尿不濕意味著一種“用過就扔”的文化,為父母擺脫了洗曬尿布的麻煩,江滿同誌不用再擔心吃著飯小東西來一泡了,一把屎一把尿的真實寫照。

  而同時尿不濕也減少了父母和孩子的交流時間,敢於放任孩子自由宣泄,是否有這個原因,八零後在許多人看來,總是要比上一代人更加豐裕也更加自由個性。

  這麽一說又扯遠了。